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月初,天上新月一彎,月光淡淡的,夜色尤為昏暗。
四處沉寂,偶爾傳來犬吠聲,剩下的就是無邊的幽靜。
站在李家牆外,任季勇帶著幾分好奇,低聲問魏黑道:“師父,咱們這是要做什麽?”
“有備無患罷了!公子鮮少外宿,就算是親戚家,也不好放他一個人。”魏黑一邊拿出手中紙袋裡的肉包子,一邊回道。
任季勇覺得納罕,怎麽是一個人呢,明明小滿留在這邊照看。
他們三個,還有張義、趙同四個,今日跟著曹到李府,後被李鼎以留表弟喝酒為由,打走。
魏黑早年跟曹去南面,在揚州望鳳莊見識過李鼎的手段,對他向來就比較提防。雖然表面上,不好違背表少爺的意思,眾人都出了李府。
魏黑卻沒有帶人直接回曹府,打張義、趙同回曹府報信,隻說曹在這邊吃酒,晚上不回去了;他自己個兒,則帶著任叔勇、任季勇兄弟繞了李宅轉了好幾圈,將就近地形都摸熟,才就近尋了個館子吃飯。
等入了夜,魏黑將馬騎寄放在飯館那邊,自己帶著任叔勇與任季勇兩個,沒有騎馬,徒步來到李宅。
臨出館子前,魏黑還買了十多個肉包子。兩兄弟還當他是晚飯沒吃好,如今卻見他拿出幾隻,塞了東西進去。
任叔勇與任季勇就算先前不曉得緣故,這下也明白些,不由得有些愕然。這李家不是大爺的舅家麽?怎麽這架勢,倒像是龍潭虎,仇人家一般?
魏黑準備好,還沒開始行動,就聽到腳步聲起。
魏黑心下安靜,帶著任氏兄弟兩個退避到胡同口。
就聽有人低聲道:“方才過去的,可是魏爺?”
卻是張義的聲音。魏黑閃身出來,可不是張義,身邊還跟著趙同。兩人都換了玄青色衣服,在夜裡看著甚不顯眼。
見到魏黑,張義很是高興,說道:“老趙說得不錯。魏爺果然在這頭。”
魏黑略帶絲責備道:“你們怎麽又折騰來了,沒得添亂!”
張義腆著臉笑道:“雖說我們兄弟兩個伸手差些,卻也能望望風什麽的。爺在裡頭,魏爺不放心,我們兄弟就放心了?”
這時,就聽到牆裡犬吠聲起,隨著就傳來腳步聲,而後是不耐煩地嘟囔聲:“死狗。還讓不讓爺安生!”
牆外眾人,皆收聲,待聽到腳步聲漸遠,魏黑才根據方才的犬吠聲,往牆裡扔了幾個包子。
少一時,便聽到悶悶的“撲通聲”。
魏黑回過頭,對張義、趙同低聲道:“既是來了。你們便在外頭守著,我們三個進去瞧瞧公子。若是公子還好,自不必說;若是想要算計公子,哼哼,先需問問老黑的鋼刀!”
雖然眾人不曉得魏黑為何會說這般話,但是也曉得他是自家大爺的心腹,如此作態,必是事出有因。
張義與趙同兩個應了,魏黑帶著任家兄弟翻牆而入。
曹“醉”了,曹終是“醉”了。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孫玨被香彤灌了一大壺酒,也是爛醉如泥地堆縮在那裡,人事不省。
李鼎瞧了兩人地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香彤從袖子裡抽出帕子,使勁地在手上蹭了。方才孫玨越喝越過分,拉了她的手直啃,沾了一下子口水。
香彤厭惡地瞪了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孫玨,對李鼎嗔怪道:“就這麽個東西,也值得二爺大張旗鼓?”
李鼎指了指曹,道:“主客在這裡呢!爺叫你挑的丫頭可都挑好了?”
