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明月移舟,姬家的船樓已經靠近到了水上行宮這邊。
行宮的正前方以船樓搭建了舞台,環肥瘦燕的清倌人拿了從行宮那邊送過來的詩詞,有的譜曲清唱,有的歌舞助興。
這樣的詩會,對於文人墨客而言,是出人頭地的機會,對於清倌人,亦是如此。
蘇瑾在看舞蹈。
穿越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身臨其境的賞樂看舞。
女子跳舞,本就能吸引人眼球,漂亮的女子跳舞,更是如此,這點對於蘇瑾也不例外。但見視線內的女子,如雪的天鵝頸散發著白玉般的光澤,紅色、白色、紫色的斜裙罩在腿上,銀色流蘇隨著扭腰、提胯、晃肩等的姿態輕輕搖曳。
打眼看去,媚而不俗的舞蹈賞心悅目,一點都不油膩。
只是欣賞的時候,他難免會想,這都已經是冬季了,這個時代有沒有暖寶寶這樣的身貼,她們不冷麽?
姬梧桐眼睛有意無意的看著水上行宮,搜尋著燕國的齊王,當然這一次,她不會驚神一刺,只是單純的想看看資料中的齊王真實相貌。
明月視線則在蘇瑾和舞台上的舞女之間倏來忽去。
修行春雷呼吸法,感知能力提升,猛地蘇瑾就覺得有視線小刀那樣在身上刮來刮去。
“姑爺,那些女子跳舞好看不?”明月問。
丫鬟這樣出聲,姬梧桐也將視線看向了蘇瑾。
這是一個老實回答會死,違心回答或許也會死的問題。
“我在想,月兒要是會舞蹈,如果跳起來,應該比她們都好看,珠纓旋轉星宿搖,花蔓抖擻龍蛇動,應該就是這樣的效果。”
姬梧桐微微笑笑,心道:“相公回答的巧妙,這詩也好!”
被蘇瑾不動聲色的誇了一句,明月有點欣喜,便也不在挖坑問蘇瑾一些“可我不會怎麽辦”這樣的問題。
自家的姑爺,要呵護!周邊還有好多人。
姬秋山聽到蘇瑾口中“珠纓旋轉星宿搖,花蔓抖擻龍蛇動”的這句話之後愣了愣,他看了一眼舞女,感覺詩句畫面感很強,視線收回來之後,開口說道:“想不到姐夫也擅長詩詞!”
“自然了,姑爺文采很好的!”明月開始誇讚蘇瑾。
姬秋山將自己準備送過去的詩稿遞給蘇瑾:“姐夫看看我這詩如何?”
蘇瑾嘿的一笑:“我那會鑒賞詩詞,只不過從詩集背過幾首而已。”
姬秋山倒也沒有多少失望,覺得這正常,背幾首詩詞,哄騙一下丫鬟,自己也經常這麽做。他便笑了笑,隨後將詩稿遞給家丁,讓其送到行宮那邊。
另外的方向,蘇家長子蘇棟也看了看自己詩稿,對上面畫龍點睛的“昂藏一丈夫,敢救蒼生苦”極度滿意。
他將詩稿給家丁,送了過去。
清白的月輝中,湯黃梁拿了詩稿。
說書先生許半山好奇的問:“你也要博名聲?”
館主笑著解釋:“我替蘇大夫送詩稿。”
“是這樣呀,蘇大夫寫的詩詞,我先睹為快!”
湯黃梁將詩稿遞給許半山。
《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帶著倔強性格和曠達胸懷猛地衝擊了過來。
許半山木然的愣了半響,起身看向姬家的大船。
間隔不是很遠,蘇瑾也在留意湯黃梁怎麽搭訕官家小姐,所以讓看到許半山望過來的時候,他熱情的招了招手。
說書先生僵硬的抬手,揮舞了一下。
再一次坐下來,一字一句的閱讀了李清照、柳永等的詩詞,職業本能已經讓許半山興奮了起來。
即能寫婦人的婉轉哀啼,還能寫坦蕩之懷,任天而動之詞,更有纏綿情思的千古佳句,這些素材出在同一個人身上,對方還是郎中的身份,熱度可是比自己編撰的驚神一刺故事更能吸睛。
許半山思如泉湧。
畫舫中就有筆墨紙硯,說書先生拿狼毫蘸墨,奮筆疾書。
“許先生看來是出靈感了,又在寫說書的話本!”遠處船樓上的蘇瑾心道。
水上行宮。
四周船樓圍繞,文人騷客文人出口成章,三句話必引經據典,旁人不管聽不聽的懂,都得頷首微笑一副“同道中人”的模樣。
當更多的詩稿被送過來之後,幾首成色還不錯的詩詞引起了少許的喧嘩。原本略顯沉悶的氣氛逐漸的活躍了起來。
有國子監的學生走了過來。
“先生,你看看這首。”
文岩柏拿起來詩稿。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十四個疊字瞬間就將淒涼愁苦的情緒渲染開來。
“嘶!”大祭酒內心驚歎一聲。
千古佳句,不是沒閱讀過,國子監的學生也出過流芳百世的詩詞,但這種將疊字運用到極致的寫作手法,還真的第一次遭遇。
繼續往下看,淡酒、急風、大雁、黃花、梧桐、秋雨聯袂渲染,營造出一副水墨畫卷。
文岩柏的意識裡面,逐漸的勾勒出一個臨水照花的滄海愁人,憂時傷世的詞壇奇女。
強忍住內心的波瀾,他的視線落向了詩稿的最下方。
“蘇瑾!”
文岩柏和湯黃梁的感官都是一致的,詩詞就是直抒胸臆,不是堆砌辭藻,所以按照《聲聲慢》這首詞文字渲染出來的意境,他根本就沒有將蘇瑾往男性這個方面去思考。
蘇瑾,以“瑾”這為名,多常見於男性,但女性也不是沒有。而且帶“瑾”的女性通常來說,要不個性突出,要不才華出眾。
所以內心裡面默念了一遍名字之後,文岩柏便心道:“蘇瑾,她應該是蘇小姐?還是早就成為人婦的‘蘇’夫人”
距離大祭酒不遠的椅子上坐著的諫官柳相鐵。
才華橫溢的一個人。
不過令他名滿離京的倒不是才學,還是頭鐵。
出了名的心直口快,眼裡面不揉沙子的人。
為官十余載,死諫上百次。
就是“舍得一身剮”也要就違法違紀官員拉下馬,頭破血流也要讓皇帝承認自己錯誤的人。
因此越國文武官員私下裡面叫柳相鐵是柳鐵頭,皇帝則叫對方是柳匹夫。
柳相鐵看到文岩柏蹙眉,他起身走了過來:“你這是為何?”
大祭酒抬頭看了看他,默不作聲,將詩稿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