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你瞧!”馬背上,舒盅寶手指遠山,“那便是煙雨峰!”
黃橙順勢望去:江對岸,崇山峻嶺之中,一座山峰上觸天,下觸地,高聳入雲。山腰處,煙雲環繞;往上看,卻又是一片晴明。儼然一方世界,兩重天地;當真美不勝收,妙不可言。
“好看!”一時間,黃橙看入了迷,竟忘了跟上前進的隊伍。
“師弟,別光看呐,快跟上!”隊伍前端,舒盅寶高聲喊道。
黃橙一激靈:“來了!”登時撒開大腳丫子,大步流星追了上去。
今天七月初六,明日便是湘江劍會的正日子。半個月前,三位當家人率領眾人從龍虎門出發,經過一番爬山涉水,風塵仆仆,這才抵達了泉州蕭湘嶺。
這趟來的人不少,除去登台比武的九門徒,還有幾十號搖旗呐喊,以壯聲威的門人子弟。畢竟,這麽大的門戶在江湖上走動,可不能少了排場。
隊伍最前面,“混元真君”程天蓬一馬當先,“巨靈龍”毛十開在左,“奔雷虎”齊天鳴在右。三人後面緊跟著三大門魁,再後面便是包括黃橙在內的六位門徒,最後便是丁雪嬌、於飛虎等前來觀戰助威的一票同門。
“等大會結束,我帶你去‘龍泉牧場’挑匹好馬。”舒盅寶關切道,“你也該歇歇腳了!再走一千多裡回去,遭罪不說,還費鞋!”
“行啊!咱也走煩了。”黃橙抱怨道。“不過有合適的馬沒有?咱這身分量可不小,別到時候去了,一屁股坐趴好幾匹,最後馬沒買著,光給人賠不是了。”
“鹹吃蘿卜淡操心!”舒盅寶笑道,“要是‘龍泉牧場’都沒有一匹馬能馱得動你,那你就隻好當‘行腳僧’了。”忽然舊事重提,“你說你也是,好好的黃驃馬,說送人就送人,真大方!”又忿忿不平,“怎不見你對我也慷慨一回呢?”
“嗐!這話說的。但凡師兄您開口,咱絕不含糊!”這是真心話,他哥倆的交情,沒得說!
不過,關於拔刀相助殷飛力的事情,黃橙對誰也沒敢講,畢竟這事牽扯太大,一不注意便得招災惹禍。於是,當舒盅寶問他黃驃馬去哪了,他隻好撒了個謊,說路上撞見一個奔喪的孝子,馬走丟了,正急得坐路邊上哭。所謂孝子節婦人人敬,自己二話沒說,便把寶馬送給了他。
“木師妹,他這臭大方的毛病,你以後可得管管!”冷不丁,舒盅寶竟開起兩人玩笑。“否則,他一高興,能把老婆都送人!”
周圍大夥兒一聽這話,紛紛望向兩人,笑而不語。敢情都是明白人,看破不說破!
羅力虎則一聲冷哼,板起個小臉,有種不屑與之為伍的神氣勁兒。
“舒師兄,你說什麽呢!”木仇騎著大白馬,走在黃橙前邊,聞言,都沒敢回頭。“他愛怎麽著,人家哪管得了。”
“你要管不了!”舒盅寶邊說邊笑,並引領大夥兒把目光全落在黃橙身上,然後,他一下子拔高嗓門,“就沒人管得了啦!”
眾人差點笑出聲來。
木仇埋著頭,一句話沒說,不知在想些什麽。黃橙直擔心舒盅寶把她惹惱了。
“師兄,你說啥呢!”黃橙臉也紅了,給自己打起圓場。“下來陪我走走!”
舒盅寶趕緊往前策馬,才沒叫黃橙一把拽下去。這時,舒盅寶來到木仇右邊,探臉一瞧,又開起玩笑。“喲謔!木師妹在笑嘞!”
登時,大夥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
全都樂開了花。 “安靜些!嘻嘻哈哈,成何體統!”司馬虎嘯一扭頭,厲聲喝斥,真個兒派頭十足,威風極了。
賀嘉雄嗓門最大,嚇得一吐舌頭,直衝司馬虎嘯後背扮鬼臉。大夥見了好笑,可誰也沒再出聲。
“司馬師弟,犯得著嗎?”舒盅寶向來不服司馬虎嘯,“大夥兒不就開開玩笑,解解乏,礙你啥了!”
“哼!舒師兄這話不妥吧!”司馬虎嘯也不怵誰,“不想想這是哪裡,咱們來幹嘛,嬉笑玩鬧也不看看場合嗎?”
“我……”話挺硬,可人家在理,舒盅寶除了生氣,也無話可說。“哼!”
“師兄,大局為重!”黃橙上前勸道,“大局為重!”
“再者,舒師兄拿人家的男女私事開涮,未免也有傷風化吧!”司馬虎嘯得理不讓人,“作為門派兄長,言行上,還是多加檢點的好,千萬別把頭給帶偏了!”
自打進入龍虎門,司馬虎嘯便沒少跟黃橙過不去。兩人都有不是的地方,可誰也不跟誰講道理。後來簫玉荷敗在黃橙手裡,被打得當場吐血,雙方的梁子便算結死了,神仙也解不開。本來就是冤家對頭,說起話來,哪能就事論事,而不夾槍帶棒,指桑罵槐呢?
這話挺刺耳朵,又打對頭嘴裡說出來,雖然說的是舒盅寶,不是黃橙,可架不住人家哥倆有感情。登時,黃橙就忍不了。“你有完沒完,不理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是吧!屬狗皮膏藥的嗎,怎麽挨誰沾誰!”
