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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魔長生圖》第14章:哥倆好(2)
  前路深邃詭秘,月光被樹葉一攪,碎成一地,星羅棋布般遍布林中四外。

  黃橙獨坐驢背,前方林中山路看起來像道險惡的巨獸咽喉,令他惶恐不安,幾乎都能聞見那龐然惡獸的猙獰氣息。相比於此,林中一陣陣傳來的奇異聲響,更使他莫名好奇和心生安穩。

  順下驢背,他打算一探究竟。

  手牽毛驢,黃橙躡手躡腳進到林中,暗自循聲找去,片刻到了近前。接著,他用手輕輕撥開眼前這扇高過自己尺許的灌木叢,再借著散碎的月光一瞧,只見草叢中央正躺著一個呼呼大睡的漢子;這漢子身量龐大,往地上一躺,跟堵大牆似的,壓沒了好大片草木。大漢不是別人,正是自己一路追隨而來的恩公——鐵雲鋼。

  黃橙先是一喜,心說還好沒跟丟,總算又把他攆上了。再一瞧大漢頭枕他那把隨身攜帶的巨大兵刃,袒胸露懷,呼呼睡得正香,身上的酒肉余味隨著呼嚕聲一陣陣撲面而來,黃橙肚子咕嚕一聲響動,才想起今日自己一路上盡跟著人走,忘了吃飯。頓時,隻覺得饑腸轆轆,又餓又渴。但荒郊野外的,一時半會兒,自己上哪弄口吃的去?

  正自餓得難受,黃橙眼前忽然一亮,瞅見了大漢擱在身旁的酒葫蘆。常言道:酒是糧,越喝越年輕。他這會兒饑渴交加,見大漢睡得死沉死沉,於是,便悄悄伸過手去偷拿酒葫蘆。

  但沒想到酒葫蘆又大又沉,自己一隻手愣是拿不起來。心中好奇,拿手輕輕一敲,只聽得硬邦邦的起了鋼聲,竟是個鐵葫蘆。“親娘欸!至於嘛,一口酒還‘頂盔貫甲’的,防誰呢!”

  一隻手拿不動,又加上一隻手,兩隻手一攢勁,方才顫顫巍巍抱起酒葫蘆。可他畢竟氣力太小,沒法高舉痛飲,只能把葫蘆斜著放躺前胸,一點點向後彎腰,借著傾斜的角度,企圖把酒從葫蘆裡斜溢出來,流入口中。

  酒是白馬鎮的名酒“馬尿黃”,滋味醇厚,品性火辣,是出了名的燒刀子,一般人都得拿小盞一口一口細啜。昨日,黃橙在酒樓一番慷慨陳詞之後,不小心乾過一碗,當時差點沒把他嗆死。

  這會兒由於饑渴,對酒又不認得,於是吞得猛了一些。剛一口下肚,黃橙腦中立馬起了一道火閃,頓時,隻覺得一股烈焰從腹內飛竄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火辣辣的灼遍五髒六腑。趁著一股激勁兒,黃橙把葫蘆往地上一放,吐著舌頭跳起腳,左右手腕連續給舌頭扇風,以舒緩烈酒灼體的火辣滋味。

  等緩過勁兒來,黃橙忙把葫蘆嘴蓋好,還原複位,是再也不打算碰的了。“他娘的,這玩意兒也能賣錢?”

  “馬尿黃”的滋味雖然烈了點,可這一大口下去,黃橙倒也身子一暖,比之前竟是好受不少。但他累了一天一夜,雖然之前靠著門板睡了一個多時辰,可這點睡眠對他這個年紀的少年來說,哪夠呢?加上這口酒一催,迷迷糊糊,眼皮子就重了。

