“少俠,你……你師承何門何派呀?”何衝虛弱地問道。
聽見他問,燕飛腦海中自主地浮現出自己那個瘋子師傅的身影。
“也不知他現在怎麽樣了?”他心裡尋思道。
見何衝盯著他看,滿臉的好奇,燕飛自然而然的擺手說道:“我沒有師門,以前拜了個師傅,學了些皮毛功夫,就一個人瞎練著玩。”
“哦,那就是無門無派了?”何衝心中一喜,嘴角上翹,不料卻因此牽動了傷口,猛烈地咳嗽起來。
“前輩,你還是不要說話了,我帶你去找大夫吧。”燕飛趕緊勸道。
何衝擺擺手,口中說著“不用麻煩,不用麻煩。”心中卻道:“我身上哪有錢去看病啊,你出錢還差不多。”
對方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話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說出口來。見他一副有氣進,沒氣出的樣子,燕飛神色一緊,知道這人快活不成了,急忙問道:“前輩還有什麽未了的心事,晚輩一定竭盡全力幫你完成。”
“我……我看你骨骼精奇……儀表堂堂……實在……實在是練武的奇才……”
言罷,他將懷裡一直貼身放著的一塊令牌遞給了燕飛,艱難地繼續說道:“我把……我把……這塊東西傳給你,望你將它……發揚光大……”
“這什麽東西?”燕飛嘟囔一句,接過一看,是塊不知用什麽材質打造而成的牌子,正中間還印著一個鬥大的“水”字。
見他神神秘秘拿出來的竟是塊破鐵牌子,燕飛不禁大感失望,低聲問道:“這玩意兒能拿去賣錢?”
何衝一聽,差點氣息不穩,一口血又要噴出來。稍微調整了內息後,他才兩眼放光地指著令牌,豪邁地說道:“這……這是掌門令牌……有它就……就能繼承掌門之位……”
“你是想讓我幫你把這塊令牌帶回去?”燕飛問道。
“傻……傻小子……我……我是要把這掌門之位……傳給你……”何衝嘿嘿笑著,繼續說道:“本想把位置傳給……我那個大徒弟,可他是個……木訥的老實人,成不了……氣候,既然今日你我……有緣……我看你為人不錯……就……就把位置傳給你吧……希望你能……能把我們門派……發揚光大……”
燕飛心說:“好麽,又是個賴上我的人,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何衝瞧不見燕飛的眼神,依舊自話自說道:“這……當掌門……也是有……有諸多好處的……所謂……所謂掌門在手……天下我有……是不是很威風啊……而且……而且當了掌門……整個門派裡……就你最大……就你說了算……是不是很霸氣啊……”
見他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燕飛不耐煩道:“我說何掌門,你有完沒完,要是說完了,就趕緊安心上路,我還等著回去吃飯呢。”
“我……我把這個掌門之位傳位……你要……要答應我……”
何衝艱難說完後,許是過分激動,竟又劇烈的喘息起來,面如金紙,滿臉汗珠,一隻手卻始終緊緊抓住燕飛,眼神中閃爍著渴求。
燕飛本想拒絕,可看他的樣子顯然到了最後關頭,話到嘴邊,不得不無奈地點頭應道:“我……我答應你……”
何衝忽然死死攥著年輕人的袍襟,低聲而有力的吼道:“答應我……好好做……做這個掌門……將水……發揚……”
聲音戛然而止,燕飛慌忙搖著他的身軀,用手輕輕拍打著他的臉頰,高聲叫道:“何掌門,
快醒醒,喂,別睡啦!” 然而,何衝已經聽不到了,他就這麽靜靜地躺在他的懷裡一動不動。
燕飛緩緩將他放在地上,看著這位相似不過半個時辰的掌門人,他低聲祝告道:“何掌門,剛剛我說答應,是為了寬慰你,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把掌門令牌交到你徒弟手中,幫你把門派傳承下去,你就安心的去吧。”
恰巧一陣微風吹過,拂起何衝凌亂的長發,他就這麽恬靜而安詳的離開了這個世界,似乎臨走前,將自己心中困擾著的大事也一並帶走了。
半晌,在這翠綠的青山上,一座新墳崛地而起,燕飛在墳前正襟危坐,喃喃自語道:“何掌門,咱們相似一場也是緣分,我就把你安葬在我的養父旁邊,願你們在此和睦相處,如果泉下有知,還請保佑我逢凶化吉,諸事順利。”
在他身旁,另有一座老墳,墓碑上寫著“燕有德之墓”。裡面埋葬著的,正是燕飛的養父,京城原如意茶樓的老板——燕掌櫃。
自從燕飛隨袁盈泰失蹤後不久,燕掌櫃便將如意茶樓轉讓出去,自己獨自一人回了鄉下居住。或許是思念養子,又或者是年老體弱,在此之後,他便一病不起,很快便踏入了黃泉路。
燕飛從森山洞穴中出來後,便去找尋自己的養父,卻聽說他已經在幾年前病逝了,這才巴巴趕來山中祭拜,不料在此卻碰上了正被黑虎幫追殺的何掌門。
“世事難料。”燕飛對著燕掌櫃的墳墓自語道:“雖然你活著的時候對我凶巴巴的,可你畢竟對我有養育之恩,那麽多年我也沒報答過你什麽,就是到死也沒給你養老送終。”
說著說著,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出來,繼續說道:“我是被你撿回來的,所以這輩子跟‘撿’特別有緣,在茶樓當夥計時,不是撿了客人落下的銅錢,就是撿了別丟了的東西,前些年看人比武,撿了個瘋老頭當師傅,剛剛來看你,還他麽有人逼著,想讓我撿個掌門來當。”
說罷,他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像是又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望著燕掌櫃的墳墓,忿忿道:“你走了,也沒給我留下半毛錢,賣茶樓的錢都被你一個人揮霍乾淨了,你現在倒好,自個兒躺下睡了,我還要繼續闖蕩。我跟你說,看在我多年在茶樓服侍你的份上,你可得有點良心啊,千萬保佑我出門撿到錢,最好還能撿個好看的姑娘,不然我這日子可沒法過下去了。”
說完又朝著墳墓叩了三記響頭,便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頭也不回的朝著下山方向走去。
在他身後,燕掌櫃的墳前忽然被風刮起一捧塵土,隨即又落了下來,和雜亂的樹葉拚湊出了一個字來,看著就像個歪歪扭扭的“好”字,也不知是不是燕掌櫃在天有靈,為養子所做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