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凡人,故事》第27回 慕相如清蓮輕世俗 得鍾期玉磊欲破禪
  上回說到玉磊因見阿蓮不滿意顏老師房間,問她要不要去自己房間看看,說完怕她誤會,補充道:“我的意思是這間我來睡。”阿蓮聽了這話“突突”的心才定下來,點點頭,隨玉磊到了他房間。

  玉磊燃起三支蠟燭。神奇的光明讓剛歷經黑暗旅程的倆人瞬間擺脫了令人窒息的壓抑空間。

  “您先坐著,我給這間屋子有史以來最尊貴的客人泡杯茶。”誇張的語氣顯然是為了進一步淡化緊張氣氛。

  “謝謝!”阿蓮沒有坐,打量著這個第一次進卻莫名親切的房間。簡而言之就是一張床、兩張辦公桌,一把靠背椅,一張學生凳,都擺放得整整齊齊。進門右邊的桌子上放著一些食具,看來是當飯桌用的。靠窗戶那張桌子一頭是教本、教案和學生作業;另一頭擱著一摞書。阿蓮看見上面一本是歌德的《浮士德》。窗戶左邊掛著吉它。右邊是幅水墨立幅:四五根毛竹,筆直有勁;邊上一塊巨岩,石縫中露出半截筍芽兒。左上角一行清秀的行楷:未出土時就有節,及凌雲處尚虛心。下邊書:玉磊兄惠存。落款是俅榮。床鋪是最簡易的“丁”字架子床,杜玉磊將“丁”倒放在地板上,正好用來放行李箱,美觀又不佔空間。床頭上面有條橫幅:三日不讀書,當覺面目可憎——玉磊自勉。床上被子疊得豆腐塊似方方正正,枕頭旁也散放著幾本書,能看到書名的幾本是《紅樓夢》《神曲·煉獄篇》《政治經濟學》。

  玉磊指著那本《政治經濟學》笑道:“催眠效果不錯。”

  阿蓮微笑點點頭。

  “考察完畢,可還入得了您的法眼麽?”玉磊問。

  阿蓮笑道:“亮點是四壁的報紙,給人一種溫馨、乾淨的感覺。”

  “別的就沒有了?”

  “還有就是——這株蘭花!”阿蓮盯著窗台上陶罐裡那株蘭花。玉磊也早注意到了,陶罐外觀並不很破,腰身還有兩道拙樸的波紋圖飾,與蘭花的素雅相得益彰。

  “是的,我也很欣賞蘭花。”杜玉磊把茶杯遞給阿蓮,請她在那張唯一的靠背椅上坐下。

  “你欣賞蘭花什麽?”阿蓮問。

  “蘭花值得欣賞的地方太多了,但我最欣賞的還在於她無花可以賞葉,無香可以憐影的特質。你呢?”

  “我……”阿蓮遲疑了一刻,“我喜歡張九齡《感遇》中寫的蘭花。”

  “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玉磊顯然很讚賞阿蓮的觀點,但他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既然有‘聞風坐相悅’者,還是‘好花堪折直須折……’”

  “錯矣,好花可以養,怎麽可以折?詩人雲:荷風隻合送香氣,竹露已足滴清響。”見杜玉磊一怔,知道他聽出自己篡改了詩句,笑道,“看來言多必失。不如請杜先生‘為我一揮手’如何?”阿蓮看著牆上的吉他問。

  “當然,榮幸之至!”杜玉磊取下吉它,“只是我心裡有個結……”

  “你說。”

  “第一天見你那個晚上,我冒失地喊了一聲‘阿蓮’,你說這是小名,專屬自己的母親;我貿然提出以後都這樣叫你後,你當時無奈地說嘴長在我身上。我知道自己失禮,但還是有這個不情之請……”玉磊說完直視著著阿蓮。

  阿蓮再沒想到他心裡的結會是這個,莫名感動起來:“原來是這個。也許你不理解——其實我自己也奇怪,

名字原本就是讓人叫的呀。可是不知為什麽,別人叫我小名,內心會產生一種逼迫感——明明有足夠大的空間,對方卻非要迫近的那種感覺。”  “我倒不奇怪,這是一種本應自然如今卻難能可貴的感覺。女孩的小名原屬閨闈之物,是不好讓外人叫的!只是——‘阿蓮’兩個字太美了!”

  “謝謝你喜歡這個名字!其實——我發現那天晚上自己的話並不是完全出於無奈,因為——你叫的時候,不知為什麽——並沒有壓迫的感覺——這很奇怪。但是——”

  “這麽說你不反對我叫‘阿蓮’了?謝謝!”

  “但是,你別多想!”

  “我不多想。”玉磊欣喜地道,“阿蓮——哦,太開心了——現在你想聽什麽盡可以提,是彈唱還是獨奏?”

