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都的將士們,很快換了新軍營。
第二大隊的軍士們聚在帳中,一個個垂頭喪氣,有的還在低聲謾罵著。
誰能想到,那位粉郎副指揮,不,現在是粉郎指揮,竟然剛好負責他們的訓練?
便在這時,鄧虞候從外面走了進來,剛拿下頭盔,就破口大罵。
“他大媽媽的,真叫人羨慕死了!”
眾人都問:“怎麽了?”
鄧虞候‘嘿’了一聲,道:“我剛剛去其他‘都’打聽過了,那位曹衙內可是大手筆,檢閱完畢後,就賞下一百貫錢,二都的弟兄們,每人都分了一千多枚大錢!”
眾軍士都豔羨不已,一個軍士口水都流下了。
鄧虞候抹了抹頭上的汗,又道:“那位高舍人更厲害,聽到消息後,立馬也給一都的弟兄發了錢,而且是一百五十貫!”
眾軍士們一個個張大了嘴,面面相覷。
一名軍士坐在地上,唉聲歎氣道:“看來還是跟著有錢的郎君好,咱們和三都這回只有羨慕的份了!”
鄧虞候冷笑道:“蠢!人家雷副指揮也不含糊,帶著三都的將士們入城了。雷副指揮可是明白人,這一膘一嫖,那是少不了,他們有什麽好羨慕的?”
河東軍內部,有個不成文的習慣。
軍官上任後,會帶著弟兄們吃頓好的,給大家長長膘。晚上,再帶著大夥,去青樓妓館嫖上一夜,快活快活!
只要經過這一膘一嫖,軍士們就會認可將領,服從他的號令。
有軍士罵道:“直娘賊,他們都有錢有樂子,就咱們什麽都沒有!石大哥,要不您去找趙指揮說說吧?”
石大勇又在喝悶酒,他不愛說話,不高興的時候就喜歡喝酒。
鄧虞候鼻子裡哼了一聲。
“找也沒用,汪都頭剛才已經去找過姓趙的,結果不僅沒用,還被他留下當苦力!”
石大勇愣了一下,道:“什麽苦力?”
鄧虞候嘟囔道:“我也不知趙指揮在搞什麽鬼,他帶著汪都頭在北校場插木棍,插成一排,又用繩子圍了個大圈,半圓半方的,也不知是個啥?”
一直到了晚上,眾軍士也沒等到趙指揮的任何賞賜。
大家對這位新長官的不滿日益加深。
約莫戌時左右,汪都頭黑著一張臉進入營帳,硬邦邦地道:“趙指揮有令,明日卯時,在北營集結!”
有軍士問:“都頭,趙指揮人呢?”
汪都頭面無表情道:“已經回城了。”
鄧虞候嘿了一聲,道:“我就知道,指望不上有賞賜!”
石大勇本來也有不少問題,不過他跟汪都頭不和,便沒有開口。
幸好有人把他心中疑惑問了出來。
“汪都頭,剛才趙指揮喊您過去幹嘛?”
汪都頭面色一沉,仿佛都要擠出水來,破口大罵:“他娘的,自己沒長眼睛,不會去校場看嗎?”
氣呼呼地離開。
還真有人去看了。
只見佔地十幾畝的校場之上,插滿了木棍,每根都是五六尺長,中間連著繩子,圍成一個大圈。
誰也猜不透那位秀才指揮的心思,大家心中有氣,也懶得去猜。
到了第二天,寅時五刻,外面有人喊了一嗓子:“集結了!”然後再無動靜。
石大勇起身穿好了衣服,見同營軍士都躺著不動,沉聲道:“快到卯時了,還不起來?”
一名軍士嘟囔道:“石頭兒,那粉郎不把咱們當回事,咱們又何必聽他命令呢?”
石大勇道:“他就算再混帳,也是咱們現在的長官,怎能不聽軍令?”
鄧虞候哼哼唧唧道:“石老弟,你也忒老實了,遇上這種不識趣的主,就得給他來個下馬威!”
“對,需得讓他明白,不討好了弟兄們,誰也不認他這個指揮!”有人跟著道。
其他軍士轟然一笑,紛紛叫好。
有人撇嘴道:“現在天都沒亮,外面多冷,我估摸著,他也不會準時到!”
石大勇一言不發,默默離開了軍營,步行到北營校場。
外面朦朦朧朧,曙光雖然還躲在地平線之下,月光卻極為皎潔。
星辰閃爍,明亮的星光灑在校場上。
石大勇踏著星光走在校場上,放目望去,隱約能在檢閱台上看到幾道人影。
台下也有稀稀疏疏幾道人影,絕不超過十人。
石大勇走到自己位置站定。
過了一會,又有三人過來集結了,還有一人和石大勇同營,名叫張信,平日很少說話,因身材瘦弱,常被人欺負。
又過片刻,木台上傳來一道鑼鼓聲。
只聽一道清朗的聲音道:“集結時間到,按時到達的將士,由左到右,依次報自己名字!”
石大勇等人把名字報了,心中都在暗暗歡喜,心想,趙指揮是否會因此獎勵大家?
到了卯時中牌時分,東方見白,一縷曙光緩緩升起。
雖然還有少數軍士沒到,趙玉城也不等了。
“將士們, 我旁邊這位兄弟叫李存繼,是我請來的教頭,自今日起,負責訓練大家!”
汪都頭暗暗冷笑。
他心中早已對趙玉城十分不滿,見對方不讓自己協助訓練,又去找來一個教頭,再也按耐不住。
“趙指揮,你是上頭派下來的上官不假,可你隨便找來一個人,就想讓大家聽他的,弟兄們可做不到!”
眾軍士紛紛附和。
“對,沒這道理!”
“他是什麽鳥人,憑什麽教我們?”
李存繼一言不發,默默走到汪都頭跟前。
汪都頭先前就發現他長的高壯,此時挨近,才發現對方比自己高一個頭,不由暗暗心驚。
“你想幹嘛?”話一出口,氣勢就顯弱了。
李存繼伸出一隻手,搭在汪都頭肩膀上,咧嘴道:“你既然是都頭,想必有兩下子了?”
汪都頭心中一驚,肩膀下沉,想將對方手甩開。
下沉後,突然發現抬不起來,一股巨力死死將他壓住,急忙伸手去撥。
剛伸手過去,李存繼便將手縮回去了。
在別人看來,是汪都頭伸手將李存繼的手架開,只有他自己知道,根本就沒碰到對方!
有軍士以為他佔了上風,開始起哄。
“我們汪都頭的武藝,在都裡可是數一數二,你不服氣可以比比!”
汪都頭臉色一白,狠狠瞪了那軍士一眼。
李存繼抱著胳膊,雙腿微微分開。
“比試就不必了,我就站在這,只要他能挪動我分毫,我立刻離開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