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力爬上鐵軌的四郎幾近癱瘓,這種對身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實在不適合他這種整天待鐵皮裡的人。
不過,現在可不是休息的時候。
余光掃過鐵軌底下,成群的卡巴內已經與停留在地面的人群接觸。
甚至不少卡巴內已在鐵架下聚集,嘗試攀爬。
隱隱約約傳來淒厲的慘叫與嘶吼更是讓人不寒而栗。
“大家快起來,前面就是驛站出口,我們必須趕緊進去,當心腳下!”
有一點四郎沒有明說。
他的確清楚驛站內停留的駿城配置,但他可沒說自己有主控鑰匙。
甲鐵城的主控鑰匙,四郎倒是知道在誰手中,但那群人可不見得好惹,而且也沒有搶奪的必要。
因為他有能力有自信繞過鑰匙的限制,這個想法從四郎第一天接觸鐵皮疙瘩起開始便已扎根。
……
整條高架鐵軌寬約5米以上,在整個金剛郭境內,卻存在著超過十條以上的線路環繞著中心的天守閣,再由一角的驛站匯聚。
隨著四郎的話聲響起,空閑之人猶豫著站了起來。
“對對,只要上了駿城我們就安全了。”
“卡巴內是打不破駿城的防禦。”
“大家再堅持一下。”
愈是混亂迷茫之時,能有人主動站出來指引方向,無論對錯,至少對於大多沒有主見的人來講,這便是寄托著求生希望,並為之努力奔跑的目標
在口口相傳下,越來越多人站起身來,甚至某些抓著布繩之人也偷偷摸摸的放手混入其中。
絲毫不顧布繩之下,那一個恐懼且滿心期望的脆弱生命。
不過,一聲不和諧的吼聲卻讓所有人身形一頓。
“等等,你們在做什麽!”
回頭望去,只見一個仿佛在水中泡過一樣,渾身大汗淋漓的武士臉色難看地戰了起來。
人群中有不少人認出了他的身份。
那個武士正是第一批爬上鐵軌的人之一,並一直在奮力拉人,堅持至今。
“看看你們下面,那些是什麽?”
“是卡巴內!還有女人、孩子、老人以及懦夫!”
“在這之前,他們是一起逃亡的同伴,現在卻任由卡巴內的屠殺,甚至在死之前,那顆恐懼至極的心裡還留存著一份希望,希望布繩如期而至的落下。”
“而你們卻這樣一走了之?你們這樣也算男子漢?算一個男人嗎?”
而在隊伍最前排的四郎臉色明暗不定,他也只是一時嘴快,可沒有細想太多。
武士的話雖然不是針對他一人,但作為人應有的羞愧感卻讓四郎有些難受。
不過武士終歸只是想借此震住人群,若還心存良知者自然不必多說,利己主義者也不會乖乖留下聽他的話,當即緩聲道:
“優先讓老弱婦幼進入驛站,尚存余力者留下,衣服褲子,什麽都好,我要短時間內有更多的布繩落下,明白嗎?”
……
經過這一打岔,四郎的心中更顯沉重。
在他身後,由之前如釋負重的男人們換成了一群面露茫然的婦人,其中不乏有男人的身影。。
眼看著數條鐵軌逐漸匯聚之處,宛如一張開合的巨嘴般的驛站,內部卻一片漆黑且散發出不詳的氣息。
四郎心中一沉,事情發展似乎朝著他最不期望的方向展開。
“好久不見,誠四郎,你能活到現在真是讓人高興。”
上次見面是什麽時候?嗯……兩天前,駕駛室內,對吧?”
只見驛站出口內,一個精壯的中年男人踩著鐵軌緩緩走了出來。
而在他身後,數十個手持蒸汽槍的狩方眾一湧而出,迅速佔據左右兩邊軌道,隨即齊齊指向對面的宛如長龍的人群。
再看清精裝男人臉龐的刹那,四郎渾身一顫,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沉聲喊道:
“沙梁大人,沒想到您會在這。”
“少主大人不喜歡背叛,所以我在這。”
沙梁目光一轉,看向四郎身後神情各異的婦女,以及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龍,眼底不由閃過一絲驚駭,再次看向四郎時不由帶上疑惑地語氣。
“在這之前,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麽做到,在這種情況下拯救出如此多的平民的?”
不過四郎並沒有理會沙梁的話,只是一雙眼死死地盯著四面持槍瞄準的狩方眾。
退無可退,即便是他想拚死一搏,也不具備武士的武力,根本起不到決定性變化。
見四郎的態度,沙梁也不再做徒勞之事,轉而將話題提到本人身上。
“狩方眾、克城組建以來,從未出過叛徒,你是第一個。”
“是啊,在我之前生出背叛之心的都被變成卡巴內了,對吧?”
