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宋軍內部規定,副指揮確實可以負責一都兵馬的訓練。
不過通常來說,一個指揮只有一個副指揮使,最多兩個,所以兵權還是握在指揮使手中。
但第四指揮因為特殊原因,出現三個副指揮。
結果就是,趙玉城這個指揮使的兵權受到壓縮。
當然了,副指揮隻負責練兵,真正指揮作戰時,需得以他這個指揮使為主。
強勢的指揮使甚至能收回副指揮的練兵權,全權掌控一營兵馬,趙玉城現在顯然沒這個威望。
雷猛淡淡道:“第五都是預備都,負責值崗、燒火、巡邏,只能從剩下四都中挑選!”
說完瞥了趙玉城一眼,似乎是專門為他這個門外漢解釋的。
高舍人道:“既然如此,應該按照官職,由指揮使先選!”
雷猛和曹衙內都沒有反對。
趙玉城想了一會,道:“我選第四都。”
曹平暗暗冷笑,心道:“果然是個蠢才,竟然選靠後的都,難道不知道,越靠後新兵越多嗎?”
他瞥了高平一眼,道:“高兄,該你了。”
高平奇道:“你肯讓我先選?”
曹衙內傲然道:“我曹家是開國將門,族中子弟,人人知曉兵事,無論我訓練哪一都,都能成為全營戰力最強的一都!”
高舍人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我選第一都!”
曹正面無表情道:“那我帶第二都,雷兄帶第三都。趙指揮,傳令擊鼓吧,咱們先在校場檢閱士兵!”
趙玉城微笑道:“也好。”
某座軍帳中,一名軍士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他翁翁的,把張指揮和葛副指揮調走,換來幾個娘們一樣的白面郎君,以後只怕連山匪都打不過了!”
“好像也有一條好漢,長的挺高的,怕有七尺了!”另一名軍士道。
先那軍士道:“你沒瞧見他站在人家後面嗎?準是個護衛!”
又一名軍士道:“直娘賊,老天爺真不公道,這幫衙內從未上過戰場,就能做指揮使,我們石大哥立功無數,勇猛無敵,卻還只是個隊將!”
其他幾名軍士紛紛附和,目光看向帳中一名大漢。
這間軍營有二十多個鋪位,並無桌子,軍士們便拿了一塊木板,架在兩個杌子上,當做桌子。
石隊將就坐在桌子邊喝酒,表情十分陰沉。
一名軍士過去給他倒酒。
“石大哥,別生悶氣了,聽說朝廷要調咱們南下剿匪。到時候,大家跟著你立幾個大功,你肯定能升指揮使!”
石隊將並不理他,目光看向一名躺在鋪子上睡覺的軍士。
“鄧虞候,你之前不是說,這些世家子弟,正在爭奪第四指揮的指揮使嗎?給大家說說!”
那軍士已有四十多歲,是營帳中年紀最大的一人,職位是第四都的將虞候,石隊將的副手。
鄧虞候頭也不抬,翹著二郎腿,笑眯眯道:“石老弟,你不是不信我的話嗎?這回又要聽了?”
石隊將沉默不語。
一名軍士嚷嚷道:“鄧虞候,大家之前不信,是因為隻瞧見曹衙內,並未看到其他世家子弟。今兒個瞧清楚了,自然信了,你快說吧!”
鄧虞候翻身坐了起來,笑道:“你們要聽,我就說兩句!”
眾人立刻圍了過去,只有石隊將沒動。
鄧虞候笑道:“之前我就說了,那位曹副指揮,是開國大將曹彬的後代,家中很多人在朝中做官,是太原府有名的衙內。”
有人問:“雷副指揮呢?”
鄧虞候道:“他嘛,原本是轉運司一名守庫隊將,跟曹衙內一夥,屬於轉運相公的人!”
“聽說雷猛是河東有名的好漢,武藝高強,能跟著他倒也不錯!”有人道。
“嘿,我還是覺得跟著曹衙內好,人家是世家子弟,家財萬貫,稍微漏下來一點,就夠咱們兄弟吃的了!”也有人道。
石隊將沉聲道:“跟他們爭指揮使的人,就是剛才過去的兩位郎君?”
鄧虞候笑道:“不錯,我雖沒瞧見那兩人,卻知道他們是誰。咱們第四都,很可能受他們其中一人管!”
