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番塵世風景(30)

　　第三十章

　　林晩秋回到會議室，大家正起身往外走，汪會長一見林晚秋，便招呼她隨大家下樓乘車去外地畫家下榻的酒家餐廳吃晚飯。

　　她笑著點頭，跟在會長後面，會長時不時回頭搭訕，她也客氣地回應，解答會長關於繪畫上的一些疑問，會長聽後心有所悟，連連點頭稱“是”。走了一段路，會長接了個電話跟林晚秋打了聲招呼便走開了，這時一個青年畫家位移到她身邊，笑著介紹了自己是杭州美院國畫系副教授，然後說自己非常欣賞林晚秋的花鳥畫作，它們是色彩的音樂丶線條的詩歌，充滿了空靈之美，入眼便一生難忘。又說她那張《少女》肖像油畫，堪稱中國的“蒙娜麗莎”，他至今都沒有找到解讀密碼，神秘神奇，讓人迷醉。

　　林晚秋看來人正是今天在風雨谷景區下車時，幫她扛畫具包的青年畫家，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聽到他的話，時或點頭丶時或搖頭，最後看著他十分誠懇認真地說:“教授先生，您想多了。小女子林晚秋的那些畫真的是隨心隨性之作，等同孩子在牆上塗鴉，本無多深的寄托。所以您不必苦思冥想，看一眼就好，不必在意。”青年一臉的驚訝之色，心裡犯嘀咕:“這是謙虛之詞丶還是不屑人解人懂的孤芳自傲自賞?”

　　到了美協大門口，大家紛紛上車，林晚秋在那位青年畫家的引領下上了最後一輛。車上的人見她上來都打招呼讓坐，林晚秋均笑著婉詞謝絕，在身邊空位置上落坐。青年畫家一直在旁邊陪著，自然就坐在她身邊的一個位上。

　　不一會兒車子開動，一刻鍾光景便停在酒家門前，大家陸續下車進入一樓餐廳，林晚秋隨著青年畫家在一張桌旁剛坐下，就有人過來湊數，8人一桌，第9人來遲一步，隻好怏怏到鄰近的一桌去了，走時把一張名片遞給她，她客氣地點頭收下，那一直陪著林晚秋的青年畫家，滿臉的不高興。

　　吃過飯後，大家陸續散去，林晚秋一時忙於應酬，忘了發個酒家位置圖給丈夫趙子衿，隻好留在餐廳等他趕過來。那個青年畫家也沒有走，一直陪著她說話，他遲遲疑疑了半天，才鼓起勇氣對林晚秋說他崇拜她，想跟她交個朋友。她看著這個青年，微笑道:“我們不已經是朋友了嗎?”青年囁嚅了好一會，說:“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朋友，是可以向前邁進的那種。”林晚秋聽後有些愕然，停了片刻，忍俊不禁地噗嗤一笑，對身邊這位青年畫家說道:“教授多大年紀了?您知道不知道我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呵。”青年畫家驚愕萬分，連連說:“你…你這麽年輕…怎麽就…成婚生子了呢?開玩笑的吧?”

　　這時門外突然有幾個孩子稚聲稚氣一起大聲喊叫“媽媽！”話聲未落便見兩男一女三個長得清秀無比的孩子，跑了進來撲在林晚秋的懷裡，青年畫家這才知道林晚秋沒有騙他，隻好失落地偷偷溜走了。望著滿懷惆悵而消失的背影，林晚秋微微一笑，但她心地善良，多多少少有些不忍，暗中喟歎:人生就是這樣，管你費盡心力去愛什麽人丶追求什麽人，也不論這人對你來說是對是錯，只要時間錯誤，一切都枉然！。她環抱著三個小孩，親了一個又一個，笑著問:“你們什麽時候到的?”珍兒說:“我們早就來了，見那個高瘦子纏著姑姑，要不是爸爸拉住，真想狠狠捶他一頓哩。”千裡和鵬程各抱著他們姑姑的一隻胳膊，說:“聽到姑姑講三個孩子的母親，那人不信，所以我們三人一同高聲叫喊，嚇得那人落荒而逃！”林晚秋笑著讚揚道:“好聰明的孩子！好機靈的寶貝！”

