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鋸,抬過來,把這幾顆樹給搬了!咱古董行就適合有冒險精神的人。”馬三激動的面色通紅,熱情高漲的指揮著,一夥人急忙蜂擁上來,把第四個十字樁附近的林木都給砍了。
戚東華坐在一個土坡上,指著剛提上來的洛陽鏟,對安期山和馬敬齋說,你們看這裡頭的土質,上頭顏色深,像是火藥一樣,中間這塊呢結結實實,底下明顯細膩如同麵粉,這說明什麽呢?而且這個十字陣,西邊結實的土質向東逐漸過渡抬高,又說明什麽呢?
安期山和馬敬齋茫然搖搖頭:“說明啥?您是這方面的專家,我們倆怎知道。”
“說明這底下有個坡道啊!”戚東華從口袋中掏出塊香包,拿到鼻子跟前聞了聞,輕聲說,“應該塌方了吧,挖吧。”
馬敬齋問道:“兄弟,抽鼻煙嗎?你聞啥呢?”
戚東華一笑:“養護鼻子,老規矩了,民國以前乾活兒的,都得靠鼻子來嗅地底下的土,土壤可是有十三種味道的。”
安期山對這方面向來看不起,也不願多說,隻管盯著手下人乾活兒。人多力量大,幾十號人舉著鐵鍬,又有人拿來盛土的籃子,不多時就挖了10米的深坑,戚東華吩咐繼續挖不要停下。馬三領著幾個壯漢,向西又挖了5米,忽然一鐵鍬砸到了石頭上,震出“咣啷”一聲響。
戚東華探身瞧了一眼:“繼續挖吧。”
馬三費了不少勁,清理掉了周圍的浮土,露出一扇石門的上半截來。說是石門,卻是跟後世的墓門截然不同,尋常的墓門都是左右兩扇,這個石門是整塊石頭雕琢,僅僅有一扇。
緊挨著石門的左右,各有一列石牆,也不知縱橫多長,盡數埋在土裡。石門與石牆唯一的區別,就是石門上鑿刻著滿滿的“Z”字斜紋,而石牆全是整塊的素面青石。
待挖到17米深,終於露出整個青灰色的石門石壁,細膩的粉狀土壤粘附在上頭,拿鐵鍬使勁一鑿,都是整塊整塊的跌落。
掉落的土壤十分乾燥,如同粉塵一樣,飄浮在空氣中,馬三隻覺得鼻孔裡都塞滿了浮土。這個時候安期山和馬敬齋站在地面上頭,匆匆搭了架軟梯下來。
這座石門高約2米,門前是條大概三十度的坡道,安期山推了推石門,卻是紋絲不動,就衝著周雲說:“咱的車能開進來嗎?”
周雲道:“怕是要劃傷車門。”
“隻管開過來一輛馬力大的!”
安期山吩咐手下,硬生生開來一輛越野車,又叫人舉著電錘鑽,在石門上打了倆洞,塞入岩石錨栓,又找來鋼索一頭套上石門,另一頭套在越野車上。
戚東華笑道:“你們這車裡裝備可真全,想的周道!”
這台越野車是4.0L排量,在地面開足馬力,就見排氣筒吐著白煙,輪胎在原地打著轉,深深的軋進土壤裡,想要往外拉這扇石門,可石門它卻紋絲不動。
“乖乖。”馬三摸著腦門,一臉難以置信的說,“這家夥要幾十噸重啊,擱古代三百匹馬都拉不動?”
蜀中奇才張濟奇覺得蹊蹺,跳了下來,沿著坡道看了看說:“往外拉石門的話,這可是上坡,可能被土坡卡住了。”
馬敬齋急忙請教戚東華,十分客氣的問這是怎麽回事?戚東華哈哈大笑起來,好半天才說:“這石門埋這麽深的原因,是先挖了地基,再建了石城,隨後封頂埋土。大禹治水,開山劈石,將整塊的花崗岩運來,築成石城不難,
可你們開個門怎麽這麽難?” 馬敬齋一臉賠笑:“我們都是外行啊,這肯定是一種防盜機制,實在不行就從上面開洞進去,您看成嗎?”
戚東華急忙擺手道:“上面肯定也是整塊的花崗岩罩頂,不信你挖,這就是一座石頭堡壘,沒有死角的,帶雷管炸藥了嗎?”
馬敬齋笑道:“不瞞您說,還真帶了些,我這就安排。”
戚東華連忙攔著說:“停停停,我隨口說的,用不著。這是特意修的三十度坡體門,石壁和石門看似垂直地面,其實鑿的上寬下窄。而且裡頭可能有石壁凹槽卡著,根本拉不動。”
馬敬齋一愣:“那怎麽打開它?”