“放肆!”司馬虎嘯怒發衝冠。也難怪,這麽些年,真是頭一回,有人敢指著鼻子罵他。“你以為你是誰?敢這麽跟我說話!”
“我姓黃名橙,龍虎門入室弟子,‘巨靈龍’毛十開是我師父!”黃橙嘴皮子也夠利索,“聽懂了嗎?司馬狗叫!”私底下,黃橙跟舒盅寶便這麽稱呼司馬虎嘯。
此話一出,連舒盅寶也嚇一跳,大夥兒皆是屏息凝神,不敢說話,生怕自己一張嘴,兩人就打起來。即便這跟自己說話與否,八竿子也打不著!
“你說什麽!”司馬虎嘯咬著後槽牙說。
“你真想聽?”黃橙嬉皮笑臉,儼然沒把對方看在心上。前一趟出去,雖然經歷些凶險,可也長不少見識。心說,驚雲莊的兩大弟子都叫咱給滅了,你豪橫個啥!
一時間,只見司馬虎嘯咬牙切齒,黃橙嚴陣以待,兩邊劍拔弩張,就差一顆火星子,便立馬能燒起來。此時,三位當家領著獨孤行走得快些,離眾人有段距離,恰巧拐彎過去了,所以,壓根就沒注意到自家後院都快起火了。
諸葛龍吟畢竟不同,見二人一觸即發,連忙調轉馬頭,擋在中間。“黃師弟,不可無禮,快向司馬師兄賠個不是!”又勸司馬虎嘯,“司馬師兄,您大人有大量,我師弟少不更事,口無遮攔,您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論劍大會在即,咱們當以大局為重才是!”
“是呀!大局為重!”
這時候,大夥趕緊幫著勸,連舒盅寶也舔著臉吭哧兩聲。
司馬虎嘯一張俊臉煞白煞白,渾身一個勁兒發顫,倆鼻子眼呼哧呼哧直扇扇,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但話說回來,司馬虎嘯真不簡單,即便都快氣冒煙了,人家也沒亂了分寸,壞了門派大事。
可老話說得好,“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眼見兩人針尖對麥芒,正是間不容發的時候,羅力虎這小子,看到自家師兄吃癟,便也忍不住幫腔,一張嘴,把黃橙罵上了。“臭小子,你個有娘生無娘養的東西,簡直狂得沒邊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敢跟司馬師兄叫板?你也配得上木仇師妹?真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羅力虎這小子,在話語間使了個連環套,愣把兩件事攪成一件事說。
節骨眼上,羅力虎語出驚人,大夥兒都聽愣了。黃橙正要還嘴,啪一聲,木仇已抬手給了羅力虎一耳刮子,打得羅力虎直捂著臉犯傻,大夥兒二次屏氣凝神,一時也沒撈明白。
倆人幾乎肩並肩挨著,實在太近,羅力虎又壓根沒想到木仇會暴起傷人,真是一點防備都沒有。一張小白臉,叫人打個結結實實,登時泛起五個紅豔豔的手指印。
羅力虎羞憤難當,哪裡能按得住火氣。他可沒有司馬虎嘯的涵養與城府,可即便換成司馬虎嘯,當眾挨一耳刮子,也得發飆!不等眾人反應過來,羅力虎舉手便是一記“風聲鶴唳”,打向木仇的太陽穴。
誰也沒想到,羅力虎一出手便是殺招,又快又狠。估計木仇也沒料到,對方竟會頓起殺心,所以整個人呆住了,花容失色,只有眼睜睜等死。周圍其他人離羅力虎有段距離,想施救業已來不及。
“哎喲!”
千鈞一發之際,大夥兒就見羅力虎發招的手腕忽然向上一抬,隨即身子一栽歪,立時翻身落馬。回頭一瞧,明白了,敢情是中了黃橙的暗器——墨玉飛蝗石。
“木師妹,你沒事吧!”諸葛龍吟頭一個奔到木仇身前,又急又切,幾乎亂了方寸。隨後,他一扭頭,滿面怒容,盯住躺地上, 疼得齜牙咧嘴的羅力虎,“羅師弟,你下手也太狠毒了吧!”
司馬虎嘯業已翻身下馬,正彎腰查看羅力虎的傷勢,聞言,不禁眉頭一皺:“諸葛師弟這話怎麽說的?現在受傷的可不是木師妹,而是我臥虎峰的羅師弟!”
“表哥,你沒事吧!”
“羅師兄!”
羅力虎的表弟於飛虎,老情人丁雪嬌,眨眼奔到近前,將羅力虎攙扶起來。
“斷了!”司馬虎嘯面如寒霜,問向諸葛龍吟,“諸葛師弟,羅師弟這趟算白來了!你說,到底誰下手狠毒?”話音未落,他已冷冷盯住黃橙,眼中殺機縱橫。
這下子,黃橙也知道闖禍了。羅力虎一受傷,沒法登台比劍,龍虎門就少一個人,等於還沒開仗,便輸了頭陣。這罪過,可不小!但事已至此,隻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候再說!眼下,自己萬不能認慫,否則既輸了面子,又得擔罪過,劃不來!於是,黃橙冷笑道:“司馬虎嘯,你趁早把架勢收起來,小爺不吃這套!告訴你,你就把眼睛瞪成牛卵子也沒用,這是他自找的!”
一聽這話,舒盅寶把臉都給捂上了。誰都知道,兩人是非動手不可了!
“哼哼哼!說得好!”司馬虎嘯都氣笑了,“那麽,在下隻好向黃師弟討教討教,看看這套架勢,黃師弟吃還是不吃?“
話音方落,兩人幾乎同時攻向對方!
“住手!“
可惜,沒等兩人接上,便聽得一聲大喊。於是,二人趕緊收招,立在一邊,朝來人抱拳施禮:“參加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