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說笑了,在下不過一介草民,只是出於不忍眼睜睜地看著有恩於在下的大人身處險地,故而才急忙趕來向大人陳清利害,僅此而已,至於此案該如何處置,還得大人您自己拿主意才是啊!”
陳冬至的回答可謂是滴水不漏,於是劉璉便索性換了一套說辭,“照你這麽說,皇上調本縣來此,就相當於挖了一個火坑讓我跳,是這樣麽?”
陳冬至聽了連忙誠惶誠恐地擺手回道:“誒!劉大人,我可沒這麽說,這怎麽能叫火坑呢?是考驗,而且不光是在考驗劉大人您的能力,還有您對朝廷以及聖上的忠心。”
“哦?”劉璉聽了不由得眉毛一挑,“難不成在冬至兄看來,身為朝廷命官,恪盡職守難道還不算是對皇上最大的忠心嗎?”
“簡單了!劉大人,這件事倘若真如您想的那樣,恐怕就只有殺了那朱桓才能表現大人您的忠心了,可那真的是皇上想要的結果嗎?遠的不說,就說那奸相胡惟庸,結黨營私,貪汙腐敗,加害同僚,黨同伐異,意圖謀逆等等幾十條的重罪,哪一條單拎出來不比朱桓所犯之事嚴重?可結果呢?聖上只是讓他下了大獄,敢問大人,這又是何道理呢?”
聽了陳冬至那番暗示意味滿滿的話語,饒是劉璉也未免有些動搖起來,“這……”
要說這劉璉雖然品行操守,甚至於為官之道皆與其父劉伯溫一般無二,但是若論對於人心洞察程度,以及人情練達方面卻終究還是差了一大截。
直到這時,那劉璉這才重新審視起了面前的陳冬至,態度誠懇地正色道:“先生所言,著實令本縣醍醐灌頂,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賜教不敢當,只是以在下看來,這忠與不忠,關鍵還是在皇上,只有讓他老人家認為大人您是忠的,這才算是真正的忠心。而殺了朱桓,最多也只不過是替皇上背了些許罵名而已,可您別忘了,那朱桓再怎麽混蛋,那也是皇親國戚,這種事情一旦坐實,丟的可不光是朝廷的臉面,還有整個皇室的臉面,恐怕到時候弄不好非但沒能在皇上面前表現忠心,反而會適得其反,招致皇上的怨恨哪!”
“那依先生所言,本縣該當如何呢?”
“小民認為,大人眼下只有一條路可走,十二個字,即:大事化小,舍卒保車,順水人情。所謂的大事化小,其一是要強調那朱桓的動機是好的,為了建行宮,好心辦了措事;這第二呢,朱桓是受了別人的慫恿和蒙蔽一時糊塗所致;這其三呢,要特別地強調,朱桓已經退還了大量的贓款髒物,決心痛改前非了,如此以來,便可算是大事化小了。”
說到這,那陳冬至稍微頓了頓,然後才繼續說道:“至於舍卒保車,小民認為,在此案件中,皇上只會對朱桓下不了手,對於其他案犯殺起來是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顧慮的,所以,大人只要將能記在其他案犯頭上的案件,盡量記在其他人的頭上,這朱桓的罪過,給皇上一個台階下,不就既可以讓皇上認為你辦事得力,又給朝廷和皇家留足了臉面了嗎?如此以來,不就幾全齊其美了嗎?”
“說得好,繼續!”劉璉眯了眯眼,面無表情地說道。
然而話音未落,那陳冬至便似乎已然敏銳地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然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於是便笑著起身說道:“呵呵,劉大人見多識廣,小民就點到為止了,告辭!”
“且慢!先生此番專程為了本縣而來,若是就這麽讓先生回去,實在是不合本縣待客之道。即便要走,好歹也要告知本縣,先生是受何人之托,也好讓本縣知道自己是受了誰的點撥,念誰的好吧?”
“劉大人,這有些事情,大人還是不要知道的太多為好,知道得越多,反而會對大人越是不利,小民這也是為了大人著想。”
不想話沒說完,一個略帶稚嫩的聲音便從隔壁響了起來,“說得好!可是倘若本宮非要知道這幕後之人是誰不可,先生又該如何呢?”
“你是何人?”此時的陳冬至猶如一隻受到了驚嚇的狐狸,一邊警惕地打量著突然現身的朱雄英,一邊問道。
“放肆!長孫殿下當面竟然還敢如此無禮,陳冬至,你好大的膽子!”
“長……長孫殿下?”不得不說,那陳冬至不光口才了得,見風使舵的本事也是不差,聽了宋文和的呵斥之後,立刻二話不說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向上叩首道,“小民有眼無珠,無意間冒犯了殿下,還望殿下恕罪。”
朱雄英則擺了擺手,“起來吧!正所謂不知者不怪罪,本宮自然不會跟你一般計較,只是先生當真不是受人之托,前來替案犯朱桓說情,亦或是借陳情利害之名,行威脅劉大人之實的麽?”
“回殿下,小民並沒有替案犯說情,更不敢威脅劉大人。小民只是為了報答昔日誠意伯對家父之恩,故而才主動登門拜訪的,此情蒼天可表,日月可鑒,還望殿下明鑒!”
那陳冬至越說越是激動,說到最後竟隱約有了些許悲愴之意。
然而朱雄英聽了嘴角卻只是微微上揚,擺手笑道:“好一個蒼天可表,日月可鑒,不得不說陳先生真是一個厲害的說客,不光是言辭,就連情緒拿捏的都十分到位,只可惜你忽略了一處細節,雖然看上去問不足道,卻足以致你於死地了!”
說到這,朱雄英稍微頓了頓,見那陳冬至還有些不服,這才不緊不慢,一字一頓地問道:“陳先生,既然你口口聲聲堅稱自己只是為了報答昔日誠意伯對令尊之恩情,故而才主動登門拜訪的,那麽請問你是怎麽知道,劉大人會接替那個朱桓出任定遠知縣的?又是如何得知,聖上已經將這個案子交由劉大人負責審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