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和秦可卿忙於過年事務，賈蓉和賈薔還了興隆坊的銀子，賈瑞那邊也沒有另外舉動，事情就平息下來。

　　賈瑞每天被賈代儒看著寫文，也沒有時間做別的事情。

　　臘月二十五，賈琮來了。告訴賈瑞近幾天府裡的事情，也沒什麽大事。

　　賈瑞給了賈琮五兩銀子過年，又抄了一首詩，叫賈琮給妙玉送去。

　　同時附上一封信，告訴妙玉自己忙於備考，沒有時間親自去拜訪，特意送上一首詩，請妙玉指教。

　　賈瑞也沒指望妙玉回信，就是希望跟妙玉保持聯絡。妙玉瞧不起自己，去見面反倒尷尬。還不如這樣從側面接觸，效果反而會好一些。

　　正如賈瑞預料的那樣，賈琮回來說，妙玉收了詩和信，沒有什麽回話。

　　倒是妙玉的婆子抱怨，送個詩詞什麽的，不能吃，不能喝，還不如送幾兩銀子呢。

　　打了倪二和鮑二，從賈蓉和賈薔那裡弄來六百兩銀子的事情，賈瑞也告訴了賈代儒和王氏。

　　賈代儒笑著罵了孫子幾句，又埋怨賈瑞下手有點狠，就高高興興讓老伴兒把銀子收了起來，另給賈瑞留了五十兩。囑咐他也二十歲了，應該在外面結交一些人。至於不許在外面吃喝玩樂的話，再也不提起一句。

　　臘月二十七，賈代儒聯系了賈代修，帶上賈瑞，把家裡的桌椅搬到寧榮街上。買來紅紙給族人和附近的百姓寫對聯和鬥方，全都免費贈送。

　　以前賈代儒也寫這些，不過是收錢的。現在有錢了，也不在乎這幾個錢。

　　一來是想博個好名聲，給賈瑞造勢。

　　二來是顯擺一下，自己現在有錢了，可以給族人造福。

　　三來也有點兒向東西兩府示威的意思，用這種方式發泄族人對兩府的不滿。

　　前幾天，兩府雖然給族人分了一些東西，但是數量很有限，聊勝於無。

　　賈代修之所以加入，除了賈代儒給了他二十兩銀子之外，還因為他跟賈代儒一樣，也對東西兩府心懷不滿。

　　賈代儒的父親，當初跟著老榮國公賈源打仗，時間不長就戰死。

　　賈瑞的父親，也戰死疆場。

　　賈代修的兩個兄弟，跟著老寧國公打仗。一個戰死，一個受傷，不到三十歲就死了。

　　兩人認為，兩府今天的地位和榮華富貴，其實也有他們兩房的功勞。後來兩府享受了榮華富貴，可他們兩房卻沒有得到太大的好處。如今兩府只顧著自己，對族人卻薄情寡義，所以兩人對榮寧兩府都心懷不滿。

　　“琮哥兒還是親生的，他們都如此刻薄，何況咱們呢。”

　　賈代儒的評價，深得賈代修讚同。

　　“就他們兩家那做派，也快折騰到頭了。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隻可憐那大姑娘入宮，還想保住榮華富貴。別指望他們了，還是靠自己吧。離他們遠點兒也好，免得將來有一天受他們牽連。”

　　有了錢，今年族裡分東西的時候，兩家也沒去要，說話也硬氣起來。

　　賈代儒和賈代修在這邊開寫，賈瑞就到各家去喊人，叫他們出來領對聯。

　　吆喝了一圈之後，也回到街上開寫。

　　對聯都是些吉祥話，多少年都是那些詞兒。什麽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四季發財之類。

　　賈瑞主要負責寫鬥方，貼在門上、櫃子上，也無非就是黃金萬兩、招財進寶、福祿壽喜、丁財兩旺之類的吉祥話。

　　天氣挺冷，凍得賈瑞手腳發涼，心裡不住抱怨。

　　今年也就罷了，等明年過年，一定回藍星批發一些機制對聯、年畫什麽的來批發，工業化生產的東西，質量好，價格又便宜。

　　不說別的，僅僅是這個，就能做成一筆大生意，狠狠地賺上一筆。

　　“瑞兄弟，給我家寫兩副對子行麽?”