  荒郊野外,山貓野獸必然不少。黃橙心說:反正他肯定知道我是跟著他來的,要打要罵隨便他吧,只等我睡醒再說。於是挨著大漢就躺下了。

  此時雖已到九月底,秋風催黃,但山林草莽之內,蚊蟲依舊十分繁多。可奇怪的是,黃橙竟沒有聽見一丁點蚊蟲的聲響。頭一偏,入了夢鄉。

  遠方晨光欲漸噴薄,山林中蟲鳴鳥叫環環縈繞。一大一小兩人同臥草莽,各投黃粱。

  夢中,黃橙又見到了王小憶、三娃子、牛哼哼、馬哈哈、包括田大尾巴。

  楊家祠堂的二樓上,幾人圍坐一起,眼前放著一堆金銀財寶,正你拿一對,我挑一雙的分呢。財寶越分越多,怎麽都分不完。最後還是田大尾巴聰明,把桌子一掀,金銀財寶全都掉到了馬車裡,並告訴大家馬車藏在哪,誰要用錢就自己去取。登時,黃橙從馬車上拿了一個金元寶,拉著王小憶下了樓。

  他倆來到街上,正下大雨呢,賣炸串的沒出攤,倆人躲在一個屋簷下。這時候,糖人張哼著小曲,挑著擔子,打二人眼前經過,王小憶把他叫住了。

  黃橙把手裡的金元寶遞給了糖人張,糖人張一擺手:一個一個來!話說得很利索,也不結巴了。

  接著,糖人張擺開家夥什,王小憶一巴掌下去,畫著十二生肖的轉盤內,指針飛轉不停,一直轉,一直轉。黃橙想讓它停下來,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這時候,糖人張舉起一個五彩斑斕的大糖球遞到王小憶面前。王小憶很高興,一口下去,糖球整個被她嚼碎,在嘴裡五顏六色的發出光來。忽然,王小憶身子一散,化成五溜兒彩色的煙,朝不同的方向飛去,一邊飛,一邊說在前面等他。

  黃橙一口氣追到滑牛崗,王小憶又在山坡上喊他的名字,他飛快跑到她面前。

  他說上次自己沒準備好,這次打算來個正式的。王小憶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微笑著閉上雙眼,靜候他的親吻。要命的是,黃橙居然怯了。王小憶見他半天沒動靜,一睜眼,說了句:還是我來吧!便兩手挽住他的脖子,靠近眼前,吻住了他。

  黃橙心口撲通亂跳,王小憶上次匆忙一吻,險些成了兩人的訣別。很長一段時間裡,對那一吻未解的滋味,他始終耿耿於懷。此刻,終於得償夙願。

  她的吻竟是這樣一種滋味:濕乎乎、熱氣騰騰、喉嚨裡一陣陣呼氣,味道還挺生猛,怎麽老舔我的臉呢?

  “咦……”迷迷糊糊之間,黃橙睜開了雙眼,日光照進眼簾,王小憶不見了,他當即明白是一場夢。但他又一時沒明白,王小憶是假的,那麽眼前這團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麽呢?為什麽一個勁兒舔我的臉呢?

  忽然,這東西停了下來,往後抬身子,人立而起。在陽光的照射下,黃橙倒著眼,看了個悶真,心頭一驚,正要大叫出聲,嘴巴一熱,卻是被人捂住了。順手看過去,捂住自己的不是別人,正是恩公鐵雲鋼。看樣子,他是早就發現了這東西。

  忽然,這東西又圍著兩人轉了一圈,到了正前方,再次人立而起。這會兒,黃橙看得更清楚了,是一隻毛茸茸的大黑熊,山裡人稱“黑瞎子”。

  眼見一隻大狗熊圍著自己打轉,黃橙心裡那個害怕就甭提了。又想起先前的夢境,自己竟把這頭畜生當了王小憶,再一想夢裡那番甜蜜,黃橙登時隻覺得惡心,差點沒吐嘍!

