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食店裡,客人不多。覃天扶著姑娘到一張桌子旁邊坐下。店小二過來招呼:“喲,是大軍長官哪,吃麵還是喝粥啊?”
覃天糾正小二的稱呼:“師傅,以後叫我解放軍同志。”又問姑娘:“你想吃麵還是吃粥?”
姑娘感覺頭還有些暈暈乎乎,捂著額頭說:“我吃碗粥吧。”
覃天吩咐小二:“先來一碗粥。”
姑娘看著覃天,“你不吃嗎?”
覃天說:“我還不餓。”
店小二拉長聲音,朝後廚吆喝一聲:“白粥一碗——!”走到一邊去招呼別的客人。
覃天拎起桌上的茶壺倒一杯水給姑娘,自己也倒上一杯,把茶壺放下,端起杯子喝水。姑娘氣色好了許多,癡癡地望著覃天。覃天有點不太自然,問道:“怎麽啦?”
姑娘啟唇一笑,露出一排白而整齊的牙齒,繼續看著覃天,說:“真沒想到,你是個解放軍。哎,那天你做嘛要扮成個賣魚的呢?”
覃天有些木訥地解釋道:“那是為了偵察敵情。”
店小二端來一碗白粥,放到姑娘面前,“姑娘,你的粥來了。”然後客氣地朝覃天哈一下腰,“解放軍同志,還要點嘛?”
“有泡菜嗎,上一點。”
“好哩。”店小二轉身,一會兒端來一小碟泡菜放在桌上,繼續說著客氣話:“慢用!”
覃天把泡菜朝姑娘面前推推,“吃吧!”姑娘拿起調羹,低著頭,樣子斯文地朝嘴裡送了一口粥,慢慢咽著。覃天這時有機會如此近距離地仔細打量面前的這個姑娘,見她不僅皮膚白皙光滑,臉型瘦削,而且鼻梁挺直狹長,大大的雙眼被兩排長長的睫毛遮掩,忽而撲楞張開,令人眼前一亮。
姑娘抬起頭來,發現覃天在暗暗打量自己,嬌怯一笑,幽怨地說:“做嘛要偷看人家。”
覃天被她說得有點難堪,掩飾地端起杯子,假裝喝茶,內心卻被這姑娘的溫婉和率真給深深地吸引住了。
許琴手上拿著個本子,帶著王班副等人在街上一路登記詢問過來,走到小食店門口停下,看見外面系著一匹馬,朝周圍打量了一下,領頭走進店鋪。
店小二迎上前,一如繼往地客套:“幾位要吃點兒嘛?”
“我們是進行人口登記的。你們掌櫃呢?”
掌櫃從店裡迎出來,也是滿臉客氣,“哎喲,是你們哪。有何貴乾哪?”
“我們進行人口登記,請你配合一下。”
“好,好。”掌櫃戴起老花鏡,接過許琴手上的本子,走到門邊看看。許琴跟到門外,給掌櫃遞上一支鋼筆。
王班副觀察著店裡的客人,挨個詢問姓名身份,看見覃天和一個姑娘坐在一張桌邊,欣喜地過去招呼:“連長!”
許琴朝身後一扭頭,也看見了覃天,興奮地走過去,“覃連長!”突然發現他對面坐著個漂亮的土家姑娘,臉上的表情一下凝住。
覃天問許琴:“你們忙什麽呢?”
“我們在登記人口。”許琴看一下低著頭吃粥的姑娘,把目光轉向覃天,“覃連長,這是你朋友啊?介紹一下唄。”
不等覃天說話,那姑娘抬起頭來,也看一下許琴,巧笑嫣然:“我叫蘇銀巧, 家在觀音鋪,是進城來買藥的。”
覃天指著旁邊的椅子對許琴說:“你們辛苦了,坐下喝口水吧!”
“不了,
免得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許琴轉身,帶著王班副走出小食店。 離開小食店,許琴的內心有些失落。她是個藏不住情感的姑娘,自從那天在團指揮部的野戰帳篷裡第一次見到覃天,就對他有了深刻的印象。幾天來,隨著和覃天的進一步接觸了解,對他的好感更是與日俱增。許琴雖然長相普通,身材一般,但她是一位好姑娘,細心、熱情、有知識,有自己的思想和獨立的個性。大學畢業後回到石城工作,身邊其實也不乏追求者。比如龍青松,本來不是石城人,在大學就和她朝夕相處,彼此了解,畢業後更是隨她一同來到石城,也當起了中學教員。但許琴對他似乎缺少一種感覺,她認為龍青松性格太陰柔,寡言少語,又不太合群。所以,幾年下來,別人都順理成章地把他們倆當成一對兒,而兩人之間卻從來沒有突破同志加同事的界限。
覃天並不了解許琴的心思。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姑娘的影子,這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動心,甚至可以說是一見鍾情。今天再次邂逅,冥冥中似是命運在安排,讓他終於知道了姑娘的名字:蘇銀巧。
蘇銀巧見許琴等人出了小店,忽然對覃天說:“謝謝你,覃連長,我家裡還等著我拿藥回去,以後有空來看你!”不待覃天應聲,就起身抄起背簍,匆匆走了出去。
覃天望著她的背影,有些戀戀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