見提起這個。香彤小臉一曬,道:“爺還好意思說這個?就要顏色好的,還要爺沒上過手的,這府裡有幾個?奴婢尋了半晌,才找出兩個來。爺還真是多情得緊。”
李鼎正盤算著曹地事。哪裡耐煩聽這個,擺了擺手道:“磨嘰什麽?還不快喚人來扶他們下去。香彤曉得李鼎的脾氣。不敢再撒嬌,喊了方才侍候倒酒的丫鬟,將孫玨與曹送到客房。
待見到香彤挑出的那兩個,李鼎不禁皺了皺眉,雖然看相貌也有幾分顏色,但是一個體態略顯肥碩,一個年齡不過十三、四,身量未足。
他瞪了香彤一眼,面色有些寒,揮揮手打人將這兩個丫鬟帶下去。
香彤心中後悔萬分,原以為是李鼎要自己收攏的,所以心中有了醋意,便挑了這兩個上來。
見李鼎惱,香彤忙道:“廚下郭三家的閨女妙雲今年剛十五,顏色也正好呢,奴婢這就使人帶來!”
李鼎擺擺手,道:“算了,叫枝仙、葉仙姐妹兩個過來吧!”
香彤聽了,差點訝然出聲,這姊妹兩個是李鼎新收房的,這兩日都在李鼎房裡侍候。
李鼎想著兩人就要收納自己穿過的破鞋,明早自己再幫著侍婢討個妾地名分,不由地笑出聲來。
待打人去叫枝仙、葉仙姐妹後,香彤猶豫了一下,對李鼎道:“爺,這孫爺是個假正經,應是葷素不忌的;那位曹爺,可是有些坐懷不亂的模樣。枝仙、葉仙姐妹顏色雖好,但……畢竟被爺破了身子,若是今晚沒有入巷,那明兒早晨不就露餡了?”
李鼎聽香彤說得也在理,猶豫了一會兒,道:“那就還是讓先前那個小的上!哼哼,那家夥向來自詡仁義,名聲甚好呢。這回毀了姑娘的清白,看他如何應承,若是敢不認帳,就要有人一死以證清白了!”想到最後,李鼎尤為得意。
香彤聽著,心裡暗驚,那個小姑娘才十四。最是本分不過。難道曹爺明日不收人,大爺這頭就要下狠手……
說話間,枝仙、葉仙姐妹已經到了。她們一個十七,一個十五,是春日同富察家訂婚後,李宅新進的婢子。
這次新采買的婢女中。她們顏色最好,所以香彤甚是防范,將兩人安排地遠遠的,不叫李鼎瞧見。
前幾日,李鼎不曉得為何去了後園子,見了姊妹兩個,當晚便收房了。這幾日正好得不行,衣服飾給姊妹兩個做了不少。
香彤雖然心裡惱。但是也曉得正在李鼎新鮮頭上,也不觸他霉頭。因想著正好借她們兩個的寵,試探試探新*脾氣秉性,所以香彤待這姊妹兩個也算親近。
姊妹兩個進了花廳,俯身給李鼎見禮,不曉得為何主人白日叫她們過來。看到香彤也在屋子,姊妹兩都松了口氣。這幾日她們被李鼎折騰地。已經對他生出懼意來。
李鼎看著眼前這一對姐妹花,心裡還頗有些舍不得,這才收了三五日,還算是新鮮肉兒。不過,想著曹、孫兩家的關系,他就有些膩歪,正色對這姊妹倆兒道:“爺今日下聘,再過些日子奶奶就要進門,家裡實不能留你們了!”
枝仙、葉仙被買到李家,又沒了清白身子。原已是安心要好好侍候李鼎,想著生出個孩子,站住腳的。現下,聽著李鼎的話,竟是要攆姊妹兩個出去。
姊妹兩個唬得滿臉青白,還是那妹妹葉仙激靈,立時跪下哭道:“爺留下奴婢姐妹吧!奴婢們定當好好侍奉爺,好好侍奉奶奶,不敢有半點兒胡鬧!”
枝仙見妹妹跪了,也跟著跪下。卻只知道哭,說不出話來。
李鼎被哭得不耐煩,原有的一絲憐惜也無影無蹤,低聲呵斥道:“嚎什麽?還不快給爺閉嘴!”