  “都要聽。”

  “遵命!我就先獨奏一首《彝族舞曲》吧。”

  阿蓮對音樂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理解能力。輕快自由的舞曲立即把阿蓮帶入一個寧靜的彝寨。一個美麗的彝族阿妹醒來了,梳妝已畢,秀麗清爽,漫步到寨子外的小樹林。舞曲慢下來,略顯凝滯。阿妹視線中出現了一個英俊的彝族阿哥,正是昨夜夢裡的那個他。妹子空蕩蕩的心裡瞬時充滿歡喜。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氛圍有些緊張,空氣有些曖昧。節奏突然加快,雨打芭蕉般急促,風雨雷電般粗獷。一個眼神的交流足以點燃愛的烈焰,他們衝破了內心的樊籠,熱烈地相擁。粗獷轉而為流暢,沒有阻礙,沒有壓力,他們幸福地相愛。曲子複歸於輕快自由,一如她們的愛情——美好、安寧、久長!

  “喜歡嗎?”

  “喜歡!當然喜歡,何止是喜歡——是醉了!”阿蓮兀自沉浸在樂曲的意境中,有美夢被人喚醒的遺憾,“好唯美、好幸福的一對!”

  “‘善哉,夫子之聽’,再為你彈唱一首瓊瑤的《在水一方》。”

  清幽的琴聲仿佛和風過林、春雨侵夜,又如林鳥晨鳴、山泉下澗;與玉磊深情的歌喉相得益彰。阿蓮再次聽得情動神移、如癡如醉。聽完意猶未盡,“杜老師,再彈一遍可以嗎?”

  “再彈一遍?”

  阿蓮道:“我想唱!”

  玉磊點點頭,重新過門。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他身旁。無奈前有險灘,道路又遠又長。我願順流而下,找尋他的方向。卻見仿佛依稀,他在水的中央。

  “我願逆流而上,與他輕言細語。無奈前有險灘,道路曲折無已。我願順流而下,找尋他的足跡。卻見仿佛依稀,他在水中佇立。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曲終歌盡,兩人仿佛遊離到了另一個世界,忘了今昔何昔,此處何處。

  …………

  “阿蓮……”

  “什麽話需要這般嚴肅!”阿蓮見玉磊表情凝重,“不好說就別說。”

  “你的名字讓我想起一首詩。”玉磊的神情仿佛臨時轉換了一個話題,“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阿蓮不自禁地道:“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

  “是不是一個多情的女子!”

  “‘多情’不好,‘多情隻被無情惱’?”

  “不。人之為人,正在有情;為人之美,只在多情!”玉磊道,“再者,牆裡牆外的,誰知多情無情?”

  “多情也好,無情也罷,都是看戲流眼淚——替古人擔憂。”阿蓮不想讓玉磊再說下去,“時候不早了,明天我要早起。謝謝杜先生留宿,更謝杜先生美妙的琴聲!”

  “那我呢,謝阿蓮小姐紆尊降貴,屈駕寒舍。”

  阿蓮笑道:“我看不是阿蓮‘紆尊’,是杜先生‘迂腐’呢!好吧,那我們都不謝,兩清!”

  “嗯,那我——走了。”玉磊打開門,一縷月光立即照進房間,同時也帶來一股涼意,“好美!”

  “是啊,一種乾乾淨淨的美!”阿蓮送玉磊出來,東山一彎細若娥眉的弦月隱現於漫天星鬥之中,“曉月出東山,嫋嫋脫俗塵。星漢爭光輝,娥眉自淨貞。”

  玉磊驚讚道:“寫詩竟這麽簡單麽!”

  “不過應景而已,杜老師見笑了。”

  “誰敢見笑,‘杜先生’是只有崇拜的份。”

  “去睡吧,”阿蓮笑道,“睡一覺就清醒了,不會說胡話。”見玉磊又要說什麽,一面關門,一面道,“鳩佔鵲巢,得罪了。晚安!”

  玉磊隻得在門外道:“晚安!”

  阿蓮聽見隔壁的關門聲,閂好門,從隨身帶著的挎包裡取出洗漱用品和睡衣。洗畢,換了睡衣,斜靠在床頭,全無睡意。隨手拿起枕邊一本書,是《煉獄篇》,心裡咯噔一下,翻到書簽那一頁:

  我有時會看到東方的天空

  全變成一天開始時的玫瑰色,

  其余的天空呈現出明豔的藍;

  還會看到太陽帶面紗升起的臉

  雲霧使它變得柔和

  …………

  一位女士在我面前出現;蒙著

  白紗,戴著橄欖枝花冠,

  綠色的鬥篷下面,衣服火一樣紅。

  …………

  阿蓮又換了一本,卻是《林徽因詩集》。打開屝頁,上面有幾行手寫字:林徽因最值得歷史銘記的,或許不是她的詩,甚至也不是她在建築學上取得的成就,而是她的那句“我要用一生去回答”。阿蓮暗暗稱讚,又隨手一翻,瞥見有的詩行下畫了波浪線,看到一句是“曾幾何時,我們做了世上那最柔情的人,為一朵花低眉,為一朵雲駐足,為一滴雨感動”。

  “噢,如果他心中只有這般高貴、睿智而又多情的女神,那我還有希望做他的那朵花、那朵雲、那滴雨麽?——可是煉獄結束,貝特麗齊現身,分明又是個吉兆啊!”