“推啊!”戚東華故作驚訝的說,“這世上再沒有比這個道理簡單了,這裡又不是墓葬,是大禹他的國庫門,他自己肯定要打開,不會封的死死的,這拉不動的話,肯定要推啊。”
幾個大漢領命,一起用力推,石門果然緩緩向後移動了幾寸,馬敬齋見了,滿心歡喜的喊道:“再加幾個人!”
石門不斷朝甬道裡移位,摩擦著地面吱吱作響,又揚起一陣細土,石門與周圍石壁也逐漸錯開了距離。推門的幾個人這才發現,腳下鋪著米粒大的碎卵石及河沙,減少了石門與地面的摩擦,也省了不少力氣。
隨著石門不斷向裡位移,頂上的石壁天花板,漸漸浮現出個凹槽來,推門的漢子站成一排,個個埋頭奮力使勁兒,都心急的進去瞅瞅,這禹王的神宮,夏朝的國庫裡頭長什麽樣。
可誰也沒注意頭頂上的蹊蹺,待石門移走,完全露出凹槽,槽內猛然跌落下一塊石鍘,瞬間砸在幾個推門大漢身上,有三個人是伸著手臂,登時被砸的骨斷筋折,有一個小夥子拿臉貼著石門,竟被砸的腦花四濺,石門上頓時萬朵桃花開,血濺當場。
“出人命了!”
“死人了!”
站在地面周雲聽到騷亂的呼喊,情不自禁的悄悄走近安期山,說道:“不好辦了,要不要先撤。”
安期山低聲回應道:“繼續。咱們撤了,這裡頭的寶貝不都留給姓馬的了,小心防備!”
戚東華也方才明白,原來石門頂著石鍘,一推就自動落下來。這石頭鍘刀長有兩米,最起碼有八百斤,這便是那時候的門鎖,開門之前務必取下石鍘,不然任誰去貿然推門,都不免亡命當場,成了地宮的活祭品了。
一聽到喧囂,我們等人也不禁納悶起來,難道這兩夥人為了搶奪地宮,火拚起來了?
正這時,銀鯉妙妙忽然被人拍了肩頭,我們回身看,見是一個老頭,穿著灰色西服,尨眉皓發,削瘦的長臉上,一雙小眼炯炯有神,掃視著眾人。
銀鯉妙妙忙問:“爺爺你怎麽才來,他們都進去了。”
這老頭髮出一陣“咯咯咯”的怪笑,低聲說:“沒事,你們再趴會兒,好坐收漁翁之利。不是我責備你,妙妙,你們好歹在這一帶探了兩回了,怎麽就沒發現地宮,讓這群外行人搶了先?他們又是怎麽發現的?”
銀鯉妙妙拿手一指我:“就是他,古董行裡的,這小子不知怎麽聚齊了九璋的複製品,破解了其中的奧秘,才來到大河灣的。”
接著銀鯉妙妙又氣乎乎指著戚湘靈說:“還有她,她爹就是‘北邙舊家’的傳人戚東華,在那邊領頭兒,找著了地宮入口。”
這老頭朝我一伸手,笑道:“安期遠、馬敬齋加上王四,半輩子沒湊齊玉璋,怎麽就讓你給搞定了,叫什麽名字?”
我握著手說:“我叫謝玄。”
這老頭拍了拍我的肩頭說:“我叫林一清,是‘玉’的創始人,聽說過‘玉’這個組織嗎?”
我驚駭的點點頭:“聽……聽說過。”
名叫林一清的老頭半蹲了下來,笑眯眯的看著我說:“你是不是聽說,我們是夥盜墓賊?其實不然,但凡盜墓賊盜出東西,絕對要流入古董行才能變現,你在古董行裡,幾時遇到過我們的人,幾時碰上過‘玉’的人銷贓呢?”
我說道:“古董行裡,確實沒怎麽流傳過你們的名號,許多人對你們是聞所未聞。”
林一清又說:“這就證明,我們不是盜墓賊,縱然手下人之前做過偷雞摸狗的事兒,也從未牽扯上古董行。”
“那你們是?”
