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城快步奔了過去。
“慕容娘子,你怎麽來了?”表情充滿欣喜。
慕容流盈微笑道:“過來向你道喜啊,趙郎君,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在江南大放異彩。”
趙玉城笑了笑,上前兩步,伸手拉住她手。
“盈兒,咱們在城裡逛逛吧?”
慕容流盈面色微紅,輕輕一掙,見掙脫不開,便任由他握著,低聲“嗯”了一聲。
兩人肩並著肩,正要離開同慶樓,李存繼的聲音忽然從樓門傳來。
“趙兄,你若是和慕容妹子離開,樓上那位可憐歌姬,就要被辛興宗給逼死了。”
慕容流盈吃了一驚,立刻掙開手,後退了兩步,朝李存繼輕輕打了聲招呼。
趙玉城也有些尷尬,定了定神,朝李存繼問:“她怎麽了?”
“她當眾揭了辛興宗的短,辛興宗想強要她,她寧死不屈,上面正僵著呢。”
慕容流盈奇道:“你們說的是誰?”
趙玉城便將那歌姬的事簡單說了,不過將她最後想侍奉自己的事略去。
慕容流盈越聽越驚,問道:“玉哥,她是不是叫梁紅玉?”
趙玉城愣了一下,吃驚道:“不知道啊,你為何這麽問?”
“我二伯有位舊部的女兒就叫梁紅玉,流落到京口當營妓,大伯讓我過來,就是要將此事告訴二伯。”慕容流盈快速解釋。
那天在杭州破舊的梁府,趙玉城曾聽慕容居廉說過這事。
他深吸一口氣,喃喃道:“那就不會錯了,她……她竟然是梁紅玉……”
深吸一口氣,拉著慕容流盈的手,轉身回到同慶樓,快步來到樓梯口。
還未上到二樓,就聽到“砰”的一聲響,接著是幾道驚呼聲。
最後姚平仲充滿惱怒的聲音跟著響起。
“老辛,又漲出息了啊,人家說了幾句大實話,你就惱羞成怒,把人家逼得撞了梁!”
趙玉城快步上到梯口,轉頭一看,不由心中一涼。
只見屋角一根梁柱旁邊,梁紅玉躺在血泊之中,額頭還在不住流著鮮血。
辛興宗站在一旁,面色鐵青的盯著梁紅玉。
其他人見此情景,有的依舊坐在椅上,有的站起身,臉上帶著怒色,卻沒有人開口。
這也正常,沒人願意為了一個歌姬與辛興宗翻臉!
姚平仲是唯一的例外,他走到梁紅玉身邊,伸手探了探她鼻吸。
趙玉城急問:“還有氣嗎?”
姚平仲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趙將軍又回來做什麽?”伸手就要去將梁紅玉扛起來。
慕容流盈忽然快步走了過去,伸手攔住了姚平仲。
“還是我來吧,她是我朋友。”
姚平仲一愣,道:“你也是京口營妓?他奶奶的,不愧是江南女子,俺們熙河路的大家閨秀,都比不上你們。”
“姚將軍,這位是慕容家的娘子,你說話注意一點。”折可存怒聲道。
姚平仲哈哈一笑,作揖道:“原來如此,那就是俺老姚的不是,慕容娘子別見怪。”
慕容流盈根本不搭理他,伸手去探梁紅玉呼吸,見她還有氣,朝趙玉城點點頭。
她撕下一截裙子,將梁紅玉額頭包住,將她抱了起來,朝趙玉城走了過去。
辛興宗忽然橫跨一步,擋住了她。
“這賤人已經是我的人了,還請慕容娘子放下她!”
在慕容流盈為梁紅玉包扎傷口時,趙玉城已經向張伯奮了解了情況。
原來剛才他走後,一名將領對梁紅玉說,捉拿方臘的還有一位英雄。
梁紅玉問是誰,那將領說是辛興宗,梁紅玉聽完後,搖搖頭不說話。
這可惱了辛興宗,逼問她搖頭是什麽意思。
梁紅玉被逼不過,倒也毫不畏懼辛興宗,隻說自己聽人說,辛興宗的功勞是搶別人的。
辛興宗惱羞成怒,找張適要梁紅玉,準備帶回去狠狠折磨一番。
張適不願得罪他,隻好答應,梁紅玉這才以死明志。
張伯奮說的時候,慕容流盈也聽到了,這時見辛興宗還攔在自己面前,鄙夷地斜了他一眼。
“無恥!”
