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在下不才,忝為河南信陽縣一介小小生員,姓宋,名謹,字文和。”
“原來是宋先生,失敬。敢問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在下只是覺得閣下似乎對剛剛的遭遇心有不甘,故而才忍不住上前搭話,冒昧之處,還請閣下見諒。”
“無妨。”朱元璋擺了擺手,“如此說來,先生是打算替我們主持公道的麽?”
不想那宋文和卻連連擺手,“不不不,主持公道是衙門裡那些官老爺的事,在下即便是有一百個膽子,也絕不敢有半點僭越,在下能做的,只是幫閣下討回公道,僅此而已。”
直到這時,朱元璋這才恍然地點了點頭,“那不知先生能為咱討回多少公道呢?”
宋文和則笑了笑,“那就要看閣下肯出多少銀錢了。”
“哦?這話聽起來倒是新鮮,什麽時候這公道也能用銀錢來衡量了?”
“當然可以,你給我多少銀錢,我便還你多少公道,就這麽簡單。”
然而話音未落,不等朱元璋開口,那郝掌櫃就忍不住對其嗤之以鼻,“我說後生,你可別怪咱多嘴,你可知道咱們這的縣太爺是誰嗎?是皇侄,皇上的侄子呀!就你一個小小的生員,也敢誇口從他那裡討什麽公道?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不得不說,那郝掌櫃的話雖然有些刻薄,卻也是句句發自肺腑。
宋文和聽了也不生氣,剛要說什麽,就又有一個穿著公服的小吏帶著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一見來人,那郝掌櫃立刻就從櫃台裡面走了出來,滿面陪笑地迎了上去,“哎喲,朱大人,您來了?裡邊請,裡邊請……”
然而那朱大人卻擺出了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子,擺手說道:“裡邊就不必了!去,把你們的稅票拿來給咱看看!”
“哎,好!好!”
郝掌櫃一邊應著一邊麻利地從櫃上拿來了厚厚的一摞稅票,遞到了那個朱大人的手上,不敢有一絲一毫地怠慢。
“嗯……”或許是沒有從那些稅票上面挑出毛病的緣故,搞得那位朱大人很是失望,可即便如此,卻還打著官腔敲打道,“記著,要依法納稅,懂嗎?”
“懂,小人懂,小人一直都是老老實實納稅,從不敢少交一文錢。”
“嗯,這還差不多。對了,掌櫃的。還有個事,本官要通知你,從下個月起,本縣所有商戶都要新征一項市場監管稅,到時候你可得帶個好頭啊!”
“這……”那郝掌櫃不聽還好,一聽下個月還要加稅,臉色瞬間就變得難看起來。
那朱大人見狀則索性把臉一板,沉聲道:“這什麽這?本官可不是在嚇唬你,這稅收可是咱大明的根本,一文錢都不能少,抗稅就是抗法,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朱大人,您稍等一下。”說著,那郝掌櫃便回到櫃上一咬牙抱了兩壇酒過來,“大人,小人這裡剛好有兩壇尚未開封的陳年老酒,您要是不嫌棄的話,就拿回去嘗嘗。”
直到這時,那位朱大人的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笑模樣,“既然郝掌櫃都這麽說了,那本官可就卻之不恭了!”
“那下個月的稅……”
“放心,本官心裡有數……”
“哎呀,那就多謝朱大人了!”
“走,咱們到下一家店看看!”說完便帶著人離開了客棧。
再看那郝掌櫃,一直將那位朱大人送到了門口,才轉身回到櫃上,重重地歎了口氣,“幾位都瞧見了吧?這一個月的生意又白做了。”
此時的朱元璋已經快要壓不住心裡的火氣了,“我說郝掌櫃,剛剛那個人摸鬼樣的家夥是什麽人啊?”
“嗨,您不是都看見了嗎?收稅的唄!”
“那剛剛那個姓吳的?”朱元璋又問。
“也是收稅的啊!”
“這倒是奇了,小小的一個定遠縣,養這麽多稅吏做什麽?”
“還能為了什麽?自然是為了收稅啊!只不過一個是朝廷的,一個是皇家的罷了。”
“你說什麽?你把話說清楚了,什麽叫一個是朝廷的,一個是皇家的?難道這朝廷和皇家不是一回事麽?”
“當然不是了,剛剛那位朱大人您都看見了吧?人家可是皇親國戚呢!”
“什麽皇親國戚?難不成跟咱皇帝同姓,就算是皇親國戚了?”
“那哪能呢?您看啊,咱們這的縣太爺是皇上的義侄,而剛剛那個朱大人則是咱們縣太爺的舅倌,這還不是皇親國戚啊?”
“鬧了半天, 原來是這麽個皇親國戚啊!如此看來,你們這個縣太爺也是夠混蛋的了。”
不想那郝掌櫃聽了卻連忙搖頭說道:“唉呀這位客官,話也不能這麽說,要說咱們這位縣太爺剛上任的時候還是不錯的,接連判了兩個案子,判得那叫一個公正啊,都是前任碰都不敢碰的那種案子,兩個富戶啊都被他收了田產,那個時候真是給老百姓出了一口惡氣呀!咱們那個時候還念叨呢,還是皇親國戚好啊,敢下手!”
然而話音未落,一旁的宋文和便哈哈大笑起來,頓時就讓那郝掌櫃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沒好氣地說道:“你笑什麽?”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們這些百姓實在是太單純太好騙了,有民如此真不知道是我大明之福,還是我大明之禍呀!”
“放肆!”這下不光是那郝掌櫃,就連一旁的二虎都聽不下去了,“宋文和,你區區一介生員,便如此輕侮我大明百姓,將來要是考取了功名入朝為官,那還得了?那才是我大明之禍吧!”
“這位老兄,在下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閣下要是不願意聽的話,在下不說也就是了。”
“你!”
“二虎叔叔!”二虎還要再說什麽,便被朱雄英給攔了下來,隨即便從板凳上跳了下來,來到了那個宋文和的面前說道,“宋先生,剛剛是你說的,咱們給你多少銀錢,你便還咱多少公道,沒錯吧?”
“沒錯!”
“這話現在可還作數?”朱雄英又問。
“當然作數!”
“既如此,那就請先生開個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