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孩,這個稱呼並沒有從犄角男孩身上摘除,因為郎中在年飯廳堂上說的話語,只是為了襯托比試的重要性,根本沒有將犄角男孩推舉到山寨做小郎中。
不過呢,那一夜過後,男孩和郎中之間的下毒爭鬥確實停止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山寨裡的人們也都知道了年飯上發生的事情,對於男孩的稱呼稍微改了改,曾經大家夥兒是因為郎中的威名而對犄角男孩恭維一點,但從年飯之後,許多人在求藥求醫的時候,便開始稱呼男孩為小郎中。
為此,男孩並沒有什麽興趣,名字只是個稱呼,是什麽都無所謂。
年後,郎中幾乎沒什麽能教他了,無論是古聖賢哲理的竹簡還是藥材藥效,都沒有什麽新知識傳授給男孩,這麽說來,男兒似乎沒有什麽要學的了?
其實不然,此前的一段時間,師徒倆比試下毒,腦子裡的生物芯片不斷的在給男孩提供許多來自地球的藥材知識,漸漸的令男孩可以像是聊天一樣,與生物芯片進行交流,而這個交流的過程,生物芯片傳授的知識涉及到了許多方面,因為時代文明有巨大差異,男孩能懂的很少,於是為了交流方便,生物芯片便當起了老師,從基礎知識開始傳授,無形中為男孩打開了另一扇大門!
也就是有生物芯片做了老師之後,原本生性活潑的男孩突然變得安靜了,有外人在的時候男孩的表現還算正常,而無人在一旁的時候,男孩便會在地面上用樹枝寫寫畫畫許多東西。
起初郎中以為男孩得了魔怔,但看到男孩寫畫的內容,他根本看不懂,“徒兒,你這寫的都是什麽?”
地面上是一套公式,一套基礎加減乘除的公式,這是生物芯片給男孩出的題目,算術重在練習,所以當生物芯片把算術的數字還有符號,以及運算的方法教給了男孩後,便開始每天出幾百道題目,讓男孩做練習。
此刻,郎中問出了疑惑,男孩以為自己算錯了,狐疑的盯著郎中,還擺出一臉無辜的樣子,退到一旁,等著郎中指出錯誤。
誰知,男孩如此作為之後,郎中更加懵了,地面上的數字還有那些符號,都是他沒見過的,而男孩的神智明顯是清醒的,可那些數字和符號在郎中的眼裡就宛如天書,“你個混小子,自己寫畫的東西,難道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
男孩委屈的用手指搓搓鼻子,“這些不都是算術嗎?師父,您看出我哪裡出錯了?”
“算術?這是哪門子算術?亂七八糟,若不是看著你神智清醒,為師都以為你中了魔怔!”郎中氣呼呼的罵了一句。
這下男孩才詢問了腦袋裡的生物芯片,當得到了準確的答案後,男孩有點慌亂了,原來最近一段時間他所學習的內容,都不是這顆星球的東西!
對生物芯片的由來,男孩有種畏懼,同時又很好奇,年紀不大的他,根本無法理解生物芯片的使命,然而生物芯片的知識,卻深深的吸引了他。
為了防止被人誤會自己是得了魔怔,此後他再學習生物芯片傳授的知識都會跑到外面去,找個無人的地方寫寫畫畫。
男孩的外出並沒引起什麽人的注意,或許是因為郎中所住的院子是比較偏遠,沒什麽人發現男孩的行為,但男孩的外出,卻令他對山寨外的環境多了一些了解。
生物芯片從男孩的視野裡對山寨附近的地表進行了分析,雖然沒有什麽紅外線或者激光等功能性視角,但強大的芯片,
還是可以通過各種植物的生長,分析並清楚的記錄每段山體的走勢。 這些都是生物芯片最初衷的使命,來到陌生的星球上,要記錄所有可記錄的內容,然而正是生物芯片的記錄功能,卻在之後的某一天拯救了男孩,當然這都是後話。
當下,犄角男孩一個人跑的山寨邊緣去,起初郎中真沒在意,心想已經算是出師的徒弟,跑出去玩耍也算是放松一下心神,畢竟這幾年辛苦的學習,可沒見男孩有過玩耍。
然而男孩經常跑出去,郎中便偷偷摸摸的尾隨過去查看,結果,看到男孩在一塊空地上還是寫寫畫畫那些怪異的東西,如此之下,郎中有點摸不到頭腦,狐疑的心漸漸有了些猜測。
一日,竇娘的木屋門前,郎中這些年幾乎沒來過,這難得來一次,也不好貿然走進竇娘的屋子,將竇娘叫出來,站門口小聲的詢問,“近日可發覺那小子有什麽不對?”
