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李炘是被達爾文一邊嗚咽一邊撓門的聲音吵醒的。
他抹了把臉、坐起身來,一邊看著史蒂文趿著拖鞋匆匆從臥室出來、拿上塑料袋,又給達爾文拴上狗繩,帶它下樓便溺。
等一人一狗重新回來後,史蒂文給達爾文的飯盆裡倒滿乾糧,又往麵包機裡扔了幾片吐司。接著,他打開冰箱看了看,取出兩個橙子,將其中一個朝著李炘扔了過來。
“將就一下當早飯吧。”他一邊手忙腳亂地把快烤焦的吐司挪到盤子裡,一邊對李炘說道,後者仍舊沒怎麽睡醒,迷迷瞪瞪地點了點頭。
“今天是什麽安排?”等史蒂文把吐司和水果刀放到茶幾上,李炘一邊把被子和枕頭收拾到沙發一角,一邊問他道。
後者一時間好像什麽想法也沒有。他在沙發上坐下,皺眉思考了一會兒。
“總之我得先把收購的物資先帶去醫院。”最後,史蒂文一邊伸手拿起橙子,一邊答道,“你也跟我一起去吧。把你的入職手續辦一下,順便看看職工宿舍還有沒有空余的房間,能讓你短租一兩個月。”
他說完,好像突然想起幾人在抵達薩頓海之前的對話,猶豫了一下之後問道:“抱歉,你確實是還有入隊打算的,對吧?”
後者默不作聲地拿過水果刀、把手裡的橙子劃成四瓣,這才終於點了點頭。
史蒂文長呼一口氣。
“就這麽辦吧。”他拿起一片吐司,一邊說道。
這時,達爾文終於把飯盆舔乾淨了,慢慢踱到史蒂文身邊,眯著眼把下巴擱在了他的腿上。後者幫狗兒把兩隻寬大的耳朵整理好,又輕輕拍了拍它的腦門。
吃完早飯,二人重新返回車庫、坐上史蒂文的吉普車,朝著擁堵不堪的城中心開去。
白日中,這座城市的髒亂暴露無遺。水泥人行道上覆滿油汙,公用電話亭與自助停車收費器上全是塗鴉。高速路口邊上,風滾草和髒兮兮的塑料袋一齊四處飄蕩。是日晴空萬裡,明媚而澄澈的天空與這個滿是沙塵與人造垃圾的沙漠城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們倒是沒有上高速,只是在高速路橋底下拐了個彎,陡然來到了鬧市區與高檔街區交接的邊緣地帶——兩邊貧富差距之大,衝擊力強到足以刺痛雙眼。一側是街頭巷尾散落著流浪漢棚屋、塗鴉與廢棄購物車的低矮平房,另一側卻是一棟又一棟直抵雲霄的高樓大廈,統統被深色玻璃從頭覆蓋到腳,四周環繞著綠蔭與大大小小的噴泉。史蒂文口中的醫院便正巧處在這巨大反差的正中心、貧富對比的分界線之上。
趁吉普車被紅燈卡住的檔口,李炘打量起這座醫院來。整個醫院呈U字型,從兩側朝中央,建築的層數不斷增加,像一座漸漸隆起的巨山一樣。醫院通體白色,頂樓中間是一個紅色的實心圓標識,其中印有象征醫學的白色雙蛇杖記號。
“真沒想到,你們竟然是這麽大一個組織嗎?!”李炘驚歎道。
史蒂文笑了一聲。
“不要被外表蒙蔽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打方向盤、拐進角落裡的地下停車場,“雖說山奈醫院的確是瓦迪茲三大診所之首,但要打比方的話,我們急救隊在醫院的地位,就好像是巨人身體裡的盲腸一樣無足輕重。在其他科室看來,造訪區創傷應急組不過是由退役軍警與元偷渡者組成的大老粗隊伍罷了。”
“這是事實嗎?”
史蒂文只是笑了笑。
“還是交給你自己判斷吧。”他一邊說著,一邊停好車、拉上了手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