林一清微微笑道:“古人類文明研究所。”
“什麽?”我隻覺得這老頭是在說笑,古人類文明研究所是個什麽機構,真的聽也沒聽說過。
“我們是屬於M國的單位,專門研究新石器時代之前的古人類文明,正因為工作的保密性,我們與考古及文博行業毫無交集,所謂的盜墓,只是我們獲取資料的手段。我們只會取出需要的器物,都存放在秘密倉庫,絕不對會流入市場。”林一清介紹之後說,“謝玄,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
我是半點也不信這老頭的鬼話,M國的研究所,感情還是海外盜墓機構?那我更不能跟你們攪和在一起了,就算師父不罵我,我過世的老爹也會抽我。
我欲言又止,林一清說:“沒關系,你考慮一段時間。”
這個時候另一邊,馬三跟幾個大漢搬起石鍘,將傷員和屍體送回車裡,又繼續找人推門,千叮嚀萬囑咐,小心點頭上和腳下。
這扇巨門被推出半米,無論如何再也推不動,此時甬道兩側變寬,可以剛好容納一人穿過,戚東華說,這種門這就算打開了,想進去的話,只能走兩邊繞。
安期山一聲令下,幾個膽大的家夥舉著手電,從左右繞進了石門,沒等多時,進去的幾個人神色慌張跑了出來,說裡面漆黑一片,還有股怪味兒,有兄弟倒在裡頭,不只是死是活。
西北天柱馬敬齋對張濟奇說:“你在外頭守著,我帶馬三兒進去,這地宮常年封閉,恐怕沒有了氧氣,咱的人不留神,八成昏倒在裡頭了,又讓人家看笑話了。”
戚東華也說:“這點您老說的沒錯,待會兒再進去,透透氣。”
大都督周雲叫人砍些木枝,纏上了碎布頭,澆上柴油,製作出火把,接著綁在洛陽鏟的長杆上,點燃了捅進石門裡,剛伸進去沒幾米火把就滅了,這也驗證了馬敬齋的判斷。眾人在外頭等了一會兒,再次伸進去火把,這回卻是一切正常。
安期山擼胳膊挽袖,吩咐周雲留下,打算自己親自帶人,打著火把進去。馬敬齋也不甘示弱,叫馬三帶上十幾人,帶足了各式裝備,小心翼翼的走進了石門。
此刻門外只剩下周雲、張濟奇與戚東華,還有手底下十幾名夥計,百無聊賴的朝裡面望著。林木間也恢復了平靜,不時傳來陣陣鳥鳴聲,銀鯉妙妙和我們等了一會兒,見四下無人,就往深坑溜近了幾十米,伏在草叢中向下查看。
薑如月悄聲問我:“我爺爺怎麽也不見了。”
我指著一輛越野車說:“咦,剛才上了那輛車,這會兒怎麽不見了,師父不是打算報警的嗎,也許搬兵去了——”
突然間巨門左側有一個人渾身是血,急速的跑了出來,連滾帶爬的撲到張濟奇跟前,嘶聲裂肺的喊道:“馬昆侖和馬三爺受傷,快救人!”
張濟奇一擦額頭冷汗,急忙問:“發生什麽了?你怎麽了?”
地上這人哀聲說:“我沒事,只是摔倒擦傷了。我們進去後,三爺在前頭舉著火把,另外有人也端著火把,四處揮舞照亮,偏巧周圍放著一排的黃褐色的礦物,那玩意粘上火苗,刺拉拉就燒了起來,接著全是刺鼻的煙,嗆死人了!大家擠著往後退,不知道哪兒又來的箭頭,扎傷了不少兄弟。”
周雲心急如焚的問:“我師父他們呢!”
這人捂著胸口道:“剛才一陣慌亂,我看不仔細!不清楚他們去哪了,裡頭可闊著呢。”
張濟奇咽了口吐沫,不敢貿然下去,想要從上面掀開石頂,戚東華卻說:“沒有十幾台重機械就別想這回事。”
張濟奇著急道:“東華兄,都知道你金盆洗手,不下地乾活兒了,可這回真要請你出頭幫忙,救人如救火!”
周雲也在一旁哀求了幾句,戚東華思索片刻,把心一橫,招呼三個手下人,貓著腰就鑽進去了巨石門。
戚湘靈在上面看見了,握緊了拳頭,心裡乾著急,若不是銀鯉妙妙壓著她身子,她也要跳下去了。
外面的所有人都默不作聲,耐心等了一會兒,竟始終不見動靜。
周雲衝著張濟奇歎了口氣說:“咱們也別閑著了,往裡頭走幾步,起碼把門口這點道路清理出來,架上照明設備,也方便裡頭人出來!”
張濟奇點頭同意,深坑裡剩下的十幾人,也都前後鑽進了石門。
伏在地面上林一清站起身來,拂了拂衣袖的灰土,說道:“妙妙,看好這兩個女娃娃,別讓他們犯險,阿彪,小奎,你們倆跟著我,帶上謝玄。”
名叫阿彪和小奎的兩人,二話不說,抄起背囊就準備動身。
薑如月臉色蒼白的問道:“為什麽帶上謝玄!”
林一清面無表情的說:“我覺得這孩子挺不錯,我們想發展他,這是一次不錯的考驗!姑娘你放心,跟著我保證他的安全,總之你們兩個別亂跑,不然我一狠心,可把謝玄埋在裡頭了。”
我對薑如月和戚湘靈說道:“你們別著急,既然非要我進去,那也好,首先我師父薑台不知道是否進去了,另外湘靈的爹爹在裡面,我要確認一下,他們兩人是不是安全。”
銀鯉妙妙把耳機朝地上一摔說:“我也要進去。”
林一清皺眉喝叱:“怎麽這麽不懂事,你給我老實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