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今天內外城六家鋪面同時營業,但是因前面這邊是招牌店,曹方就留在這邊照看。見曹夫妻兩個到了,他忙要過來見禮。
曹衝他擺擺手,沒有讓他見禮。
自打這買賣張羅,曹自己個兒都是頭一遭來,初瑜自然也是。
夫妻兩個看著櫃台裡牆壁上掛著的各色竹牌,尋了幾樣京城沒見過的餑餑,“姑蘇椒鹽餅”、“南腿餅”、“八珍雲片糕”什麽的,每樣讓夥計給包上二斤。
曹看到東邊櫃台後擺放的糟雞、糟鴨,尋思莊先生喝酒時曾念叨過兩次,便也讓夥計每樣包了兩隻。
夥計一算帳,十六斤餑餑,四隻雞鴨,攏共一兩一錢四分銀子。
曹心裡微微盤算一下,這兩年大米的價格略長,京城這邊一石白米要六、七錢銀子。這餑餑同這幾隻雞鴨算下來,就是二百來斤大米的錢,委實不能算便宜了。
曹方見大爺奶奶頗有興致地挑選吃食,也就沒有掃興,只是在旁跟著。
等兩人買了東西,還要叫人掏銀子,曹方忙上前攔著。
曹笑道:“一碼歸一碼,就是自家人,也不好白拿,總要算到成本裡的。就是之前我讓你們走禮用的那些點心,也都算到帳上。”說到這裡,看了看初瑜,道:“這是給夫人賺私房銀子呢,總不好佔便宜啊!”
之前曹就同初瑜說過此事,道是這邊生意賺得利錢,給莊先生同魏黑每人二分,留著二分做積蓄,以備弟弟妹妹有什麽不時之需,剩下的四分留著給初瑜做私房。
因此,曹才這般說。
初瑜聽了。只是笑。曹方卻不好說什麽了,小滿已經掏銀子結了帳,同張義、趙同他們將這些東西提溜了。
這時,就見個小夥計過來,對曹方道:“曹管事,二東家聽說大東家過來了,請過去奉茶呢!”
曹聽著這“二東家”、“大東家”的稱呼甚是好笑,要是太平盛世,做個商人也是不錯的選擇。不過,前提條件是有足夠的勢力支持。要不然只有被人當肥肉的份兒。
曹方聽了那夥計的話,躬身對曹同初瑜道:“大爺,奶奶,這……”
初瑜看著曹。曹卻笑著對她說道:“我可不操這份兒閑心,你是大東家呢,你自己個兒做主!”
初瑜點點頭,道:“那咱們就去瞧瞧,我也有些日子沒見她了。”
說話間,曹方引著曹夫婦兩個從後門進去,韓江氏已經迎侯在這邊了。
在餑餑灶旁的庫房後。有一間靜室,曹夫婦同韓江氏彼此見過禮後,便來這邊說話。
韓江氏上次見初瑜還是在五月時,天慧滿月時,曹府也曾給過她帖子。正趕上她那日子有些熱傷風,在家養病,便隻送了重禮,沒有前往。
前些天定開業日子,是曹讓曹方到外邊請八字先生算地,他同初瑜兩個都忙著照看孩子。並沒有心思顧及這些。
韓江氏原雖看不上這些營生,但是張羅了半年,卻也做的有模有樣。另外,在京城待的功夫一長,她的眼界也算是寬了。曉得那些錢莊都是通著戶部同內務府,不是什麽人都能插進去的。
說到底,她心中甚是感激曹。
要不是曹說那些個話兒攔著,她貿貿然地介入錢莊生意,鐵定是難以支撐下來。
現下。看著曹夫妻兩個琴瑟相合的模樣,韓江氏心中不禁生出幾分羨慕。真真是一雙兩好,如今又是兒女雙全,兩人真是有福氣。
眾人坐了,初瑜笑著謝過韓江氏使人送的滿月禮,韓江氏這邊自然也為不能親往而告罪。
雖說小主子天慧有眼疾之事,如今在曹府也不是秘密。前院的下人也都曉得。但是規矩使然。大家私下裡雖嘀咕嘀咕,但是不管是出於對主家的敬畏。還是其他,嚼舌頭的卻是不多。因此,韓江氏還並不曉得天慧之事,言談之中,問得都是孩子如何如何。
