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財東一夥回到古河口,進到李大戶家,把打下的幾隻獵物扔給李大戶去處置,自己坐在天井裡,拿著小煙鬥抽煙。
周國卿將丟在桌面上的信拿起來看了一遍,問向財東:“司令,梅子俊說在虎坪山召開什麽聯席會議,我們到底要不要去參加?”
“哼,狗屁聯席會議!無非就是想拿我們當槍使,跟共產黨作對,鬧出點動靜,他梅子俊好向上峰邀功請賞。”
“這個梅子俊,想得倒美!現在他們自己都成了強弩之末,指望我們給他們當炮灰,當我們全是傻子?”
“司令……”黃道長上了趟茅房,回來站在天井裡系著褲腰,接上話茬:“貧道以為,話也不能這麽說。”
向財東握著煙鬥,斜眼看他,“黃道長,你有什麽見解?”
“司令,根據目前的形勢,我們面前只有三條路。一,投靠共黨;二,繼續追隨國民黨;三,我們誰都不跟,走我們自己的路。投靠共黨,我們已經失去了最好的時機,現在再走這條路,得不到屬於我們的最大利益。走自己的路,我們的力量不夠強大,無法既要面對共產黨的圍剿,又要和國民黨撕破臉。因此,我們現在最好的出路是既不背叛國民黨,又不放棄自己的路,也就是常說的騎驢看唱本,邊走邊瞧。”
周國卿不屑道:“黃道長,你這話說來說去,就是還跟原來一樣。”
“所謂以不變應萬變,正是這個意思。”
周國卿把目光轉向向財東,“司令,你的意思……”
向財東抽了口煙,吐出煙霧,似乎打定了主意,“黃道長說的沒錯。我們現在是在賊船上。既然上來了,就沒那麽容易下去。這個聯席會議,還是要參加!”
“什麽時候啟程?”
“按照梅子俊的約定,越早越好。”
“那我馬上安排警衛班,送你去開會。”
周國卿要跑出去,向財東叫住他:“這裡的事,交給黃道長負責,你跟我一塊兒去。”
“好!”
周國卿讓李大戶趕緊安排了一桌飯菜,和向財東等人扒拉了幾碗飯,帶上一幫護衛,找了頂滑竿讓向財東坐上,一起趕往虎坪山。
夏日的虎坪山,延綿逶迤的山脈如龍盤虎踞,時而山高水長,濤走雲飛;時而溝壑縱橫,四下皆空。
山麓下一個叫涼井的土家寨子突然雞飛狗跳,人聲嘈雜。一隊國民黨兵在寨子裡橫衝直撞,拉豬趕羊,追逐著雞鴨在寨子裡四處亂竄,鬧得烏煙瘴氣。
一幢木屋裡,兩名士兵翻箱倒櫃,尋找財物。房屋主人是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獵戶,扛著鳥銃剛從外面打獵回來,手上還拎著幾隻獵獲的野雞和斑鳩。從後門口一進屋,見有人在家裡亂翻,氣得大喝一聲:“住手!”
兩名士兵見獵戶手上握著鳥銃,本能地取下扛在肩頭的步槍,還沒來得及拉響槍栓,獵戶眼疾手快,端著鳥銃一摟火,“呯”地一聲,倆人慘叫著倒在地上,全身上下被銃口射出的鐵砂擊中,血肉模糊。
木屋外面站著個軍官正在抽煙,聽見屋裡傳出槍聲,把煙頭一扔,掏出手槍衝進門去。
屋裡,獵戶正從地上撿起一支步槍,翻找受傷士兵身上的子彈,見軍官從門口衝進來,本能地朝他一抬槍口,嚇得軍官回身閃開。獵戶把手上的幾顆子彈揣進懷裡,握著槍從飛身躍出後門。
軍官見獵戶逃走,追到後門邊,舉起手槍,對準他的後影連續開了幾槍。
那獵戶身姿矯健,幾個縱跳,隱沒在樹林中不見了蹤影。 幾個端著衝鋒槍的士兵衝進屋裡,看見軍官,又看看倒在地上的兩個士兵,有些疑惑:“排長,這……”
排長收起手槍,用腳踢踢地上的傷兵,一臉惱怒:“這兩個蠢貨, 居然被一個老百姓打傷了,真是丟我們國軍的臉!”蹲下身拿起獵戶丟下的鳥銃,氣哼哼地朝牆上用力一砸,鳥銃斷成了兩截。排長扔下砸爛的鳥銃,命令剛衝進來的士兵:“把這兩個家夥抬出去!”
幾個士兵把傷兵抬出了木屋。排長在屋裡逡巡一番,從身上掏出一個打火機,打著火,點燃了掛在板壁牆上的一件蓑衣。
不一會,木屋裡冒起了滾滾濃煙。
躲在屋後樹林中的獵戶發現自己的房子著火了,急得直跺腳,卻又無可奈何,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山寨外面的小路上,走來一小隊人馬。向財東坐在滑竿上,用草帽遮住頭上的陽光。周國卿帶著幾個荷槍實彈的匪兵跟隨在後面,朝寨子走來。
寨口邊的大槐樹下,幾名國民黨兵圍坐在地上,用門板和桌椅燒出一堆大火,火堆上架著幾塊雞鴨魚肉正在燒烤。
“站住,幹什麽的?”
一名放哨的士兵突然發現有人朝寨子走來,連忙端起槍大聲喝問。
向財東揭掉頭上的草帽,見前面是一群國民黨兵,示意腳夫放下滑竿。
腳夫把滑竿放下。向財東從滑竿上下來,揚起手朝哨兵喊話:
“你們是15軍的弟兄吧?我叫向財東,以前是石城縣保安團團長,現在是石城反共救國軍古河口縱隊司令。我接到了保密局梅子俊梅站長的通知,來你們15軍軍部參加聯席會議,請多多關照……”
“參加聯席會議?”哨兵盯著向財東等人,橫眉豎眼,有點不太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