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俊龍敏銳地捕捉到了這段古老傳說中的關鍵信息。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他拿起一根蠟燭,擺在地圖旁,示意眾人撤走其它光源。
眾人紛紛聽從,隨著光線的變化,地圖上的影子開始舞動。
“看!”郭俊龍拚命地掩飾著聲音中難掩激動,他指著地圖上舞動的影子,“南方是‘亮黃昏’,北方是‘暗黃昏’,更北邊則是‘永恆的黑夜’!”
眾人的目光緊緊跟隨郭俊龍的手指。他們看到,隨著燭火的跳動,地圖上的光影由南向北逐漸暗淡,最終在北方的盡頭消失在深邃的暗影中。
這燭光的變化仿佛一個神秘的向導,南方的明亮之地是他們熟悉的家園,北方的昏暗區域是鐵序帝國的疆土,而更北方的“黑夜區”則如同一個未知的迷宮,引發了他們無盡的遐想。
“嘶~”三花鬼驚愕地倒吸一口冷氣,“大哥,你的意思是,咱們的南邊有根巨大的蠟燭?”
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郭俊龍的身上,渴望從他那裡得到答案。
郭俊龍嘴角抽動了一下,解釋道:“你可以這麽聯想,但更準確的叫法應該是‘恆星’。我們生活的地方,可以看作是一個圍繞它旋轉的‘行星’。這兩者之間的關系,就像兩個相互作用的球體。”
說著,郭俊龍攥起拳頭模擬球體,對著燭火進行演示:“行星自轉並圍繞恆星公轉,這就形成了正常情況下的四季交替和日夜更迭。”
他轉動拳頭,指著上面的一個點:“如果一個人站在這個點上,當這個點轉向燭光時,就是白天;而轉過去背對燭光時,則是黑夜。”
然而,盡管他的解釋已經很詳盡,但眾人心中的疑雲仍未完全消散。
特別是三花鬼,他始終難以理解,如果他們真的生活在一個巨大的球體上,那一直往一個方向走,會不會突然從邊緣掉下去呢?
郭俊龍並未察覺到三花鬼的困惑,卻聽到清水靈帶著不解的詢問:“白天和黑夜不是時間的概念嗎?為何現在卻變成了天氣現象?我們看到的天空總是昏黃的。”
郭俊龍猛地一拍地圖,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我們的行星可能已經不再自轉了!通常情況下,行星會自轉,但也存在一種特殊情況——在引力的作用下,行星可能會被‘潮汐鎖定’,也就是它的一面永遠朝向恆星。”他在心中默默比對了地球與月球的現象。
他稍微停頓,為眾人留出思考的時間,然後繼續說道:“這樣一來,白天和黑夜在行星上的區域就會固定下來,形成了我們現在所見的永恆黃昏和黑夜。”
看著面前神色各異的眾人,郭俊龍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激動的心情,再次恢復到那張面無表情的撲克臉,淡淡地說道:“如果你們實在無法理解自轉和公轉的概念,那就繼續想象南方有一根巨大的蠟燭吧。”
眾人聽後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三花鬼更是得意地對眾人說道:“我就說嘛,我就知道...”
水爺凝視著地圖,似乎在低聲自語。突然,他眼中閃過一絲明悟,但隨之又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清水靈仿佛能讀懂爺爺的心思,她代替爺爺向郭俊龍提問:“玉龍大哥,你說的這些能幫助我們找到‘永暗盆地’嗎?”
郭俊龍肯定地點了點頭,開始闡述他的觀點:“我之前提到的是光照,而光照帶來的最重要的變化就是溫度。這也是關乎人類生存的關鍵。如果我的推斷正確,那麽極北之地是永恆的黑夜,北方是暗黃昏,南方是亮黃昏,而極南之地則是永恆的白晝。”
他停頓了一下,讓眾人有時間消化這些信息,然後繼續解釋:
“永恆的白晝溫度極高,而永恆的黑夜溫度極低。在這兩者交替的黃昏帶,溫度是漸變的,總有一個區域適合人類生存。這就是為什麽這裡的人們會誕生在這片溫度適中的廢土大陸。而溫度的差異導致了持續的風沙,風沙總是從一個方向吹去,這也是一個重要的證據!”
