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聖誕二百八十六年冬

　　河濟之地

　　一處沿河平原

　　葡撻聚

　　這個地方，河水兩岸是最近幾年裸露出來的富饒平原，四周還有許多沼澤森林，一條小溪貫穿聚落，匯入河水。

　　一些戎人少女正在溪水岸邊清洗衣物和食物，還有一些戎人少年正在溪水中叉魚。

　　聚落裡的成仙男性都在森林裡狩獵，成年女性則留在聚落中照顧老人和小孩，順帶紡織衣物，還要給家人做飯。

　　之所以叫“葡撻聚”，是欣人音譯的結果。

　　本地土著語“葡撻”意為“侍神”，也就是侍奉神明。

　　葡撻聚(侍神聚)的土著野人信仰河神，為了平息河神的怒火，避免河神降下洪水災難，他們每年都要向河神獻祭一位美麗少女，以此祈求神明寬恕。

　　上古時代的神話傳說裡，大部分神明都是沒有善惡觀念的，神和鬼的區別不大，直到以後的帝製時代，統治者才整理各種各樣的神話傳說，讓那些神明各司其職，並且擁有維護天地正道的職責。

　　這個時候的神，往往是由自然神演變而來的，雜糅了一些祖先神。

　　作為自然神，當然不會有人類的善惡觀念，也不必憐愛蒼生。

　　神明不是蒼生的庇護者，而是蒼生的創造者和主宰者，蒼生需要奉獻自己的一切去取悅神明，避免神明不高興而降下神罰。

　　撲！

　　“中了！”

　　少年“婧”辛苦一上午，終於叉中一條大魚，這讓他興奮不已。

　　然而，當他好不容易抬起頭來時……

　　遠方，河水的上遊，許多河舟駛來。

　　“好多船，他們是哪裡來的?”

　　正在洗衣服的“姸”好奇地看著遠方那些船隻。

　　旁邊的其他人同樣好奇，同時又有些驚恐。

　　河濟之地的紛爭也不少，部落與部落之間常常互相殺戮。

　　“難道是其他部族的人?”

　　他們心中這般猜測，可是葡撻聚附近的其他聚落，他們都認識，不可能有這麽多船隻，他們沒這個實力。

　　一些少年跑回聚落告知族中長輩。

　　不一會的時間，聚落裡的老者們來到河邊，觀望著即將到來的船隊。

　　他們早在幾天前就收到消息，一支來自西方欣國的船隊正在征服這片遍布森林沼澤的大地。

　　欣國船隊沿著河水四處征伐，又有欣國小股部隊順著溪水擴散，向水源附近的聚落宣告:從今以後，這裡屬於欣國，你們都是欣國臣民，需要向欣國稱臣納貢，每年去指定地方向欣國進貢財物。

　　如果不肯進貢，欣國就會派遣大軍前來屠戮。

　　這十年來，欣國已經在河濟之地“征服”了四十六個國家(氏族)，其中有四十二個氏族都向欣國臣服，成為欣國【北河縣】的附庸民。

　　有四個氏族因為不肯向欣國臣服，整個氏族被屠戮，欣國故意留下十幾個少年，讓他們逃亡到其他氏族，把恐懼傳播到其他氏族，讓其他還未被征服的氏族安心接受征服。

　　在欣國的船隊上，懸掛著數百顆人頭，都是不願意臣服而被滅族的河濟氏族。

　　船隊裡還有許多年輕貌美的妾奴(妓女)，都是被滅族河濟氏族裡的少女。

　　欣伯琦在北河地區建立【北河縣】，同時又在【北河縣】境內劃分三個郡。

　　分別是【左河郡】【中河郡】【右河郡】

　　【縣】是【郡】的上一級軍事區域。

　　所謂【縣】，也就是懸，通常代指飛地或者邊疆，所謂【郡】，則是君主的耳目，為君主監視某一地區。

　　【北河縣】意思就是北河軍事管理區，三個郡則是北河軍事管理區的三個軍隊駐扎地。

　　比如“葡撻聚”就屬於【左河郡】的軍事轄區內，一旦“葡撻聚”的人不肯稱臣納貢，左河郡的駐扎軍隊就會立刻出擊，鎮壓葡撻聚。

　　面對整個左河郡所有的聚落時，左河郡的駐扎軍隊是寡不敵眾的，但，隻面對某一個聚落時，左河郡的駐扎軍隊是可以應付得過來的。

　　這既不是郡縣製，也不是分封製，而是更加類似西周早期的武裝據點。

　　在北河地區設立縣郡軍事轄區的同時，欣伯琦也在想辦法把貴族們遷徙到河濟之地開荒。

　　分封更多貴族在河濟之地當采邑大夫。

　　比如，欣伯琦便分封了自己的幾個兒子和女兒到河濟之地當貴族，讓他們統治當地的氏族土著。

　　今年，公子深就被分封到了北河縣左河郡，封地在左河郡的西北部，“統治”左河郡西北部的七個聚落，其中就包括葡撻聚。

　　當然， 能不能真正統治，還得看公子深的能力，如果他被當地土著給趕出來了，也就不存在封地了。

　　這跟周武王姬發分封欣聖祖到欣地建立欣國是一個道理。

　　雖然名義上，欣地幾十個氏族，上萬的人口，都是欣國的臣民，但實際上，欣聖祖能掌控的人口只有七個人，欣地的聚落土著，需要欣聖祖自己用智慧和武力慢慢征服消化。

　　如果實在打不過當地土著，公子深也可以向左河軍的駐扎軍隊求援。

　　這就好比，幾百年前，如果欣聖祖實在打不過欣地的土著，欣聖祖可以向南邊的殷八師求援。

　　幾百年前，殷八師長期駐扎在中原，主要職責就是幫助各個諸侯國鎮壓自己國家內部的土著叛亂。

　　欣國相當於小周朝，貴族卿大夫相當於小諸侯，縣郡軍事轄區相當於小殷八師。

　　雖然名義上，七個聚落都是公子深的臣民，但公子深實際所能掌控的力量，只有身邊的幾個甲士護衛。

　　七個聚落的土著，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公子深統治了，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欣國的臣民了。

　　公子深選擇在葡撻聚上遊的一處小丘陵建立“封地城邑”，並且用自己的名字給封地取名“深丘”，如果不出意外，他的後世子孫將以“深”為氏，自稱深氏一族。

　　葡撻聚的長老們已經從其他聚落逃難來的難民帶來的消息得知，一個叫作“深”的欣國公子，從今以後將成為他們的領主大夫，他們需要效忠公子深，向公子深稱臣納貢，否則，公子深將會尋求左河郡郡師協助鎮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