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這麽多天,怎還沒到白河啊?”
毛諾揮著斧頭,發泄似的劈砍著灌木,頭髮亂糟、胡子拉碴,好幾天沒洗澡身上的臭味特別招蒼蠅喜歡。
“閉嘴,不然就削你丫的!”形象比弟弟好不到哪兒去的邵利暴躁的吼了一嗓子。
“你丫憑啥削俺!”毛諾立刻就不服氣了。
“夠了!”烏爾霍被這對兄弟吵得頭疼,終於忍不住發起脾氣。
好歹是位黑巫師,烏爾霍開口後,德洛兄弟瞪了彼此一眼,到底是沒有再多嘴。
“我們走的方向應該沒錯。”烏爾霍盯著地圖,為了避開金砂城西北的金礦,他們繞了不少路,“是我們走得太慢了。”
“我們連食物都不剩多少了,大家的行進速度自然快不起來。”邵利瞅了瞅無精打采的士兵們,歎了口氣說道。
這件事烏爾霍也沒有辦法,從金砂城逃出來的時候,跟在他們身邊的利維坦士兵有上百人,可走到這裡就只剩下二三十人了,許多人因為看不見回到故鄉的希望,乾脆去做了強盜土匪。
“大家再堅持一下,最多兩天!兩天,我們就能渡過白河到泰拉莫斯領了,歐內斯特伯爵的部隊就在那裡,到了那裡,烈酒、美食和女人,就隨你們享用了!”
聽到歐內斯特伯爵的名字,士兵們的眼中泛起了光,他們願意跟著烏爾霍等人走到這裡,幾乎就是靠對歐內斯特伯爵和傑裡柯家族的信任支撐著的。
然而信念是不能填飽肚子的,烏爾霍知道,如果兩天內自己不能讓這些士兵填飽肚子,信念崩潰之後他們一定也會加入到盜匪的行列中。
“昨天又有人脫離隊伍了,好像去投奔了哈克。”邵利壓低聲音,擔憂的說道。
哈克是跟著他們從金砂城逃出來的利維坦士兵之一,也是最早去做強盜的家夥。這家夥在軍隊裡待了好幾年,已經當上了隊長,因而帶動了不少人跟著他一起落草。
“哈克那些人也在這附近?”烏爾霍不由得頭疼,利維坦士兵受過訓練,比一般的強盜更有組織、戰鬥力更強,所以造成的破壞也更大,如果那個哈克出現在這裡,就意味著這附近的村莊一定也遭了殃,自己等人更加難以獲得補給。
“要俺說,咱們也去搶個村子,讓弟兄們吃頓飽飯。”
毛諾又開始胡咧,氣得烏爾霍怒瞪了他一眼。
“你再敢說這種話,我現在就燒了你!”
看到烏爾霍手中的火焰,毛諾惺惺的閉上了嘴。
“接著走吧,不管怎麽樣,二三十個大男人,有手有腳的,還能被餓死不成?”
隊伍死氣沉沉的又走了兩個小時,將近傍晚,終於看見了遠處的炊煙。肚皮早被餓癟的士兵們頓時鼓起了精神,興衝衝跑步向前,可等他們靠近看清楚後,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麽炊煙,而是又一個村莊被焚毀的信號。
烏爾霍呆呆站在悲鳴的村莊前,一路上他見過不少被屠殺、毀滅的村子,但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正在實施暴行的惡徒們。
而這些惡徒,恰好還是他的熟人。
“喲,烏爾霍閣下,這可真是巧呀。”
臉上有好幾道傷疤的哈克站在燒焦的房屋廢墟上,居高臨下俯視著難掩失落的烏爾霍一行。他身後是足有近百人的強盜團,二十多人拿著十字弩在周圍警戒,其余的惡徒扛著搶來的糧食、財貨和女人,每個人臉上都是發自內心的獰惡笑容。
德洛兄弟緊緊站到烏爾霍身邊,拿著武器不甘示弱的與哈克對峙著。
“哈克,你忘了老子當初是怎麽揍你的嗎?”