  阿蓮的心“砰砰”跳起來——村口那一幕又在阿蓮頭腦中浮現。

  她將所有細節一點一點收集,一遍一遍整理,直至以為沒有任何紕漏,才終它封存好,藏於最安全隱密,而又最方便提取重閱的心扉一隅,這才安心地合上眼,露出滿意的微笑。

  “男孩的肌肉怎地那樣硬梆梆的,要是他的手臂再用點勁會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

  阿蓮的臉熱得發燙,仿佛有人窺見了自己“肮髒”的思想。

  “——會有這麽一天麽?”

  阿蓮顧不得“廉恥”,翻身起床,從包中拿出一個手掌大小的包銀花邊松鶴雲紋圓鏡認真端詳。她第一次對自己的容顏如此不滿意——但又找不到不滿意的地方在哪裡。

  “他有一點點——就一點點——喜歡我麽?他的眼神……他的語言……,應該最少不至於討厭我——是的,他說我的名字很美——也說過我很美——有嗎?有啊!應該還不止說過一次——今天傍晚那次他說的不會是彩虹吧?……他剛才彈的曲子都是情歌,這會是巧合麽?我剛才怎麽會跟他合唱《在水一方》?羞死人!唉,可是人家這樣難為情——他聽懂了阿蓮心中的佳人就是你玉磊哥麽?——羞不羞,人家同意了麽,就叫玉磊哥!

  “‘玉磊哥、玉磊哥’,我就要叫!誰讓你傻,傻到阿蓮都來坳村找你,答應跟你住學校,同意你叫小名還不明白人家的心意。我難道不知道明天坳村甚至垓地就會傳出無數閑言碎語麽——當然,阿蓮不怕!阿蓮隻遵從自己的內心!

  “——或者聽懂了卻裝著不懂——他不喜歡我——不會的,他不會的!”阿蓮安慰自己。

  “可是,他為什麽連一句熱烈些的話也沒有——剛才他是想說什麽的!是被你自己截斷了——明明是你說這些都是替古人擔憂,明明是你叫人家不可以多想的,是你在回避,是你在害怕他太熱情,現在倒反過來怪玉磊哥——你真是無理取鬧呢!

  “就算人家有抵觸,可他是男子漢,難道不應該勇敢些,像那對彝族戀人一樣,衝破藩籬!……

  “羞不羞?你要他衝進來做什麽!

  “想什麽呢?我只是希望他把想說的說出來而已——你知道人家要說什麽啊——

  “看他的神情要說的話挺難出口,難道會是說‘阿蓮, 我喜歡你!’

  “……,……”阿蓮渾身酥軟。素女的天性讓她極力趕走這些讓自己難堪的念頭。她側過身,將臉埋進枕頭,卻聞到一股男子漢的氣息!

  ……,……

  阿蓮在這邊遐想連篇,玉磊在隔壁也根本沒睡。他臉都沒有洗,和衣滾上床。一閉上眼,阿蓮的面龐、身姿就清晰地閃現在腦海。她的留海,她的睫毛,她的眸子,她的鼻尖,她的嘴唇……

  “她來坳村是專程看我的嗎?像——又不像。

  “她會喜歡我嗎?自己能配得上她嗎?她不僅那麽美,那麽高貴,而且那麽有才華——真正是‘才華馥比仙,氣質美如蘭’!

  “嗨,要是剛才校門口那一瞬能永遠靜止多好啊——軟香溫玉、吐氣若蘭——哦,真該感謝那條蛇,那是我的福星。明天晚上我還要再去拜訪一下它……

  “阿蓮,對不起,你不會怪我這樣想吧!你不能怪玉磊,因為他就是這樣愛你,愛你!

  “‘世間溜溜的女子,任你溜溜求哦’。”玉磊想起這句歌詞,“對,愛一個人總沒有錯!不管她是否喜歡自己,我都有權利表達!

  “……,……”

  可憐這對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愛情觸手可及,卻都沒有勇氣掀開那層輕輕的帷薄!

  杜玉磊明明是個超逸瀟灑、鄙薄世俗的男孩,在阿蓮面前卻變得如此誠惶誠恐!喬清蓮也是一個愛恨由心、俗禮罔顧的女孩,在玉磊面前又也變得這樣患得患失!

  讓相愛的人變得怯懦,到底是上帝的戲法還是愛情的魔力?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