郭俊龍看著圍繞在他身邊的夜人們,他們的眼神中滿是對找到家鄉的渴望。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如果你們確定永暗盆地是你們祖先的發源地,那麽我們可以根據一些邏輯來縮小搜索范圍。”
他頓了一頓,接著說:“首先,永暗盆地不可能離北方大陸太遠。以你們祖先的科技水平,他們無法跨越溫度極低的永夜區遷徙到廢土大陸。所以,我們可以合理推斷,永暗盆地就位於廢土大陸的北方邊緣附近。”
說著,郭俊龍伸出手指,在地圖上沿著廢土大陸的北方邊緣劃了一條線,然後斷言:
“永暗盆地肯定就在這一帶。你們可以去與同胞交流,整理你們手中的傳說和歷史。辨別真偽的方法就是,凡是遠離這片區域的資料都是不可靠的,只有接近或位於這片區域的資料才有參考價值。”
他環顧四周,看到夜人們都聚精會神地聽著,便繼續說道:“而且,你們的祖先能在永夜地區的盆地裡面生存,說明那裡必然有溫泉和地熱資源。這些資源在沙漠區的可能性很小,更可能是在岩石區。”
說著,他在剛才劃線的某一點上圈了一個圈,說道:“所以,我們的搜索范圍就幾乎鎖定了這一小塊區域。這裡就是你們祖先可能生活的地方,也是你們一直在尋找的家鄉。”
水爺一直注視著地圖,隨著郭俊龍的分析,他的雙眼逐漸變得深邃。當郭俊龍圈出那一小塊可能的區域時,水爺的目光突然間如星辰般閃亮,仿佛找到了迷失已久的寶藏。
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種恍然大悟的驚喜,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又激動得無法言語。
郭俊龍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位老者在情緒上的巨大變化。他看到水爺仿佛回到了童年時代,眼中閃爍著純真與激動的光芒,使得這位歷經滄桑的老者竟然像個孩子一樣失控地又哭又笑。
郭俊龍對水爺如此激動的反應感到震驚。
周圍的夜人們也被這種情緒感染,他們仿佛被點燃的火焰一樣,情緒高漲到了極點。他們有的高聲歡呼,有的興奮地跳躍,有的激動得渾身顫抖,還有的淚流滿面。他們紛紛呼喊出內心深處的聲音:
“曾經,每當節日來臨,我們只能圍坐在火堆旁,訴說著那或真或假的傳說。如今,我們竟然在有生之年可以親自去見證那些傳說了!”
“我的孩子啊,我再也不必騙你了。你終於可以真實地知道,你到底來自哪裡,你的家鄉具體在何處。你可以自豪地告訴所有人,我們是夜人,我們有家!”
“流浪的日子裡,每當有人問起我的家鄉,我只能含糊以對。如今,我可以驕傲地指出那個地方,那裡,有我的根,有我的家,有我真正的歸屬。”
“我再也不用通過其他種族的歷史來編造我們的過往了。我們正在逐漸接近我們祖先的故土,去重續那斷裂的根脈!”
“我不必再刻意地追求別人的接納和認同了。我可以平等地看待其他人,我們有我們的獨特之處,我們也有自己的家!我們正在接近它!”