　　一個嫵媚的聲音響起，賈瑞抬頭一看，是長相秀麗的婁氏，本名叫作婁淑的。

　　這個婁淑，大概二十三四歲的樣子。本是個童生之女，在娘家的時候也開了蒙，識得一些文字。幾年前丈夫病死，如今帶著一個兒子賈菌過活。

　　賈菌如今正在賈家的塾學裡面上學，經常跟賈蘭一起玩兒。

　　婁氏挺有志氣，為了兒子沒有改嫁，靠著三十畝地和給人家做一些女紅賺些錢養家。為人處世不卑不亢，算是個自立自強的女子。族人們都挺佩服她，風評不錯。

　　“原來是嫂子啊，這裡寫好的兩副，嫂子若是滿意就拿去。”

　　賈瑞就讀了一遍。

　　“就這兩副吧，能寫個鬥方麽?狀元及第什麽的?”

　　“行啊，這就寫一個，相信你家菌哥兒將來一定會高中狀元。”

　　“狀元是不敢指望的，能得個童生，象瑞兄弟這般，能給人寫個對聯、文契、訟狀，一年賺個二十兩銀子，我就知足嘍。”

　　賈瑞抬起頭，看看婁氏笑道:“嫂子這是瞧不起我呢，我這輩子就這點出息?”

　　“哎喲，說錯話了，該掌嘴。忘了瑞兄弟都捐了例貢，過兩個月就要下場，得中舉人呢。”

　　“這還差不多。”

　　“瑞兄弟真有把握得中?”

　　“當然，嫂子早點準備賀禮吧。好啦，開玩笑的，便是真的中了，我也不收什麽賀禮。寫好了，拿去吧。”

　　“真的不要錢麽?我雖然沒多少錢，這幾個錢還給得起。”

　　“都不要錢，嫂子盡管拿去便是。”

　　“那就謝謝瑞兄弟，今後菌哥兒在塾學，還希望瑞兄弟多多管教。”

　　看著婁氏離去的背影，賈瑞突然靈機一動。

　　這不是現成的人選麽。

　　人品正派，自強自立，又是族人，知根知底，跟兩府沒有多少瓜葛。在外面走動，懂得一些生意經，將來弄些紡織品之類的貨物來，讓她給我當白手套。既不用我出面，也能幫她孤兒寡母一下。

　　她跟我一樣，都是平民百姓。幫助她，比幫助府裡那些貴族小姐有意義多了。

　　賈瑞正琢磨著，一個雪白的小拳頭在案上敲響。

　　抬頭一看， 原來是平兒，身邊還有一個小丫鬟和一個婆子，顯然是平兒這大丫鬟的跟班兒。

　　“喲，這不是平兒姑娘麽?這裡似乎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啊。”

　　“是不該來這裡，可是你來這裡，我不來這裡還去哪裡?”

　　“這麽說是來找我的?有什麽事情麽?”

　　“二奶奶打發我來，問問你家過年還缺什麽?若是需要就說一聲。”

　　呵，王熙鳳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竟然這麽關心我?

　　皮褲換棉褲，必有緣故。

　　若是換了別人，還有可能。這個鳳辣子麽，是絕不會有這個好心的。

　　這就叫黃鼠狼給雞拜年。

　　“回去告訴你們二奶奶，我窮慣了，就不要什麽東西了。也別繞圈子，就說究竟什麽事情吧。”

　　“也好，那我就直說了。二奶說是跟你借一樣東西，叫作什麽寶鑒的，過年的時候消。過了正月初三，就還給瑞大爺。”

　　原來是為了我的手機來的，想拿回把柄。

　　這才是劉備借荊州，到了那鳳辣子手裡，還指望拿回來?做夢呢。

　　“原來是那個東西啊，你們來晚了。回去告訴你們二奶奶，那東西早就讓癩頭和尚拿走了。”

　　“別人想給二奶奶什麽，還要看她高興不高興收。借你的東西，那是給你體面，你可想好了。”

　　這口氣，比她主子還大。

　　“想好了，就這麽回她。”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有什麽好看的，還不走?”

　　平兒衝著婆子和丫鬟一揮手，氣哼哼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