姚平仲拍手讚道:“慕容娘子一語中的,老辛最大的本事就是無恥!”
趙玉城來到慕容流盈身邊,冷冷盯著辛興宗。
“辛將軍,剛才梁娘子已經答應跟我了,還請你讓開。”
辛興宗怒極而笑,朝張適道:“張相公,你怎麽說?”
張適好生為難,正遲疑時,折可存出聲道:“張相公,依我之見,梁娘子應歸趙將軍!”
劉光世也跟著道:“人家梁娘子也願跟著趙將軍,張相公何不成人之美?”
張適還是不吭聲,辛興宗是童貫愛將,童貫如今又權侵朝野,他實在不願得罪。
張伯奮瞪眼道:“四叔,大家都這麽說了,你還考慮什麽?”
張適苦笑一聲,道:“罷了,既如此,趙將軍,你把梁紅玉帶走吧。”
趙玉城點點頭,和慕容流盈、李存繼一起離開。
辛興宗臉色鐵青,連說了兩聲“很好”跟著大步離開。
一場宴會不歡而散。
五月天,鎮江府的大街上紛紛攘攘。
江南騷亂中,鎮江府並未受波及,倒有不少富商遷到鎮江府,令府城愈加繁華。
出酒樓後,趙玉城就讓小順子雇了輛車,帶著梁紅玉來到醫館,將梁紅玉傷口處理之後,來到城西一間清幽的小院。
院子是慕容流盈臨時租下,和趙玉城在清源縣的小院頗為相似。
幾人將梁紅玉安頓好之後,派人把慕容居廉請了過來,將情況跟他說了。
到了晚上,梁紅玉終於醒了過來,瞧見床邊一圈陌生人,十分吃驚。
慕容居廉望著她,歎道:“孩子,你不認得我了嗎?”
梁紅玉盯著他看了一會,眼圈兒忽然就紅了,泣聲道:“您、您是慕容伯伯?”
五年前,她曾跟著父親去過太原府,故而認識慕容居廉。
慕容居廉面露慈愛之色,道:“好孩子,別哭。你爹與我是生死之交,你放心,只要我還活著,絕不讓你再受委屈。”
梁紅玉聽到父親,心中悲傷噴湧而出,以手遮面,嗚嗚哭泣著。
趙玉城和慕容流盈離開了屋子,讓慕容居廉和她敘舊。
兩人就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相互說著離別之事。
不一會,天色越來越黑,明月升起,晚風徐徐,慕容居廉終於走了出來。
“玉城,老夫這次又要多謝你了。”慕容居廉坐在一張石凳上,拍了拍趙玉城肩膀。
趙玉城歎道:“都怪我,若是早點知道梁娘子身份, 她也不會受傷了。”
慕容居廉忽然朝他眨了眨眼,笑道:“紅玉剛才都跟我說了,你知道她為何要跟你說那些話嗎?”
趙玉城面色微紅,看了慕容流盈一眼,沒有接話。
慕容居廉笑道:“你怕什麽,她只是要給你做妾,又沒想過做妻,盈兒知道了也無妨。”
慕容流盈愣道:“二伯,梁姐姐她……要給玉哥做妾?”
慕容居廉擺擺手,道:“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
原來梁紅玉身逢大難後,一直咬牙硬挺,不哭不鬧,心中卻下定決心,只要誰能殺死方臘為全家報仇,就委身於那人。
正因如此,她才主動向趙玉城示好,又寧死不屈,不願侍奉辛興宗。
慕容流盈聽完後,沉默不語。
趙玉城看了慕容流盈一眼,說道:“慕容世伯,活捉方臘的還有韓世忠,不如……”
慕容居廉一拍石桌,怒聲道:“紅玉是我梁兄弟的女兒,我怎能將她嫁給一個西軍副將?再說了,那韓世忠我也見過,五大三粗的野漢,一看就大字不識,紅玉跟著他能有好日子嗎?”
慕容流盈忽然道:“玉哥,你就把梁姐姐娶了吧。”
趙玉城愣道:“盈兒……”
慕容居廉哈哈笑道:“這就對了,盈兒,你跟玉城的事二伯最清楚,將來你肯定是正妻,可不能善妒。”
慕容流盈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趙玉城張口欲言,遲疑片刻,又把嘴巴閉了回去。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