曹在旁,怕初瑜心中難過,剛想要岔開話,韓江氏自己已經提起別地來。
她雖名義為婦人,但是到底還是女兒身,說起孩子,並不怎麽真上心,不過是在初瑜面前討喜罷了。
初瑜想著韓江氏上月送的禮中,有幾樣樣式甚是精巧別致,問道:“對了,那些飾看著倒是精巧呢,是從哪家鋪子買的?正好下個月,我們外甥兒百日,也想著預備些兒東西過去。”
韓江氏回道:“就是近鄰的瑞合地飾,原想著給小姐送些什麽,卻知道府上不缺俗物。早先沒有注意隔壁這家銀樓,後來聽夥計們說他們家往來的都是官宦人家的女眷,生意甚是紅火,便往他們家看看。雖說東西不算值錢,但是樣式卻是精巧,隻當給小姐添個玩意
初瑜聽了,轉頭對曹道:“大爺,咱們一會兒過去瞧瞧,要是有好的,給三妹妹買一份兒。就是二嬸同四姐、五兒他們,眼看要出孝,也當添些帶色兒的飾呢。”
雖說對女人喜歡的這些珠寶飾無愛,但是曹怎會掃了初瑜的興致,自然是笑吟吟地點頭。
因見了韓江氏,曹又問起程夢星地近況來。卻是算不得好,雖說程夢星回揚州侍疾,但是他母親還是沒有挺過去,五月裡過身了。
程夢星妻早逝,這些年一直沒有娶填房,如今自己個兒帶著一雙兒女在揚州居喪守孝。
生老病死,非人力能為。
曹同初瑜聽了,只有唏噓一場。
又說了幾句閑話,曹同初瑜便從鋪子這邊出來,進了隔壁的銀樓。
堂上甚是雅致,上前侍候的也都是十多歲的小廝。就算來的是女眷,招呼起來也不使人生厭或覺得不便。
不過是名氣大罷了,除了幾樣式樣新奇些,別的並不怎麽入初瑜的眼。她便給兆佳氏挑了一隻福壽紋的扁簪,又配了一對福壽紋地金鐲子、四姐、五兒都挑了一隻項圈,剩下的尋思還是找出名地師傅來打。
等包好了飾,付了銀錢,曹同初瑜剛要從瑞合樓出來,便見鋪子的後門簾子掀開,裡面走出幾個人來。
前門的是個穿著玉色縐綢袷襖的婦人。手中還牽著一個五、六歲大小梳著雙髻的小姑娘。
小姑娘手中拿著半塊核桃酥,一邊吃,一邊仰頭道:“娘親,還能再吃一塊兒麽?”
那婦人低頭看看小女孩。見她嘴角都是點心渣,蹲下身子,用帕子擦了她的嘴角,道:“點心再好,也不能當飯吃啊。一會子再給你一塊兒,可不許再要了。又不是明兒就沒有了,留著慢慢吃!”
那小姑娘聽了。臉上露出歡喜來,使勁地點了點頭,道:“明兒要吃棗泥餡的!”說到這裡,小姑娘臉上現出幾分不放心來,道:“娘,咱們明兒還能出來麽?”
那婦人寵溺地說道:“小祖宗,想要什麽餡的都成。咱們不出來,打下人給你買就是,左右他們家才開業,你還怕鋪子跑了不成?”
這母女兩個。大地儀態婀娜,小地粉雕玉琢,就是初瑜,也忍不住多看上幾眼。
曹卻是暗地有些尷尬,這話怎麽說的,實在是忒巧了些。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已經嫁給伊都立做外室的楊瑞雪。
楊瑞雪給女兒擦完嘴起身,察覺有人瞧她,轉頭望過來。見是個打扮素淨地少婦。隻當是尋常女客,剛要點頭致意,見到旁邊的曹,她的神情不由有些僵硬。
其實,她的心中疑問頗多。那就是隔壁這鋪子,她明明使人打聽了,原是淳郡王府地產業。如今是王府大格格地陪嫁。那為什麽這鋪子如今出面的管事卻是韓江氏?