“諾大的廢土大陸,終於有了我的一席之地。我們不再是這片大地上的匆匆過客了。無論我們將來埋在哪裡,我們的靈魂都將回歸家鄉,得到真正的安息。”
郭俊龍聆聽著他們或是發泄,或是自豪的話語,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多麽的幸運。
無論是在前世還是今生,他始終都有一個明確的歸屬。在前世,他擁有一個強大的祖國,那是他無論走到哪裡都牽掛的地方;在今生,即便身處遙遠的異世,他心中依然有一個清晰而深愛的地球。
他從未真正體驗過那種無家可歸的漂泊感,那種心靈上的孤寂。
然而,對於夜人們來說,這種讓郭俊龍習以為常的歸屬感卻是一種未曾體驗過的幸福和滿足。
漸漸地,夜人們紛紛向郭俊龍投以感激的目光,他們用各種方式表達著對他帶來希望的友善與敬意。
這一刻,郭俊龍不再僅僅是一個外人,而是帶給他們希望的摯友,是他們追尋歸屬感的引路人。
三花鬼眼中噙著淚水,得意地站在郭俊龍身後,搖頭晃腦,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弧度。
郭俊龍回頭看了看他,恰好迎上了三花鬼的目光。兄弟倆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郭俊龍感到由衷的高興。自從他來到這個光怪陸離的異世界,各種離奇的傳說和神秘的神靈讓他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荒謬。
然而,他也一直感到困惑,既然這個世界有神靈,為何那些遠古文明不是以魔法為主,而是以科技為基礎呢?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這個世界的底層邏輯依然是科學。只要底層邏輯是科學,那麽無論表面現象多麽荒謬,都必然有合理的解釋。他所掌握的知識和技能在這裡都能派上用場。
過了一會兒,夜人們平複了情緒。在水爺的邀請下,郭俊龍與三花鬼以及盜賊兄弟會的幾位骨乾成員來到了五樓的一處隱蔽房間,這裡是他們的資料存放地。
當郭俊龍踏入房間時,他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這個大約十至二十平米的房間被分為兩側,每側都有一個三層的架子。一側的架子上整齊地分類擺放著薄木板,上面用炭筆記錄著各種資料;另一側則擺放著兩排各式各樣的“遺物”,包括廢舊電線、話筒、損壞的顯示屏以及各類零件等等。
這些物品都被擦拭得油光鋥亮,顯然受到了精心的呵護。
但最吸引郭俊龍目光的是最高一排,上面隻放著一個東西,那是一個破損的、比真人手臂略小的機械臂。
在得到水爺的許可後,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這個機械臂,開始仔細地觀察起來。
這機械臂設計得如此精巧,三個關節靈活而精致,周邊的杠杆伸縮自如,賦予它多方向的運動能力。
郭俊龍兩世為人,從未見過這樣的材料,這種金屬的表面似乎塗抹著某種特殊的塗料,使得它整體呈現出一種清新整潔、渾然一體的美感。
他小心翼翼地嘗試著複原機械臂的活動過程,但顯然並不成功。這機械臂已經嚴重缺少零件,稍一晃動就有散架的風險。
盡管如此,郭俊龍依然能從這個機械臂中感受到一種別樣的美感和力量。
這些機械部件仿佛是這個世界曾經輝煌的見證,也是他解開這個世界秘密的重要線索。
郭俊龍心中暗自惋惜,這個機械臂需要的零件太精密了,他沒有數控機床,很難徹底修複。而且即便有數控機床,這個世界也沒有電力供應。
然而,他堅信這個世界一定有地方曾經是擁有電力的,他早晚都要找到那個地方。
他按捺住內心的激動,鄭重地向水爺請求:“水爺,這個東西能借我用用嗎?我可能需要拆卸它的零件來使用一陣,但我保證在歸還時能夠重新組裝成現在這個樣子。”
水爺聽了郭俊龍那一番精彩的推理後,心情大好,一直是一副哈哈大笑的模樣。
當郭俊龍提出請求時,水爺調侃道:“只要你能幫我們確定永暗盆地的位置,把它送給你又如何?我們也是拿它當個擺件,做鎮會之寶用。”
隨後,水爺收起調侃的笑容,嚴肅地說道:“而且不僅僅是這個遠古遺物,我們沙漠自由城盜賊兄弟會以後也是你最忠實的盟友!”
郭俊龍沉默了一陣,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然後,他走到水爺身邊,低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一起搞一搞我們共同的敵人怎麽樣?”
緊接著,他冷笑了一聲,繼續說道:“水爺不會以為,那落尾幫派人刺殺我,我會選擇逃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