  他不知道大黑熊意欲何為,心裡一怯,想爬起來逃跑,但忽然想起田大尾巴說過,遇見“黑瞎子”千萬別跑,誰跑它就追誰。別看它生得肥蠢,跑起來,四條腿的人也比不過它。於是又隻好強忍著躺地上裝睡。同時偷眼瞧著身旁的鐵雲鋼,只見他正閉著眼睛呼呼睡嘞,也不知是真睡還是假睡。

  忽然,狗熊轉到了鐵雲鋼身邊,伸手碰了碰鐵雲鋼,鐵雲鋼打了個呵欠,一側身,轉向黃橙而臥,把背留給了大黑熊。大黑熊有些不解,忙拿手去掰他的右肩膀頭,掰了半天,愣沒掰動。

  於是,大黑熊又轉到黃橙這面,拿手去碰黃橙。黃橙心裡頭怕歸怕,可也不傻,學著鐵雲鋼也打一個呵欠,身子朝旁一滾,躲到鐵雲鋼懷裡去了。

  黑熊哪見過這麽一對呀,搞不清楚狀況,它也不好意思下嘴。於是又往前湊了湊,伸出毛茸茸的大爪子來掰黃橙的肩膀頭。

  黃橙乾巴巴一小個兒,哪有什麽力氣抗衡大黑熊呢?可也不能白叫大黑熊給扒拉過去呀!於是,他一激靈,伸手把鐵雲鋼的大綠氅給拽住了,不管身後大黑熊如何掰他肩膀,也死死拽住大氅不松手。這麽大一頭熊,黃橙愣沒叫它給扒拉過去。

  眼見兩邊都扒拉不動,大黑熊索性到了二人腦袋頂上。這時候黃橙躲在大漢懷裡沒露頭,外面就大漢一顆腦瓜衝著大黑熊。

  來回兩面吃憋,大黑熊有點上火,於是立起來,準備用兩隻大毛爪往下戳大漢腦袋。它那兩隻大毛爪一戳之下少說也有一千多斤,別說是個人肉腦袋,就是顆石頭腦袋,估計也得叫它拍散了。

  說時遲那時快,大黑熊兩條前臂像兩根大鐵柱似的,一收一放,朝鐵雲鋼腦袋就拍了下去。

  沒等熊爪落下,鐵雲鋼忽然往旁邊一滾,躲開了。一下子,倒把黃橙暴露出來,孤零零的落在大黑熊眼前。

  眼見大黑熊在自己腦瓜頂上打主意,黃橙又怕又氣,暗自怒罵鐵雲鋼不是個東西。他想往人家身邊靠過去,但離得太遠,恐怕不等挨上鐵雲鋼,大黑熊就把他拍扁了。

  正這時候,林中一聲驢叫,大黑熊立馬調轉身形,循聲望去。黃橙趁此機會,滴溜溜朝鐵雲鋼滾了過去。

  沒曾想,鐵雲鋼見他朝自己滾過來,連忙一滾身子,躲開了。

  黃橙一看,心裡罵:王八蛋,小爺今天非挨上你不可。連忙滾動身子,追了上去。一時間,兩人可就在這地上來來回回滾開了。

  這時候,大黑熊再次調轉回頭,一瞧場中,只見兩人躺地上一前一後,滿地追著打滾,心裡頭更沒譜了,火也更大了,覺得倆人太沒把自己當回事,一甩腦袋,發出一通震徹山林的咆哮,兩人聞聲方才止住不動。但黃橙這時已然滾到了鐵雲鋼胳肢窩下面。

  大黑熊氣呼呼的來到兩人身旁,揚起前爪就往鐵雲鋼胸口的刺青大黑蟒拍去。只聽得“嘭”一聲,大黑熊的兩爪竟被鐵雲鋼的肚皮給嘣了回去,沒拍動。鐵雲鋼還假裝拿手往胸口上撓了撓癢癢,嘴裡嗚嗯嗚嗯咂摸一通,把大黑熊氣得犯了性子,連著撲了鐵雲鋼好幾下,鐵雲鋼毛都沒傷著,卻把大黑熊給累得夠嗆。