眾軍士都知鄧虞候在兵馬司有關系,一向消息靈通,齊聲問:“他們是誰?”
鄧虞候道:“一個是清源高府的舍人,高府雖比不上曹府,畢竟也是百年世族,而且在清源縣勢力比曹家隻大不小。若是歸他管,那也不壞!”
石隊將點點頭,道:“高家的名頭,我也聽過。”
有人問:“鄧虞候,另外一人是誰啊?也是世家子弟嗎?”
鄧虞候哼了一聲,道:“那人叫趙玉城,咱們若是受他管,那就倒霉透頂了!”
眾人都問:“怎麽?”
鄧虞候道:“聽說他本是個窮酸秀才,憑著花言巧語,巴結上慕容家的千金,這才搖身一變,混了個副指揮使的職位!”
此時眾人還不知道,趙玉城已經成為了指揮使。
聽了此話,紛紛‘呸’了一聲。
軍中漢子,最瞧不起的就是白麵粉郎,而且此人又是個窮秀才,跟著他肯定沒油水。
不少人都在暗暗祈禱,不要分到此人手中!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擊鼓聲。
石隊將霍然起身,沉聲道:“是集結鼓,全隊立刻集結!”
威勝軍原本是廂軍,後因作戰勇猛,升為三等禁軍,屬於遙隸禁軍,歸河東路都兵馬司統領。
宋廷禁軍待遇最好,這支編制五百人的軍隊,人人披甲,將虞候之上,都有兜鍪。
趙玉城、雷猛、曹正、高平四人由西至東,並排站在檢閱台上,相互間隔著五尺距離。
在四人前方台下,站著四名披甲戴盔的軍官,分別是四個都隊的都頭。
等了兩刻多鍾,才見第一支披甲執銳的隊列朝著校場走來。
隊列還算整齊,走路時盔甲碰撞,鏗鏘不絕。
趙玉城暗暗點頭。
這支隊伍的軍容,遠比站崗的軍士為強,直到此時,軍營終於恢復了幾分肅殺之氣!
那隊伍有三十多人,是一個大隊。
宋軍以三人為一個小隊,三小隊為一個中隊,三中隊為一個大隊,長官為隊將,押官和將虞候為副手,一個掌管軍法,一個負責戰時督戰。
趙玉城突然皺了皺眉。
一都只有兩個大隊,一個大隊應該有五十人,然而眼前的大隊顯然少了人。
一轉念間,便即明白。
自古以來,軍中就常出現吃空餉的情況,表面是一百編制,實際人數卻經常少了幾成。
眼下是北宋末年,出現這種情況, 不足為奇。
那支隊伍是第一都第一大隊,走到高平跟前站定。高平十分得意,朝趙玉城擠了擠眼。
又過不久,第一都第二大隊也來了,同樣也是三十多人。第一都最先集結完畢。
片刻之後,第二都和第三都的大隊陸續到來。
不過在第三都第一大隊到來前,第四都有一支大隊搶先而來。
這支大隊人數更少,只有二十多人,不過隊列齊整,不輸第一都士兵。
為首隊將面色黝黑,身材魁梧,昂首挺胸,氣勢不凡。
趙玉城向四都都頭詢問那名隊將姓名。
四都都頭姓汪,長著張馬臉,目光直接越過趙玉城頭頂。
“回指揮使,他叫石大勇!”神色頗為倨傲。
趙玉城笑了笑,並不與他計較。
他發現那名石隊將也正在看著自己,目光也頗為不善。
又過一盞茶時間,第四都第一大隊終於也過來了。
這支隊伍歪七扭八,步履蹣跚,就像一群行將就木的老人,領頭的隊將兜鍪都戴歪了。
若是遇到戰事,趙玉城相信這支隊伍定會一擁而散!
簡單的檢閱之後,趙玉城大步上前,向眾人介紹了他和高平的身份。
接著,又將四都隊的訓練權當眾分派,四都隊的行營,也重新劃分。
這座軍營很大,他將四都的營帳劃分的很遠,意思很明顯,大家各訓練各的,誰也不干擾。
劃分完畢後,趙玉城又讓李存繼、小順子五人入了軍籍,編入第四都,便下令眾軍士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