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方翼風塵仆仆,趕回南源。
他帶回了兩個臨近州府的名醫,連自家都沒回,就先到了刺史府。
還沒進門,他便撞見了金長史,對方笑呵呵道:“方司馬回來了?辛苦辛苦。”
嘴裡說著辛苦,表現卻不大在意的樣子。
方翼覺得不對勁,自從徐煥昏迷,大家見面都愁眉苦臉的,怎麽金長史看起來還挺高興的?
他試探著問:“金長史,這是有什麽喜事嗎?”
金長史痛快地點頭:“是喜事,大人的病因找到了!”
方翼心裡一咯噔,不由問道:“什麽?”
金長史毫無所覺,笑眯眯地說:“你出門求醫,老季閑著也是閑著,乾脆把全城的大夫都請了回來。本來也沒指望他們看出什麽來,沒想到其中竟有高手,一口說出大人的病因。你猜怎麽的,原來大人一直不醒,並不是傷了腦子,而是中了毒!誒,方司馬?你怎麽了?”
方翼一瞬間便調整過來,臉上露出又驚又怒的神情:“此事是真?什麽人敢對大人下毒?”
“你也嚇到了吧?”金長史很理解的樣子,“老夫先前聽說,也嚇了一跳。看來有人盯上了南源,我們要小心了。”
方翼連連點頭,又問:“大人現下如何?毒解了嗎?”
金長史說:“大夫還在想法子,不過已經有眉目了。”然後拉他,“既然你回來了,咱們一起去見老季。方才他叫人來傳話,想是要我們商議一下。”
方翼口中應是,心中慶幸自己回來得及時。
兩人說著話,沒幾步便到了議事堂。裡頭已經坐了好幾個人,看到方翼,紛紛招呼。
“方司馬,這麽快回來了?一路辛苦了吧?”
方翼見他們神情如常,心下一松,回道:“憂心大人的病情,就急著回來了。不想方才聽金長史說,已經查出來了,那我這趟可真是白走。”
姚錄事玩笑道:“怎麽會白走?要不是方司馬,說不準季總管還想不到這出。”
說話間,外頭傳來腳步聲,卻是季經進來了。
“季總管。”
“老季。”
季經拱手:“幾位大人。”看到方翼,神色沒有絲毫異常,“方司馬也回來了,正好,不用分頭說了。”
方翼這才真正放下心。
季經並沒有將他排除在外,所以他什麽也沒發現。
他隨同坐下,認真聽季經說話。
“請諸位來,為的一件事。”季經的目光一一掃過他們,緩緩道,“自從臥床,大人身邊戒備森嚴,外人根本無法接近。所以說,大人的毒,是誰下的?”
……
從衙門回來,徐安一路發著呆。
得知兄長中毒,他心裡認定下毒之人是方翼。
因為方翼能從這件事裡,得到最大的好處。
看看這些日子,大侄女對他多依賴?衙門那些人,更是認定他是未來的大姑爺。只要他們一成婚,由他接手南源,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只要一想到這個局面,徐安就心急如焚。
這是徐家的家業,怎麽能落到居心叵測的外人手裡?
可是他沒辦法指證他,因為沒有證據。
證據,到哪裡找證據呢?
馬車進了刺史府,還沒停穩,就聽馬蹄聲、喊叫聲由遠及近。徐安正納悶,忽然車身一震,好像撞到了什麽,他差點滾了出去。
馬車外亂哄哄的,一群人大呼小叫。
“這是二老爺的車!”
“不好了,撞到二老爺了!”
“快點拉住那匹馬!”
是馬棚的馬跑出來了?這些人幹什麽吃的,連馬都管不好。
要命的是,給他拉車的馬也受了驚,揚起蹄子要跑。
車還沒卸下來,徐安再一次重重碰上車壁。
“二老爺!二老爺!”外頭更亂了。
等到被人救下來,徐安鼻青臉腫,發髻散亂。
平白遭了這罪,他氣得不行,指著一院子的下仆:“今日幸好是我,若是驚到了客人,你們要怎麽辦?”
管事急匆匆趕來:“二老爺息怒!小的馬上收拾他們!”
說罷,他眼睛一瞪,喝問:“怎麽回事?”
一個年輕的馬夫戰戰兢兢伏地請罪:“林管事,小的錯了!小的沒有看好馬,讓它吃了不知來歷的東西,突然就發狂了……”
馬是出行工具,尤其主人家剛因為驚馬出事,居然還出這樣的差錯,管事一聽就怒了。
“你也不是第一天當差,入口的馬料要小心再小心,這道理不懂嗎?怎麽會讓不知來歷的東西進馬棚的?說,你帶了什麽東西進來?”
馬夫喊冤:“林管事,不是小的帶進來的!小的剛才在洗馬, 拿個刷子的功夫,那馬就啃了邊上幾根雜草……”
管事更生氣了:“胡說八道!雜草怎麽可能讓馬發狂?若是有危險,早該清了才對。”
“是真的!”馬夫堅持,“您不信的話,可以去看看。”
管事猶豫了一下,向徐安請示:“二老爺,您說呢?”
徐安疼得呲牙咧嘴,說道:“咱們家不冤枉人,既然他非說是,那就去看!”想想他加了一句,“老爺親自去看!”
馬夫急忙爬起來:“二老爺請。”
一行人進了馬棚,裡頭也是亂糟糟的,馬夫走到邊上,指著待清理的一小堆雜草:“就是這兒。”
眾人探頭去看,發現確實是堆雜草,旁邊還有幾個淺坑,不知道幹什麽用的。
馬夫自覺稟道:“樁子不夠用,先前稟了管事,說多打幾個。”
管事想了想,確實有這麽回事。所以說,就真是這幾根雜草惹的禍?
徐安卻目光一凝,問管事:“你看那坑裡,是不是有東西?”
管事怔了下,拿根樹枝去撥,果然看到周圍的泥土被染紅了。
“找出來,看是什麽東西。”
“像是藥粉。”馬夫們小聲交流。
“老古!”管事喊道。
一個老馬夫應了聲,擠過來:“管事叫我?”
管事說:“你養馬在行,看看這是什麽東西。”
“是。”
老馬夫接過那堆泥土,端詳了一會兒,又仔細聞了聞,面色微變,稟道:“這是藥,能讓馬發狂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