  眼見鐵雲鋼是塊硬骨頭,大黑熊啃不動,隻好又轉到黃橙這面來,照著撲大漢的方法撲黃橙。

  黃橙眯眼一瞧,心說你真他媽是瞎子,我能罩得住你撲嗎?不等大黑熊前爪落下,黃橙順著鐵雲鋼的肚子一翻,到了那面。大黑熊跟著到了那面,剛揚起前爪,黃橙又一滾,再次翻到了原來那面。連著來回追了幾趟,怎麽都沒把黃橙撲上。最後大黑熊氣糊塗了,碰巧往中間一撲,兩人立馬一邊一個滾出去,這下可算是分開了。

  到了這會兒,黃橙可再也按捺不住心氣兒了,順勢從地上蹦起來就跑。大黑熊一瞧,就是你了!咆哮一聲,四爪翻缽似的照黃橙追了下去。

  黃橙瘸著個腿,哪能跑得過“黑瞎子”呀!沒等大黑熊撲到,他自己腳底下一絆,連滾帶爬摔倒在地。大黑熊眨眼來至近前,人立而起,兩隻黑毛毛的大爪上舉托天,張著大嘴引頸咆哮,口中白氣撲騰,唾液纏繞兩排利齒之上拉出絲線,猩紅大舌頭暗自蠕動。

  眼見此情此景,黃橙倒坐地上,心說到此為止,徹底玩完。

  接著,大黑熊兀自咆哮不斷,兩隻胖大的利爪向下一壓,對準黃橙的肚子戳來。那兩隻大毛爪前排透著根根黑漆漆的尖鉤指甲,挖上了,黃橙立馬就得開膛破肚。此刻,黃橙隻得把眼一閉,朝後扭臉,心裡感歎:沒想到哇沒想到,末了竟喂了這頭畜生,成了這山林之中的一坨屎尿。

  可兀自閉著眼等半天,大黑熊始終沒有撲下來,只是陣陣熊吼不斷響徹身前,知道大黑熊並沒有離開。最後鼓起勇氣,睜眼一瞧,只見大黑熊身子前撲停在半空,兩隻前爪一個勁兒朝自己面前撲騰,但無論如何也落不下來。

  黃橙正自納悶,忽聽大黑熊後面有人說話:“嘿嘿!你這頭不開眼的畜生,漫山遍野上哪不好,非要來打攪咱睡覺,平白無故讓你壞了一場美夢。”聽這口氣,不用說,自是鐵雲鋼。

  剛說完,黃橙就看見大熊忽然向後立了起來,鐵雲鋼跟著閃到側面,單臂一攪,愣把一隻千多斤的猛獸轉到自己面前。人熊相對而立,這人居然比這熊還高出半個指頭。

  大黑熊何時受過這般捉弄,氣得它一個勁兒對著鐵雲鋼齜牙咧嘴,揮爪咆哮。可前爪被鐵雲鋼雙手死死箍住,怎麽也抽不出來。

  “喲!你還不服氣怎麽滴?”言罷,就見鐵雲鋼張開蒲扇大的巴掌,照著大黑熊的胖臉膛便是一記耳雷子。啪!大黑熊給抽得原地轉了半圈,又叫鐵雲鋼一把拽回去。“服不服?”大黑熊哪聽得懂他這話呀,當下獸性大發,更是一副不要命的瘋狂。“好嘞!”只見鐵雲鋼把兩手掄開,一左一右,對著熊臉蛋連續開花,一邊打,一邊問:“服不服!你服不服!”大黑熊站著被他抽得一個勁兒後退,根本還不了手。

  黃橙撐地上都看傻啦,光張嘴不說話。心裡念叨:這是人嗎這,愣把大黑熊當傻兒子捶!

  最後,大黑熊一聲哀號,躺地上不動彈了;一張胖臉比原來還胖三圈,嘴裡鮮血直流,上下兩排牙齒都快給抽沒了。

  “服不服?”鐵雲鋼還問呢。眼見大黑熊徹底沒戲了,鐵雲鋼才拍拍手樂了,然後對大黑熊翹起大拇哥。“有種!愣不服軟,算條漢子!”

