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早已萬念俱灰的胡惟庸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能有峰回路轉,絕境逢生的機會。
頓時眼中便重新燃起了強烈的求生欲望,當即匍匐在了朱元璋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回道:“罪臣胡惟庸,叩首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正所謂有人歡喜有人愁,就在胡惟庸還在因為自己劫後余生而感動得涕淚橫流的時候,帷幕後跪著的群臣則早已昏倒一大片了。
……
“妹子!妹子!”半個時辰之後,朱元璋一口氣跑到了坤寧宮,興高采烈地說道,“成了!成了啊!”
“什麽成了?”坤寧宮裡,馬皇后正陪著孫兒朱雄英看書習字,聞言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書本,一臉好奇地問道:“重八,什麽事讓你高興成這個樣子啊?”
“自然是胡惟庸的那個案子啊!你猜怎麽著?咱只是略施小計,就讓那些個文武官員們相互攻訐,亂做一團了,要不了多久,咱就能掌握他們全部的罪狀了!”
不想馬皇后聽了臉上卻非但沒有流露出任何一絲喜色,反而冷著臉淡淡地反問道:“然後呢?你就可以毫不顧忌地大開殺戒,讓整個朝堂血流成河了,是不是?”
此話一出,朱元璋便不由得一愣,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不是,妹子,咱知道你心善,見不得朝堂血流成河,只是有些時候,咱不得不下狠心啊!你說那幫隻知一味趨炎附勢,見風使舵連句真話都不敢講的酸儒庸臣不該殺嗎?還有那些結黨營私,意圖不軌的逆臣難道咱也不該殺嗎?倘若朝廷上上下下全都充斥著這樣的大臣,那我大明將會變成什麽樣子了?”
“重八,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朝廷裡邊出了這樣的奸黨你這個當皇上的,難道就沒有一點兒過錯嗎?”
“不是妹子,咱沒聽錯吧?你這是讓咱下罪己詔?”
“怎麽了?聖君也有不是處,漢高祖唐太宗不都下過罪己詔嗎?你不是還老拿自己跟他們相比嗎?”
朱元璋不聽還好,聽了之後火氣騰地一下就上來了,“咱有啥錯啊?咱的錯,就是太過縱容他們,咱早應該嚴辦了!”
“照你這麽說,你是嫌殺得還太少了?非要把他們斬盡殺絕嗎?”
“妹子,咱可警告過你,咱再警告你一次,后宮永遠不能乾政,你要是再這麽執迷不悟的話,咱就……”
就在朱元璋兩口子吵得不可開交之際,朱雄英的聲音卻突然冷不防地響了起來。
“皇爺爺,您還記得您答應過孫兒什麽嗎?”
此話一出,朱元璋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便點頭說道:“當然記得,所以皇爺爺才留了那胡惟庸一命,沒有急著將其處死啊!”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您答應孫兒的可不光是留胡惟庸一命,而是殺人誅心啊!”
“這……這難道還不算是殺人誅心麽?”
“當然算,不過在孫兒看來,倘若只是做到這種程度,充其量也只能起到震懾眾臣,讓文武百官更加畏懼皇爺爺您而已。”
聽到這,不知為何,朱元璋竟不自覺地想起了那黑衣和尚臨死前的那一番話。
難道自己真的錯了?
想到這,朱元璋便強忍著火氣問道:“那以你所見,皇爺爺該如何做呢?”
“很簡單,火銃既已點燃,不妨就多給它一點時間,讓銃膛裡的彈丸飛一會兒,一切自有分曉。”
“讓彈丸飛一會兒?嗯,不得不說此法倒是跟你處置胡惟庸的提議有異曲同工之處。這樣吧,妹子,罪己詔的事你讓咱考慮幾天,先看看那些大臣們的反應再說,怎麽樣?”
“也好。”馬皇后也點了點頭,“重八,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是在逼你,我只是不想讓你在世人口中落下一個殘暴嗜殺之君的名聲。”
“好啦!”朱元璋輕輕地拍了拍馬皇后的手背,難得地展露出了一絲溫情,“咱知道你是為了咱好,但有的時候,為了咱大明江山,還有這天下的百姓,咱老朱也不得不做一個惡人啊!”
說完便轉身向宮外走去,隻留下了一個落寞的背影。
“重八!”就在朱元璋即將走到宮門口的時候,馬皇后卻追了出來叫住了他,“找個機會一塊兒出去走走吧!自打進了這皇宮,哀家就再也沒出去過了,不如就趁著這個機會出去好好走走,散散心,就咱們兩個。”
“還有我!孫兒也要跟皇爺爺和奶奶一塊兒去!”朱雄英也不甘示弱地湊齊了熱鬧。
盡管沒有回頭,但朱元璋的身子卻還是猛地怔了一下,好半晌才緩緩開口說了一聲,“好!”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經查實,吉安侯陸仲亨,平安侯費聚,禦史陳寧,吏部主事塗節等人勾結奸相胡惟庸悖主謀逆,欺君篡權,著即剝奪所有職銜俸祿,緝拿歸案,待都察院及刑部嚴審重辦。”
很快第一批被查辦的官員名單就下來了,整個鎮撫司的錦衣衛全體出動,在二虎的帶領下抄家的抄家,緝拿的緝拿,一時間整個應天的大小官員無不人人自危,戰戰兢兢。
至於那樁與胡惟庸案一並東窗事發的‘硝鹽’案,由於不光涉及后宮,還牽扯到了太子和藩王,於是朱元璋索性便將此案轉交給了大正寺院,責承太子朱標負責審理。
經過了足足半個月的詳細審理,朱標才將最終審理結果呈報到了朱元璋的案前,“啟稟父皇,兒臣已將硝鹽一案的來龍去脈,及所涉人員罪狀全部整理完畢,恭請父皇預覽。”
“這麽厚?”毫不誇張地說,這次朱標整理出來的奏章可遠比上一次劉璉上奏的那份要厚的多,由此可見這樁硝鹽案到底有多複雜了,想到這朱元璋頓時就感到一陣頭疼,於是便輕咳了一聲對朱標說道,“標兒啊,等咱以後慢慢看,你先揀要緊的說。”
“是,父皇,這一切,還得從您的舊敵陳友諒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