哈克嬉皮笑臉的擺手。
“得了毛諾,我知道你很能打。這樣吧,看在咱們都是同鄉的份上,進來一起吃肉一起喝酒一起玩女人,你們應該很久沒吃過一頓飽飯了吧?”
這話一出,跟在烏爾霍和德洛兄弟身後的利維坦士兵眼睛都在放光,他們餓了太久、苦了太久,酒肉和女人的誘惑對他們而言太難拒絕了。
就連德洛兄弟都有些動搖,毛諾這個夯貨自不必說,邵利心裡也在猶豫,如果拒絕,跟隨他們的士兵一定會失望透頂,自己不是斯溫,沒有威望讓這些人拒絕近在咫尺的享受。
但烏爾霍沒有動搖,他好歹是蘇克森魔法學院出身的巫師,慷慨善良、守護同胞的誓言是刻在他骨子裡的。
“伊格尼斯!”
一發火箭直直的衝著哈克面門飛去,不過這個利維坦老兵和烏爾霍一起被關押過一段時間,認得對方的巫師身份,早就有所防備。烏爾霍念出咒文的一瞬間,哈克趕緊跳下廢墟,火箭只打中焦黑的木梁,隨即端著十字弩的強盜們立刻舉起武器,對準了烏爾霍一行。
“哈克,你劫掠村莊、濫殺無辜,不怕斯溫爵士回來懲罰你嗎?”
對方有近百人,而烏爾霍只有自己一人,身後那些士兵都在猶豫,他們身上只有逃出金砂城時搶回來的少數裝備,人數又比對方少,肯定打不過哈克的強盜團。
“斯溫爵士?哈,願他安好!”
哈康一抬手,強盜們佔據高處,舉起十字弩,瞄準了烏爾霍
“你辜負了我的好意,烏爾霍閣下,你不該挑釁一個壞蛋的。”
一聲令下,幾十把弩開始攢射。德洛兄弟趕緊架起盾牌,一左一右牢牢護住烏爾霍,但他們手中的只是從金砂城監獄搶到的木盾,強勁的弩矢依舊能貫穿盾牌的防禦,毛諾的手臂上就中了一箭,疼得這家夥大聲問候哈克的女性親屬。
烏爾霍的魔法並不適合應對這種人數劣勢的戰鬥,盡管努力的用魔法還擊,但他的魔力最多一次性凝聚十幾枚火箭,並且支撐不了太久,而對方有二十多把十字弩連續不斷的對自己進行射擊。
邵利扭頭想要呼喚士兵們來幫忙,卻發現跟了自己一路的利維坦士兵都離自己等人遠遠的,明顯不願意伸出援手。
他的心瞬間便涼了。
見自己的手下壓製住了一位巫師,哈克心裡頗有些得意,他再次站上高處,對著旁觀的利維坦士兵們喊話:“利維坦島的兄弟們,我還是那句話,咱們都是同鄉,願意喝酒吃肉快活跟著我哈克乾的,全都歡迎;但如果誰要像德洛家兩個笨蛋一樣,去幫那個蠢巫師,我可就……”
話沒說完,哈克臉上露出了極度驚悚的表情,仿佛見了鬼一樣。
他手下的士兵詫異的循著老大的視線望去,一隻烏鴉正盤旋在天上,牢牢盯著哈克。
本地的盜匪不明所以,而來自利維坦島的那些人很快露出了和哈克一樣的表情。
烏鴉是傑裡柯家族的象征,哪怕做了強盜決心不再跟隨這個家族,黑巫師留給利維坦人的恐懼陰影卻不是那麽容易驅散的。
盾牌被射成了刺蝟,身上都挨了好幾發弩矢的德洛兄弟發現敵人不再射擊,小心的從盾牌後探出腦袋,瞅了情況。
烏爾霍的嘴唇一點點張大,他見過這樣的情形,但沒想到會在這時候再次看到。
密密麻麻的烏鴉群從樹林中傾巢而出,如同是夏季的雷雨烏雲,覆蓋在被強盜攻陷的村莊頭頂。那一雙雙猩紅的眼眸,勾起了利維坦人心底深處的敬畏,一些強盜直接丟下十字弩,跪在地上乞求饒命。
哈克徹底呆住,他怎麽也想不到,斯溫·傑裡柯真的出現了。
媽的,你在就早點出來呀!你早點出來,我直接就給你磕頭了,誰還當什麽強盜啊!