聽罷,沙梁露出一絲冷笑,深深地看了四郎一眼,隨即不著痕跡地朝著身旁的狩方眾做了個手勢。
下一刻——
“啪!”×N
當一連數聲槍響的刹那,四郎隻感覺身體受到連續衝擊,疼痛感一瞬即逝,取而代之也是一股灼熱感充斥全身,隨即身體不受控制地傾倒。
“啊啊啊!!”
“他們開槍了!”
“死人了……死人了……”
在槍聲響徹之後,反應過來的人群突然發出驚叫,瞬間遠離四郎附近,拚命地向後擠去,慌亂之下,不時有人不幸摔落。
而指使狩方眾做出這種舉動的沙梁快步走到倒在血泊中的四郎面前,一腳踩在毫發無傷的腦袋上。
“少主大人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無暇關注你的背叛,但我們作為屬下,應當學會給主人分憂。”
“當年若不是少主收留你,恐怕你早就死在卡巴內的口中,不過,你的能力也算不辜負少主的期望,直接被少主欽定成計劃後重要人才儲備之一。”
“不過,真是可惜啊,誠四郎,你終究是辜負了少主對你的期待,更背叛了我們。”
數發命中四郎的彈丸刻意的避開了要害部位,沒有一擊致命。
相對的,肩骨與雙腿卻成了重災區,慘不忍睹。
聽見沙梁的話後,四郎卻像是受到刺激般,喘著粗氣竟硬頂著沙梁腳嘶吼道:
“你們是瘋子,你們都是瘋子。”
“為了陪一個瘋子復仇,不惜犧牲數以千記、萬記的無辜生命,那可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啊,為什麽你們還笑的出來啊?”
“什麽英雄、決意……都是垃圾人渣,人渣你聽見了嗎?無論是那個人還是你,所有人都是……”
“哢嚓。”沙梁腳上一重,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起,四郎的聲音也隨之消失。
當沙梁將腳從四郎有些凹裂的腦袋挪開,再次轉向驚恐的人群後,心中出現猶豫。
少主大人為的只是復仇,對於平民並沒有特別的叮囑,或者說從未在意過。
這反倒讓他有些遲疑對這數量龐大的平民如何處置。
放任進入驛站並沒有任何用處,沒有主控鑰匙、駕駛員及維修工,即便佔據駿城又如何,更何況再過不久,驛站也會被爆發式增長的卡巴內淹沒。
而就在這時,四周驟然一暗。
不同於黑夜中朦朧的暗,這是更加純粹的“黑暗”,但身處其中的人類卻宛如螢火般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與此同時,一縷縷半透明,乳白色如同幽靈般的東西,在黑暗中悠悠飄蕩。
“這、這是什麽東西!?”
沙梁心中一驚,緊接著耳邊便響起一聲慘叫。
“啊!!”
回頭望去,只見一名狩方眾被那團乳白色的幽靈穿體而過,刹那間,狩方眾男人如遭雷擊般,臉色變成死灰色,徑直摔倒在地。
“喂,田戶,你怎麽了?”
“……”
“沙梁大人,他死了。”
“怎麽可能,究竟發什麽了?”
……
就在一眾人慌亂之際,頭骨凹裂的四郎卻在仍含著一口氣不願放棄。
而就在彌留之際,四郎像是聽見某個聲音,嗚嗚嗚的叫著。
鳥聲?貓頭鷹?
它似乎在呼喚自己,身體裡某個東西開始躁動,它想脫離這個軀殼,它想朝著那道聲音的源頭飛去。
在無人可視的世界中。
一團乳白色近似透明的物體奮力從四郎體內擠出,朝著黑暗某處緩緩飄去,與沙梁所見之物如出一轍。
——————
時間回到十分鍾前。
“死。”
泛著寒芒的長刀徑直砍在撲來的卡巴內肩胛骨上。
有馬領頭雙手握刀硬頂著卡巴內的軀體,隨即手腕一震,陷入肩骨的長刀陡然發力,直接將試圖抱住有馬的卡巴內給頂開。
而在卡巴內退後的空隙,有馬迅速收刀,腳掌向前一踏呈弓步,雙手合握長刀,傾盡全身之力,蓄力刺擊!
噗嗤。
刀刃刺破隔膜,直接捅穿了卡巴內熾紅的心臟,隨即光芒消散,卡巴內也隨之死去。
“呼,用刀攻擊卡巴內比想象中還要耗費體力,明明見那位大人那般輕易的便砍斷它們的身體。”
人與人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啊?
話雖如此,擊殺卡巴內後有馬抽刀離去,直接投入下一場戰鬥。
不能停下。
至少在卡巴內徹底將他們淹沒之前,一定要為身後的平民爭取更多逃離的時間。
一隻。
兩隻。
六、七、十……
手臂酸痛無力,胸腔猶如鼓風機般快速起伏,盡可能多吸收一絲氧氣。
大量的汗水流入眼眶,眼睛變得酸痛、干涉、模糊。
瀕臨極限的有馬幾乎只能靠著本能躲避著卡巴內的攻擊。
太tm硬了!
