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震在“美翻天”的調教下,廚藝真是不錯。
雖然沒有放任何調料,(裡面放的有蔥,園子裡種的有),鹽也就那麽一丟丟,但是燉雞的香味實在太誘人了,連喜歡吃生肉的“沈天兒”也破天荒端坐在裝燉雞的陶罐前等著開飯。
我的胳膊痛得拿不住筷子,若若姐說她來喂我。
什麽也阻擋不住一個吃貨對食物的摯愛。
我讓韋一戈搬來一塊兒大石頭,把盛雞肉的碗放在上面,我直接下嘴吃。
見我吃得臉上都沾了湯汁,大家都笑著問我“是不是打算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
若若姐說舂米很有趣兒,等我胳膊好了可以試試。
韋一戈說:“那是,你跟擺拍似的就搗了那三五下,我現在可累得倆胳膊抬不起了,打算向顧然靠攏呢!”
我給他一個白眼兒,不理他。
沈朗的食欲很不好,喝了碗小米粥,碗裡的肉基本上都給了“沈天兒”。
韋一戈見大家都停了筷子,索性抱起陶罐兒一口氣將裡面的雞湯喝了個乾乾淨淨,然後揉著肚子要去轉圈兒。
我險些墜崖後,老大宣布了一條紀律:任何人不得靠近崖壁,天黑後,絕對不允許再進入園子!
所以他們就把用過的罐子和碗放在墓室外面,明天早上再洗。
若若姐也說吃得太撐,要跟著他們去散步。
我和沈朗算是病號,需要靜養。
“沈天兒”也鼓著肚子跟著他們去轉了。
見沈朗有些無精打采,我就逗著他說話:“你想不想知道韋一戈的故事?”
本閉目養神的他聽到我這樣說,笑了:“你說說看,我確實對他很有興趣。”
韋一戈的父親官雖然做得不大,但是實權派,求他辦事的人很多,交際面也廣。
韋一戈讀書時總能把一些其他同學沒有見過的新奇玩意兒帶到學校裡,因此,他是在同學羨慕的眼光中長大的。
他的學習成績不算很好,所以沒有勇氣參加公務員考試,但是很順利地考進了本市一個不錯的事業單位。
韋一戈身邊從來不乏美女,當然他本人長得白白胖胖,加之性格隨和,很討喜是一個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家裡有錢,又有一個很多人願意結交的老爸。
小童只是他諸多女友之一,雖然不是很漂亮,但卻是我們認為最靠譜的一個。
三年前,韋一戈的父親接受了紀委的調查,後來受到黨內嚴重警告處分,並提前離開領導崗位,回家休息了。
那以後,韋一戈身邊的女孩子明顯減少,但小童卻始終陪在他身邊。
老大和若若姐多次勸他要珍惜小童,他卻傲氣地說: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求不來!
虛榮心和自尊心極強的韋一戈,依舊想在所有人心目中繼續保持自己放浪形骸的瀟灑做派。
於是,我們就開始了為他編撰《韋瓶梅》的辛苦工作。
有一次我們去爬山,因為這個山不高,只能北路上山,南路下山。
老大就說咱們分開自由活動吧,下午三點在停車處集合。
結果,我們等到五點多,才看見韋一戈背著兩個女士的提包,拎著一個明顯是裝著水和零食的塑料袋,身後一瘸一拐走著兩個穿短裙和高跟鞋的女孩子下山來了。
還有一次我們“五人團”聚餐,老大和朱震的夫人也參加了。
韋一戈遲到,打手機不接發微信不回,
我們就不再等他,先開吃。 飯快吃完,他才急匆匆跑來,問他幹什麽去了,他說單位的幾位美女去汗蒸館,非拉著他去。
老大當時就火了:“咱們聚餐是不是上周就約好了?你這也太重色輕友了!”
凡此種種,韋一戈是一個面對美女會失去原則的人。
但其實他人品不壞,不是行動派,純屬飽眼福。
因為他的不在乎,小童最終離開了他。
我們都看得出來,韋一戈心裡很喜歡小童,但是他卻不主動挽回。
現在,他們已經分手一年了,這期間韋一戈都沒有正兒八經地談過女朋友。
若若姐有個同學和小童是同事,幫他們做過和解,小童似乎有意,但還是因為韋一戈滿不在乎的言行,最終未能複合。
“我覺得韋一戈是害怕被人輕視,他的心情,我能理解。”沈朗說。
我看著他,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追問他的身世。
他卻主動講了起來。
沈朗其實是沈裴的兒子,他原名沈琰,沈朗是伴讀書童的名字。
沈家連續兩次遭到朝廷的重壓,已經岌岌可危了。
最後一次,所有沈氏後人被貶往雲南。那一年,他十一歲。
南遷途中,他的妹妹和伴讀的書童都染病死了。因為擔心這個唯一的兒子再遭不測,沈裴就讓兒子換上書童的衣服,謊稱兒女都病亡了。
逃難中途,誰也沒有細究此事。真正的知情人,只有沈裴夫婦和沈為。
在沈家村的前四年,沈朗一直被關在家裡學文習武,他也是在那個最叛逆的年紀離家出走, 獨自在溶洞內生活了兩個月。
兒子的出走讓沈裴意識到永遠這樣關閉兒子不是辦法,等他因為身體發育而體格外貌有了變化後,他便讓沈朗以侍衛的身份出現在自己身邊。
從建立沈家村那天開始,沈真就在著手建造自己的陵墓。他把陵墓盡量建造得大一些,想把全村人都葬在一起。
即便俯進泥土裡,朝廷也未能忘記沈家的存在。因為一直覬覦他們帶走的財富,而再次痛下殺手。
沈真死去不久,兩位叔伯被滅門後,沈家村的人就在沈真墓室旁安葬了他們。
沈朗十七歲那年,沈家村被馬子非施以邪術。
那之後他精神上一直非常地痛苦。
邪術使他們失去了婚喪嫁娶的資格,只能像幽魂一樣地活著,等待被“錯斷”全部吃掉。
在這漫長的六百年裡,他多次見到過外人,但是他們看不見他,從他身體穿過、頭頂踩過。
村子裡有人因為絕望而主動選擇了自殺,自殺後的人像煙霧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沈朗的講述,讓我非常心疼,他的顛沛流離、他的孤獨和無望令我真心希望他來世能夠過一次正常的人生,可以娶妻生子,可以賺錢養家。
但是,我其實知道,人的肉身一旦死亡,就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我的一位發小,大學畢業那年家裡為她買了車,結果她出了車禍,死的時候才二十三歲。
如果人真的轉世,我真希望她已經在一個新的家庭誕生了,可以一直平平順順地活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