姊妹兩個具是一哆嗦,唬得不敢再出聲。
李鼎從座位上起來。左右走了兩步。對姊妹倆兒道:“客房裡安置著一位貴客,家中只有一妻二妾。大房還賢良。你們今晚去服侍他,明兒早上爺幫你們要個名分,再幫你們置辦份嫁妝,好好地過去做姨奶奶。”說到這裡,面上多了幾分狠厲:“你們要記得,你們現下是清白身子,頭一個男人就是客房那位!”
枝仙、葉仙姊妹兩個雖然淪落為婢,但也是好人家女兒出身,這“從一而終”四個字是曉得的。聽明白李鼎地話中之意後,兩人都傻了。
李鼎瞅了瞅窗外,天黑一片,已經不早了,便對姊妹兩個道:“過這村兒就沒這店兒了,若是你們不去侍候這位大爺,明日便使了人伢子賣到窯子裡去!”
葉仙還想要再求情,卻被姐姐枝仙給拉住。姊妹兩個抬頭望去,李鼎面上猙獰,對她們哪裡還有半點憐惜之意?
香彤在旁,看著李鼎這般嚇唬枝仙、葉仙姊妹,不知為何,隻覺得甚是好笑。自己這位二爺,也非同常人。若是尋常男人,有幾個願意戴綠帽子的。自己收用過的女人,就算是心裡不愛了,也不會願意別的男人指染。
偏生這二爺,待女人這塊兒倒是隨了老爺,愛時怎麽都好說,不愛時撒手倒快。什刹海那邊的,雖然已經被老爺睡了大半月,但是這二爺心裡也不膈應,還是三天兩頭地住在那邊。
近些日子,這是得了枝仙、葉仙姊妹兩個,他才在這邊連歇了幾晚上。
不說李鼎在外頭籌劃,曹被扶到客房,已經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還不見有什麽戲碼登場。他心中不由思量著,難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位表哥並沒有壞心,只是單純地因著天黑不便的緣故,留他歇一晚?
這時,就聽外頭傳來腳步聲,而後聽到一女子低聲道:“方才交代得,你可都記仔細了!這可不是混玩的,這不是害臊的時候。二爺地脾氣,不是好糊弄的,小心明早作你!”
正是香彤地聲音,說完這些,連她自己都納罕,自己何嘗這般心軟起來。
美人計?酒後失德?曹輕闔著眼睛,心裡歎了口氣。李鼎啊,李鼎,你就這般迫不及待?
隨著“吱呀”一聲,門被推開,進來個瘦瘦小小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攥著衣角,一步一蹭地走到床邊,哆哆嗦嗦地不敢抬頭。
曹在床上側身看著,心裡說不出是懊惱,還是氣憤。就算要上演美人計,也得尋個姿色好的吧,這豆芽菜般的就好使將上來?
那小姑娘也不敢往床上看,低著頭坐在床邊,哆哆嗦嗦的,還在糾結著。
曹心裡曉得李鼎地戲碼,也不耐煩再待下去,輕輕起身, 用手刀在那小姑娘頸上一砍。小姑娘立時昏了,滑座在地上。
曹起身下床,看著身上衣服皺巴巴地,有些意興闌珊,對梁上道:“既到了,還不下來!”
任季勇低聲笑著,從梁下躍了下來。
曹低聲問道:“你師父呢?”任季勇道:“盯表少……盯那小子去了,總要聽聽,他因何想著算計大爺!”
曹看了床邊倒地的那小姑娘一眼,道:“將她擱在屋子外頭,就算我不在,她在屋子裡久了,終於於名聲有礙!”
任季勇應下,俯身抱了那小姑娘出去。
過了半盞茶地功夫,就聽到有人推門,是魏黑與任叔勇回來。
“可聽他說了,怎麽想起又安排這些?”曹問道。
魏黑的神色有些古怪,半晌方道:“剛才正好他身邊那個女人問起這個,這原由委實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