哈克現在後悔得要死,他知道烏爾霍的魔法對付不了這麽多人,所以才敢硬氣的和對方叫囂,準備乾掉領頭的巫師和德洛兄弟後,收編剩下的利維坦士兵,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實力。可斯溫·傑裡柯就不一樣了,他跟隨斯溫的時間不長,但親眼見過那恐怖的烏鴉群,自己的人固然不少,可對方的烏鴉數量更加龐大,而且利維坦出身的人哪裡敢和一個傑裡柯對抗?
“我投降!斯溫爵士,求您發發慈悲,我們都是利維坦出身的人,我跟隨您在德維德斯作過戰,又在宣道會的禁牢裡吃過苦,求您看在我們為傑裡柯家族立下過苦勞的份上,從輕發落吧!”
哈克果斷的跪下,朝著天空大聲求饒,見烏鴉群沒有散去,他一咬牙,拔出劍來。
“我做了太多壞事,您要懲罰我理所應當。”
他奮力揮劍,生生砍下了自己的右手。周圍的強盜無不震驚,就算不是利維坦島出身的強盜,見到這漫天的烏鴉群,見到自己老大還沒瞧見對方的面就砍自己一條手,自然也全都明白這個敵人有多麽的可怕,紛紛丟掉武器跪下求饒。
然而斯溫依舊不打算饒過他。
“因信濯汙,因善行惡。”
哈克瞳孔驟然擴大,捂著被割開的喉嚨嘶唔幾聲,無力倒在這座他親手帶來血與火的村莊中。
斯溫的身形兀然出現,借著烏鴉群帶來的陰影,他早已隱身潛到了哈克身邊。
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哈克,一群強盜噤若寒蟬,沒有誰想為老大報仇,甚至連抬頭看斯溫一眼都不敢。
鴉群環繞著斯溫,他走上剛才哈克站的房屋廢墟,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眸子掃過跪了一地的強盜們。
“我是斯溫·傑裡柯,泰伯琉·傑裡柯的子孫,溫斯頓伯爵的嫡親血裔。我以使徒彼列的名義審判你們這些惡事做盡的罪人,放下武器,釋放村民,交出所有搶走的東西,償還你們的罪孽!”
這些人如何敢不聽從斯溫的命令,趕緊照著斯溫的要求,把搶來的女人和村莊的幸存者都放出來,財貨和食物堆積成一座小山,看得村外那些士兵直咽口水。
只有烏爾霍和跟著斯溫來到這裡的伊恩輕輕歎息一聲,這麽多東西,哈克的強盜團得毀滅了多少村莊、多少家庭呢?
按照斯溫的要求辦好,他們依舊老老實實跪在斯溫面前。
但斯溫卻好像並不滿意。
“你們聽不懂我的話嗎?”
強盜們惶恐的抬頭,看著鴉群圍繞的斯溫,仿佛是在看一位魔王。
“還有最後一件事,償還你們的罪孽,為什麽不去做?”
償還罪孽?怎麽償還?
一些腦筋轉得快強盜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既然你們不願意去做,那麽……”
斯溫輕輕揮手,天空中的鴉群猛然發起俯衝,如暴雨般降臨在強盜們的頭上。
聽著哀嚎和咒罵,斯溫緩緩走下血與火的廢墟。
烏爾霍看著自己的老同學,嘴唇都在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