看著郎中神神秘秘的樣子,竇娘一身正氣可不願苟同,剛想遠離郎中幾步,卻聽到了郎中的說詞是關於犄角男孩的,於是也忍著被人說閑話的猜忌,反問道:“那孩子聰慧孝順,每日回來先看看有沒有什麽他能做的,若是沒事就自己跑去休息,並沒什麽不對勁的。呃...不會你是把我孩子弄出什麽毛病了吧?!”
“不不不...不可能!若說是有毛病,理當是我有毛病,那小子的本領已經不比我差了!呃...哎!本郎中來找你,並非說我,是說那小子!”郎中為了解釋,話題差點跑偏,心急著想知道男孩變化的起因,這也算是關心則亂。
竇娘不解,“這些年讓那孩子跟著你學醫,你這個當師父都不知,怎麽會來問我?”
“呃...本郎中只是想問問,最近那小子有沒有接觸過什麽人,又或者他身邊多了什麽東西之類的,可否有不尋常之處?”郎中終於把話題扯到正事上。
竇娘一臉凝重,犄角男孩和她母女生活在一起這些年,已經沒有什麽親生不親生的分別,無論面對誰,竇娘都能坦蕩的回答,犄角男孩就是她的兒子,而此刻聽到郎中的問話,心裡的著急,比郎中有過之而無不及,“山寨有沒有外人來,你比我清楚,我只是個夥房的廚娘,若收他身上的東西,無非就是竹簡,每日清晨起來,就會抱著竹簡在門外的空地上寫寫畫畫,我們不識字也看不懂,周圍的左鄰右舍很羨暮那孩子識字的本領,但並沒有人過來打攪他,只要他動手寫寫畫畫,周圍的人都繞著走,生怕打攪他讀書。”
“嘶~這就怪了!”郎中下巴的胡須已經有點長了,用手已經可以有模有樣的捋捋了。
竇娘並沒看出男孩的異樣,也不知道郎中說的怪在何處,“他是我兒子,拜你為師之前,可沒什麽怪的,若是他怪,也是拜你為師之後跟你學的!好了好了,我要去夥房了!”竇娘說完不等郎中反駁,轉身就走開了。
郎中像是啞巴吃黃連,指著遠去的竇娘,半晌一個字都沒憋出來,這附近都是廚娘的住所,大多都是婦人,他一個老爺們來這裡若是被人看到絕對會被笑話,所以根本不敢在這裡喘大氣的郎中,只能無奈的準備離開。
正常郎中轉身的時候,花兒從屋子裡跑出來了,已經快十三歲的花兒,身子高挑,一個小辮子扎在腦後,外加清秀的眸子,若是換上一套合身的大戶人家小姐的衣袍,絕對是一代美女佳人,“郎中大人,請留步。”
聽到喊聲,郎中轉身看了看花兒,這些年他沒來這裡,自然也沒有見到過花兒,女大十八變真的很神奇,郎中自視為正人君子,也不敢過度的打量,便擺出自己的高姿態看向旁邊,順口問道:“何事?”
“我弟弟是不是有什麽異樣?”花兒的問話聲音很柔弱,語氣裡透露著對犄角男孩的關懷,問完之後便看到郎中臉上露出驚訝,便立刻補充道:“不不不,郎中莫要誤會,我弟弟在我們這裡一切完好,並沒什麽不妥,然,花兒也知道郎中大人在意我弟弟,若是沒事,定不會前來此地詢問,請郎中直言,我弟弟他...到底怎麽了?”