韓江氏不過是個寡婦。要是沒有人撐腰,如今能在京城鬧出這動靜來?
那背後之人。是曹?
同樣是江寧故人,為何待遇卻是雲泥之別?楊瑞雪想著初到京地忐忑同李鼎出事後的惶恐,望向曹的眼神不禁帶了幾分幽怨。
並不聽說他納妾,那眼前這個女人,難道也是外室?
楊瑞雪這樣想著,便尋思要不要刺曹幾句敲敲鑼邊兒,省得他老端著偽君子的架子,巴巴地像是瞧不起人似的。
不過是心中有鬼罷了,她楊瑞雪是與人做妾,還是與人做暗娼,同曹又有何相乾呢?
雖說楊瑞雪沒什麽,但是畢竟如今做了伊都立的如夫人。
前些日子,伊都立過來瞧曹,還提到楊瑞雪母女兩個的事兒,對繼女也有幾分真心疼愛,為了將來找門好親事,尋關系給她了入旗籍。
想到這些,曹特意仔細瞧了楊瑞雪瞧著的小姑娘兩眼,同四姐差不多大的模樣,看著倒是顯得乖巧可愛。
只是入了旗籍,那個勞什子的選秀制度,未必是福氣呢。
見楊瑞雪也望過來,曹尋思用不用打個招呼,到底要看在伊都立地份兒上。
這時,就聽門口有人道:“奶奶,就是這家了!”
想是又有女客進來,曹便衝楊瑞雪點點頭,算是致意,而後低聲對初瑜道:“好選麽?咱們走吧?”
因方才就有兩個女客見堂上有男人,退了出去,所以曹尋思著趕緊出去。
初瑜點點頭,夫妻兩個往門口走,迎頭卻是丫鬟婆子簇擁著一個旗裝婦人過來。
初瑜不由訝然出聲,對方見了曹夫婦,也止了腳步。
又是一個熟人,來的正是伊都立的嫡妻兆佳氏。
兆佳氏身子板得直直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來。
見了曹夫妻,她甚是意外,微微一愣神,半晌方俯了俯身,道:“見過大格格、大額駙了!”說著,看了後邊喜雲手中抱著的飾盒子,笑道:“都說這家鋪子的東西好,看來格格同額駙也是來這邊兒買東西了!”
初瑜上前,扶起兆佳氏道:“姨母快起,這不是折煞我們麽?跟著大爺出來逛逛,聽說這兒的東西好,便買了幾樣兒。姨母這……這也是買東西來了?”
話問出口,初瑜自己個兒也察覺有些不對,實在因為太興師動眾了些。雖說大戶人家的太太奶奶出門,身邊帶著丫鬟婆子也有的,但是這呼呼啦啦地半屋子,排場也忒大了些個。
兩家本來就是沾了親戚,又因曹同伊都立如今在同一衙門為官,走動得也算頻繁。
兆佳氏平素待人接物,極為綿和,並不是喜歡張揚的人。今日這般,卻是使人瞧著有些奇怪。
曹卻是曉得真相的,見兆佳氏後邊跟著的幾個媳婦婆子臉上都是藏不住的忿忿之色,心裡曉得這兆佳氏怕是有備而來。
兆佳氏聽了初瑜的話,挑了挑眉毛,點了點頭,笑著說道:“這要換季了,過來瞧瞧,都誇這裡好,我倒是要看看有什麽稀罕物,如此地勾人。”說話間,往堂上掃了一眼。
也不好一直站在門口說話,初瑜便道:“既是這樣,那我同大爺便先回去了,姨母日後有功夫,還要多過去串門才好!”
兆佳氏點點頭,側身給他們夫妻讓開門,容他們過去。
楊瑞雪並沒有看兆佳氏,心思都放在那句“大格格、大額駙”上了。
原來這女子就是曹的郡主媳婦,楊瑞雪見著兩人溫柔小意地模樣,心裡不由得有些泛酸。
隨即,想著如今雖沒有正妻地名分,但是伊都立待她也有幾分真心,她的懊惱便減了幾分……當68折有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