卡巴內除心臟外,身體各處與常人倒無太大區別,唯獨那顆被皮膜包裹的心臟。
普通的斬擊根本破不了防,唯有灌注全力的刺擊才堪堪突破防禦,斬殺卡巴內。
可有馬這樣一個普通人,又能維持多少次全力攻擊?
趁著空閑,有馬余光掃視四周,以確認戰況走勢。
滯留在地的平民所剩無幾。
赤羽家的小鬼靠著靈活矯健的身體與大量襲擊平民的卡巴內周旋。
至於花婆婆……
有馬已經失去評價的意思,他已經傻了。
那矯健的身姿,果斷強大的武藝,有馬看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雖不似乎那位大人般,刀刀碎屍那麽誇張,但以一介老弱身愣是殺卡巴內如切菜般輕松寫意。
反觀他這個健壯男人,砍十來個就一陣發虛的模樣,究竟誰才更需要保護?
就在這時,一聲驚叫將有馬驚醒。
“小心!”
刀刃劃破空氣,特有的呼嘯聲在耳邊乍響。
有馬臉色一變,根本不作多想,直接就是個驢打滾向側方滾去。
“嗤!”失去目標的刀刃根本沒有收回的意思,徑直砸在石板上,擦出一片火花,一大塊豁口出現在刀刃上。
見此,剛轉頭的有馬不由暗道一聲好險,若是剛才反應再慢點,他可就成兩半了。
不過,當攻擊之人的真身出現在有馬面前後,他直接就罵娘了。
只見一個近兩米高的卡巴內緩緩轉身。
身體像是由兩具肉體強行糅合在一起似的,胸腔、肩骨四周各處都呈現出極為詭異的凸起、畸形。
唯獨一雙手,似乎為了更好的抓取武器、攻擊敵人。
兩雙左手、右手如合握般,緊緊貼合在一起,每一擊都相當於雙手全力一擊。
作為首都武士,有馬領頭接觸的信息遠比其他鄉下驛站多得多。
盜技種的存在,他並不是不知曉,但正常來講,它們至少還有個人形,可眼前這個怪物,它連臉都不要了,還要啥人形啊?
就算有馬願意時間就這樣停滯,但盜技種可不答應。
巨大的身軀再次踉蹌走來,手中揮動長發卻迅猛有力,毫不留情。
面對再次落下攻擊,有馬不敢逞能,狼狽地滾地躲避。
好在眼前的盜技種看似強大,也僅停留在力量上,速度雖快,但在那份壓倒一切的力量下反而黯然失色。
在重複幾次躲避後,有馬發現了一個致命的信息。
盜技種,繼承原主人的技藝沒錯。
眼前的縫合怪別看把刀甩的虎虎生風,但也僅僅停留在基礎架式上,劍術基礎淺薄的可憐。
這種程度,隨便找個隻學習過素振的學徒也能做到。
這是有馬的突破點。
當縫合怪盜技種的攻擊再次落下,有馬見勢眼神一凝,這一次他並沒有抽身躲避。
而是抓住盜技種舊力用盡,新力未生的時機,墊步右閃。
鋒銳的刀刃擦身而過,帶起的微風猶如無數刀片剮蹭肌膚般,頓時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但就這一刹那,有馬的長刀一轉,直接對準盜技種的右胸處,宛如岩漿般熾紅的心臟,全力刺下。
噗嗤!
長刀入肉之聲讓有馬心中一喜,然而這抹喜色還未升至臉龐便盡數劃為驚愕。
剛還勢如破竹的刀刃忽然撞在某個堅硬的物體上,任憑有馬如何用力也絲毫不見深入一分。
心臟皮膜,穿不透!
下一刻,只見盜技種空閑的左手直接將貼在身上的有馬一拳轟飛出去。
“嘭!”
天旋地轉。
隨著一道劇痛傳來,身體各處便失去了知覺,耳邊一陣蜂鳴,像是有人叫喊著什麽,又像是卡巴內的嘶吼聲。
直到暗紅的視野中突然一陣抖動,身體似乎終於落地了。
一路上不知砸翻了多少個卡巴內,眼前就一直轉啊轉,許久才平穩下來。
而遭受這一切的有馬非但沒有昏迷,反而意識清晰無比,只是……作為一個局外人看著這一切。
感受不到身體,更沒有所謂的疼痛。
就仿佛盜技種一擊直接將有馬打得身魂分離了一般。
要死了?
除了死,有馬也找不出更合適的理由。
身體承受這種傷勢,即便是首都最好的醫生也只有請家屬回家準備請帖之事。
就算是發生奇跡,也拉不回來啊,再多的不甘,在現實面前也不得不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
直到愈發黑暗的視野中,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身旁,她似乎在說些什麽,但有馬卻絲毫聽不見聲音。
直到一塊散發著明黃光芒的寶石塞進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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