相比竇娘來說,花兒的心性更加細膩,或許每日沒有竇娘那樣勞累,看待事物的便透徹了許多。
郎中點點頭,這算是對花兒看待事情有獨到眼光的讚許,“那小子,並非是壞事,若是在此沒有什麽異常,那就沒事了,你們母女莫要多想,那小子天賦異稟,就算有什麽異常,也是有好事,絕對不是壞事!呃...本郎中還有要事,不便逗留。”
郎中硬氣的說完,便轉身離開,之所以語氣很硬氣,而且聲音也不小,正是因為周圍幾戶木屋裡,陸陸續續有婦人走出來,似乎到了廚娘忙碌的時辰,他若是不把來意說的大聲點,別人誤不誤會是別人的事情,他自己從未娶過婆娘,面對婦人還是沒有招架之力的,所以只能用硬氣的語調和大聲的說話,來讓自己鎮定,其次,說完早點腳底抹油開溜,多留在婦人聚集的地方,他渾身不自在。
看著郎中的背影,花兒有點無力,心中想多詢問一點關於犄角男孩的事情,可現在沒了開口的機會。
照理來說花兒每日和犄角男孩住在一起,為何不自己去問男孩呢?這個還要說說當下時代的早婚,年紀近十三歲的花兒,因為美貌的容顏,還有出類拔萃高挑的身材,早已被山寨的許多男人盯上了,前來找竇娘提親的人沒有一百也有五十,雖然竇娘沒同意任何人,可年齡一天天長大,花兒也無力抗拒人理常倫,嫁人是每個女子必經的人生轉折。
之所以把結婚說的那麽重,主要還是結婚的雙方,根本沒有感情可言,也就是俗話說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然山寨裡的貧苦,可物質上的缺陷,沒有阻止一些女子有思想上的成長,誰都想未來找一個疼愛自己,可以呵護自己的男人。
花兒的想法更加真實,未來她嫁人後,就要離開和竇娘、和弟弟一起生活多年的木屋,那麽她的娘親、他的弟弟,就不能像現在這樣,三個睡在同一個屋簷下,那種親情的甜蜜似乎也會隨之消失,每每想到自己的未來,花兒的心中充滿了忐忑,而且她還不能對竇娘和犄角男孩說,生怕說出口,會讓現在的日子都不再尋常。
花兒的心思和異常的神情,並沒有被人注意到,每日勞累的竇娘沒有在意,每日埋頭學習生物芯片傳授知識的犄角男孩更加沒有留意到,這一刻,花兒好像把自己孤立了。
郎中從竇娘那裡離開,心中對犄角男孩的作為更加琢磨不透,恰巧看到犄角男孩從外回來,郎中狐疑的目光便有了焦點,“你小子,每日跑出去,是不是做什麽壞事了?”郎中開口用話來詐一詐男孩,希望男孩能被嚇倒,在匆忙下可以說出實情。
然而犄角男孩的腦子還在運算著剛才出錯的題目,根本沒有聽郎中說什麽,而且徑直走到郎中身邊,那一張小一點凳子上,便坐了下來,全然沒留意郎中怪異的目光。
被人無視,郎中的脾氣便上來了,“混小子!為師和你說話呢!”
一聲吼在耳邊響起,犄角男孩被嚇的一哆嗦,“師父,您...您說什麽?”
“你...哎!說說吧,你那些寫寫畫畫的東西,從何而來!”郎中氣鼓鼓的問道。
男孩看了看郎中,似乎真的生氣了,便不敢耽擱,如實回答:“是從腦子裡啊,師父,徒兒和您說過的,這些都是我腦子的東西。”
“你...”郎中聽到男孩這麽回答,已經不下百次了,可誰腦子裡能有這些乍一看亂七八糟,仔細品品似乎還有點規律的玩意?郎中的氣並沒消散,反倒看著犄角男孩的表情又不像是撒謊,“為師腦子裡為何沒有這些?”
“師父,您腦子裡都是藥材和毒,如若不然,您又如何教導我?”男孩理直氣壯的回答道。
男孩沒有撒謊,也沒刻意隱瞞,更加沒有要惹郎中生氣,然而就是這麽直白的話語,似乎很傷人,郎中苦笑,他腦子確實都是藥材和毒,畢生都在和那兩樣打交道,連個婆娘都沒娶,“你小子...別總是低著頭,有些時候,該玩耍還是玩耍,你才六歲!別把自己弄的像個二十的少年郎。”
“嗯,徒兒記住了師父的教誨,徒兒感覺沒什麽好玩耍的,寨子裡那些廢孩,現在年紀大了,當初做一個時辰的勞動,現在要一天的,徒兒來寨子也許多年了,若是被人看到玩耍,豈不是給師父您丟臉?”男孩說的那些廢孩,是當初他記事起留意的幾個廢孩,那個時候其他的廢孩可比他年紀大,這些年過去了,那些廢孩已經可以承擔半個成年人的勞作了,所以每天都是不停的勞作,稍微偷懶就有人會指責,這些都被犄角男孩看在眼裡,自己也就學著別人,不敢玩耍,每天一有空閑就去學習,絕不敢偷懶。
郎中也明白了男孩的心思,臉色也不再鬱悶,笑呵呵對男孩說道:“嗯,徒兒日後的成就必定在為師之上,不過,今日的藥材還沒研磨吧,你坐為師身邊,不是偷懶?”
“呃...徒兒這就去!”男孩的品性極好,很少為自己的過錯而狡辯,更沒有和郎中頂撞過,這也是郎中最得意之處,收徒收了個聽話懂事又勤奮好學的好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