　　趙子衿這時現身，也笑著說，“都是珍兒的主意。這丫頭頗有些暴力傾向哈。”林晚秋摟著珍兒，在她耳邊細語:“該出手時就出手，做人是有原則的。珍兒，你說呢?”珍兒抱著她姑的脖子，笑嘻嘻地點頭讚同。

　　一家人上車，半個小時就到家了。大家陸續洗了澡，在院子裡納涼。仲夏之夜，最活躍的是草叢裡的蟋蟀，玲玲盈耳地鳴唱不停;遠處時不時傳來幾聲蟬嘶，好像在相互呼應。今晚沒月光，天幕上繁星密布，閃著華麗的藍光。一顆流星從東方天際劃過，向西邊方向墜落。千裡兄弟倆同時瞥見這道耀眼的光帶，雙雙從躺椅上站起興奮地喊著:“姐姐快看，流星！流星！”

　　林晚秋沐浴後出來，見千裡兩兄弟在躺椅上蹦跳，慌忙跑過來伸手護住，連連說:“你們不要命啦！摔倒可怎麽辦呀?”一邊回頭對珍兒道:“丫頭，你一向細心謹慎，今晚怎麽也疏忽了?”珍兒趕緊走過來拉著她姑姑，笑著說:“姑，珍兒粗心大意了。”林晚秋摸摸她的頭，“好了啦，好了啦，姑姑就這一說，不怪你，你也還是個小孩子一枚呵！”大人孩子四人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趙子衿也走了出來，頭上的水濕還沒有擦乾，聽到他們娘兒幾個的笑聲，心裡甚感欣慰:他們親如母子母女，足見林晚秋的溫良賢淑。沒有高尚的人品丶沒有純良的心靈，是難以與別的女人所生子女和諧相處的，更不用說疼愛嬌寵。他滿懷深情地看著林晚秋這個多才多藝丶溫柔美麗的女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心裡湧動著一股無盡暖流……

　　他這個妻子，既不希罕世俗認定的名份，更拒絕生育自己的兒女。她說，她不想委屈珍兒姐弟三人，不想讓自己親生的孩子分走對他們的愛。她陪伴他們成長，早就把他們視為己出，把他們看作構成她生命的重要部分，三個孩子和他們的父親佔據了她整個情感世界，已經沒有可以容納他人的地方了，即便是自己的親骨肉也不行！

　　趙子衿靜靜地站立在院子裡，沒有說話，而內心卻風起雲湧，波瀾激蕩。他感激林晚秋晨昏相守的陪伴，更感激她基於永恆不變真摯之愛的無微不至的照顧。她的溫柔與體貼，讓他充滿無與倫比的幸福感;她的美貌與才華，讓他感到無與倫比的自豪;她為他作出這般等同奉獻生命一樣的犧牲，讓他心疼不已丶羞愧難當。

　　想到這裡，趙子衿真的想哭出來，他一個男子漢，非但沒有照顧好一個弱女子，反而是一個弱女子，把她最純潔丶最真摯無邪的愛情給了他，把她無私而偉大丶美麗而溫馨的母性之愛給了他的兒女，但他今生今世卻無一可以回饋，即使有來世來生也難以報答萬一！

　　林晚秋把千裡和鵬程安頓好之後，轉頭看見她所深愛的男人癡癡呆呆地站著一動不動，慌忙跑過去抱著他，焦急地問道:“哥，怎麽了?你哪裡不舒服?”趙子衿醒過神來，瞧見愛妻一臉焦灼之色，心裡又是暖流滾滾，他張開雙手把她攬入懷抱之中，在她耳邊輕輕地說:“晚秋，我的好妹妹，我的好妻子，謝謝你！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