  聽這話,黃橙都替大黑熊委屈:它要能說句話,至於叫你揍得都快沒熊樣了嗎!

  緩過神來,黃橙心中對鐵雲鋼當真佩服得五體投地,簡直當成了神仙菩薩看待。原先本打算傍著人家混口飯吃,若到了事不可解的時候,好給自己頂場官司。這會兒卻是打心眼裡往外的服氣。

  “恩公在上,小子給您磕頭了!”黃橙跪地上,連著就給鐵雲鋼磕了三個響頭。等抬起頭來一瞧,人早轉身朝林外步去了。

  黃橙連忙起身,心中暗暗下定決心,自己無論如何也得跟住對方,等將來要有了機會,就拜對方為師,學一身抽耳刮子的能耐。

  瞧瞧人家那雙手,愣把大黑熊當傻兒子抽,自己要能學會了,不說抽熊,回去把歐陽霸抽成兒子,那還不簡單。

  此時旭日東升,朝氣蓬勃,看樣子又是晴美的一天。

  鐵雲鋼來到林中山道,吹起一聲呼哨。片刻後,只聽林中某處一聲高亢的馬嘶,接著草木一分,竄出一匹黑緞子似的大黑馬來,正是他所騎乘的坐騎——烏雲追風獸。

  黃橙心中好奇,大漢居然沒栓馬,讓它整夜獨自在林中亂竄,也不怕跑了嗎?他卻不知這馬與鐵雲鋼心意相交,十分默契,哪裡會跑呢。

  一縱身,鐵雲鋼上了烏雲追風獸,沿著山路慢悠悠駛去。黃橙見對方只是不搭理自己,並不驅趕,於是信心更加堅定了。

  眼看鐵雲鋼策馬前行,黃橙登時想起自己所乘那頭倔驢來。他也想學學人家那股瀟灑,於是把拇指和食指放進嘴裡,想來聲呼哨,可惜不得要領,怎麽吹都沒動靜。最後,他以為是自己勁兒使小了,於是憋足了一口氣,愣吹。撲!兩條大青鼻涕從鼻子眼嘣了出來,臉一紅,他自個兒樂了。趕緊擦乾淨鼻涕,才想起自己先前把驢給拴上了。正要往林中去解開韁繩,那頭驢卻自己跑了出來。原來先前讓熊給驚了,把韁繩掙脫,逃到了林中。

  當天,黃橙亦如之前一般尾隨鐵雲鋼;人家停,他就停;人家走,他就走。始終不落。

  這鐵雲鋼說來也奇怪,任憑黃橙跟著自己,始終不縱馬擺脫,倒顯得是一副成心的樣子。

  下午,二人進了豐和縣城,鐵雲鋼直奔東大街的六和軒,顯得十分熟絡的樣子,似乎來過。

  剛到門口,掌櫃的就迎了出來。小二牽過大黑馬,自是下去刷洗飲溜。

  憑鐵雲鋼這一路的闊綽勁兒,黃橙不難想象這位財神爺受人恭敬的層度。

  同樣叫小二過來把驢牽下去,黃橙進到店中,在鐵雲鋼旁桌落座,給自己要了碗“軟哨腸旺面”。

  不多時,面上來。因為兩天沒吃上東西,他還特意請夥計給他加了面。

  面條是鴨蛋混著麵粉製作而成,十分勁道。上面鋪著燉煮入味的肥腸和鮮嫩的豬血,還有瘦肉丁熬製的軟哨子,最後淋了杓紅油,撒上蔥花。嗬!香噴噴一海碗擱到面前,黃橙再滴了點醋跟香油,攉勻,接著呼嚕呼嚕吃起來,片刻功夫,叫他把碗底兒的湯都喝了個乾淨。

  這時候,鐵雲鋼那桌也陸陸續續開始上菜,只見蒸的煮的炸的烹的,天上的地下的水裡頭的,應有盡有。菜太多,一張桌面差點沒擺下來。

  看著這一桌菜,黃橙眼裡那個饞啊,心說這麽一大桌菜,吃得了嗎?

  鐵雲鋼不管吃得了吃不了,人家一路上都這排場,關鍵是酒。片刻,小二來來回回搬了五壇子酒過來,桌上放不下,便擱在了地上。旁邊的胖掌櫃過來陪話:“爺!這是咱店裡最後幾壇‘竹葉青’全給您搬來了,往下可沒有了。請您多擔待!”

  鐵雲鋼一聽,有點不得勁兒,但人家沒有了就是沒有了,能怎麽辦。“好吧好吧,五壇就五壇,待咱喝了再說。”言罷,也不用碗,直接拍掉泥封,舉起酒壇子對著嘴灌,一口氣下去半壇。

  旁邊吃飯的一看,心說這條大漢真行欸,把酒當水喝,那酒量估計大得沒邊了都。

  黃橙看著,鐵雲鋼喝著吃著,也是一場風卷殘雲,片刻功夫,便吃得不帶零了。鐵雲鋼站起來一拍肚子,瞧那意思,差不多吧,只是酒少了點。“算帳!”

  胖掌櫃臉哈著腰,恭恭敬敬到了鐵雲鋼面前。只見鐵雲鋼左掏右掏,半天也沒見摸出錢來,掌櫃的在旁邊一瞧,什麽意思,想白吃白喝可不成,當即就把腰杆子拔起來了,臉上可就沒什麽笑容了。最後鐵雲鋼實在沒辦法,隻得對掌櫃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錢丟了。”

  “什麽?”掌櫃的一聽,那模樣像是丟了他自己的銀子似的。

  “要不這樣,你給咱記下帳,下次咱差人十倍奉還。”鐵雲鋼說得很自信,一點不吹牛的樣子。

  胖掌櫃卻不樂意這麽著。“大爺,您來這我可是好吃好喝伺候著,末了您一句‘記帳‘,要別人都照這麽來,我這店還開不開啦!不行, 今天一定把錢會嘍!不然……”

  鐵雲鋼一聽對方來硬的,火就上來了。“不然怎麽滴?他奶奶的,就你還想跟爺爺來橫的不成!”

  一見對方兩眼努起來跟對包子似的,那個頭,那身量,站起來頂翻天,坐下來壓塌地,要逼急了,非把自己這小店拆了不可。於是,胖掌櫃隻得裝出可憐模樣,軟磨硬泡,愣把鐵雲鋼弄得哭笑不得,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最後,一眼瞅見黃橙,鐵雲鋼一招手,把他喚了過去。“有錢嗎小子?“

  “有的,恩公!”黃橙恭敬的答道,心裡那個高興勁兒就甭提了,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等我替你會了飯錢,那你就甭想撇開我了。“掌櫃,您這一桌幾個錢呐?”還把架子給端上了。

  “不多,十兩銀子。”胖掌櫃答道,“菜不貴,主要是酒錢。”

  黃橙從那倆衙役身上得來一百兩銀子,眼下一個子兒沒碰呢。一聽十兩銀子,雖然付得起,但也肉痛。

  剛把一百兩從懷裡摸出來,誰知道鐵雲鋼竟一把抄了過去。一百兩,眼睜睜的全丟給了胖掌櫃。“狗眼看人低的東西!”說完,他抄起棺材蓋,兀自出了店門。

  黃橙心裡那個滋味喲,簡直沒法形容。“祖宗!那可是一百兩啊!”他在心裡喊。看著一桌殘席,有魚有肉,想扒拉兩口,肚子裡全是面條,實在裝不下了。“早知道,我加啥面呀!”

  在掌櫃夥計一片恭送聲中,黃橙舉步維艱的跨出了店門。回頭一瞧掌櫃那張胖臉,真想照著先前大漢抽熊那陣勢,把胖掌櫃當傻兒子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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