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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故事》第29回 孔乙己1封特邀函 張好股2日豪華遊
  拙作並非偵探小說,所以沒必要將謎底捂得那麽嚴實;而且書中人物都沒有反偵查能力,心思幾乎寫在臉上——會上大家猜得一點不錯,舉報信正是孔乙己巫佳進寫的,提供材料的也就是巫會計。

  信寄出去後,孔乙己不確定會不會產生效應,會產生什麽樣的效應。巫會計又和他有約定,結案之前暫不聯系。寢食難安的他有事沒事走到村口,就想看到對面坪子上停著一大排警車的場面。

  這天午飯時候,孔乙己仿佛聽見外頭有小車喇叭聲,側耳再聽,又沒有了。他不死心,問父親有沒有聽見。

  “太吃飽了是麽!”回爐落榜後,孔乙己父親對兒子就沒有好臉色。這也難怪,白讀了十幾年書,落得個郎不郎秀不秀。他說完這句感覺還不解氣,又道:“大隊來了客人會請你去吃飯?”和大多數村民一樣,他還習慣把村稱作“大隊”。心情好的時候,孔乙己幫父親糾正過多次,但他固執地認為就像叫“長蟲”和叫“老蛇”一樣,沒什麽區別。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孔乙己在心裡嘲笑完父親,放下碗筷,悄悄來到村口。

  巫成信果真帶著村兩委成員齊聚對岸,幾分鍾後,兩輛黑色轎車駛進視線。如此推算,孔乙己剛才聽到的喇叭聲竟然來自幾百米外。

  轎車“嘎”地一聲穩穩停在坪子中央。孔乙己看得清清楚楚,率先一輛車門上赫然印著令貪汙分子膽寒的“反貪”兩個莊嚴肅穆白色黑體大字。他這時真想衝過橋去親吻這輛雖然遍身汙泥的小轎車,順帶欣賞一番村幹部們哭喪著臉的倒霉相。

  坊間有種說法一度盛囂塵上:如果按洪武年間的律法——官員貪汙60兩銀子就要剝皮實草掛於公堂之上的話,中國正股級以上領導都可以“掛”了。政府歷來敢於直面問題,不懼怕自我剖析,雖然明知這是不負責任的假語村言,仍順應民心成立了反貪局這個新機構——有棗沒棗先三竿子的意思。反貪局雖然是個帶著緊箍的孫猴子,但唐三藏沒念咒語的時候,還是令神魔鬼怪懼怕三分的。所以一俟成立,反貪局就成了領導幹部最敬畏的權勢單位。

  從垓地鄉昨晚的接待規格也可見一斑。張好股只是股級幹部,接風宴上兩委領導悉數出席。今天,黨委副書記兼紀檢書記巫禮正又不避舟車勞頓親自陪同。

  巫成信小跑到第一輛車副駕駛門口,小心地打開車門。誰知座位上的人並不是張股長,是反貪局辦公室副主任嚴實生,他知道外面的人是開錯了門,笑道:“張股長坐駕駛位後座。”巫成信顧不得尷尬,轉而跑到那邊去開門。張股長當然看見了這一幕,並不介意,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寬宏姿態,從容下了車。巫主任見這個張股長長得腰圓背闊、臉膛紫黑,天生一種威武肅殺的氣勢,儼然開封府包龍圖再世。看官,人還真是不可貌相,誰會想到這樣一副上山能打猛虎、下海可擒蛟龍的身板,面黑渾如鍋底、眼圓卻似銅鈴的尊榮竟然會怕老婆——莫非他老婆是閻王轉世?

  跟張好股同坐後排的是女書記員朱欣。後面一輛車上有巫老書記、垓地鄉司法辦主任王正奇和辦公室主任林樂達。

  張好股腳一著地,從黑色公文包裡拿出一個黑色長匣子:“切,一格信號都沒有!”這個“大哥大”自然不是坳村送的那個。張好股此舉是在告訴坳村幹部,“大哥大”算什麽,老子早就有了。巫主任確實被這種氣勢鎮住了。雖然巫成彬一再發誓事情辦得很順利;巫老書記昨晚也特意打電話來說,

不用過分緊張,張股不是一根筯的人,一切按計劃行事;但畢竟生死攸關,心還是懸到嗓子眼。直到路上聽張好股關切地詢問“村幹部是不是很辛苦”之類盤古搖撥浪鼓——老天真的問題,懸著的心才放下了一些——這組長還真可能是個煞神臉菩提心的人。  會議室坐定,陳小英端上剛泡好的鐵觀音。巫主任看看沒外人,拿出四個不同記號的信封分發給反貪局領導:“山路崎嶇,各位領導鞍馬勞頓——山裡沒有好東西孝敬,一點小意思,請笑納。”張好股接過信封捏了捏,似笑非笑道:“巫主任,什麽個意思?‘此地無銀三百兩’啊,難道不怕弄巧成拙、罪上加罪?”巫主任諂笑道:“張股長,沒任何意思,就是辛苦費。待會兒查出我巫成信有經濟問題,該怎麽定罪還怎麽定罪。”巫老書記笑道:“巫主任的話還是有那麽一點在理的——目前還是同志嘛!現在是非正式場合,我說幾句非正經的話。我們反腐人什麽誘惑沒經受過?哪裡就經受不住這點腐蝕!個人認為,作為黨的廉政幹部,只有修煉到了‘吃人的嘴不軟,拿人的手不短’的境界,才能在反腐大業上無往而不勝。”大家紛紛喝彩:“禮正書記這話深刻了。”

  張股道:“既然同志所見略同,我也不搞一言堂。不過,我醜話說在先,此次複查責任重大,下午的工作該怎麽開展就怎麽開展。”“當然。不過,無論工作怎麽開展,飯都是要吃的。”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兩招後,巫成信瞎子吃混沌——心裡有數,竟然和複查組開起了玩笑,“——吃飽了才有精力查不是?不瞞眾位,這頓飯著實花了我們村委班子一點心思。說句大話,今天諸位吃到的東西,凡城未必能吃得到呢。”

  一行人輕松地來到餐廳。首席問題卻讓巫主任犯了難。鄉俗有論親疏、論長幼、論遠近等說法,這裡顯然都不合適。官俗則職務高者首席,職務相同序官齡,先提拔者為上。巫老書記是副科,張好股是股級,這樣講理應巫書記上坐;可是論身份,巫書記是陪同,張好股卻是組長。左右為難之際,巫老書記幫他解了圍,他親自把張好股請到第一把交椅上:“我雖然虛長幾歲,但也是坳村半個主人,沒有自家的上自家坐的道理。”巫老書記雖然是土生土長的坳村人,但現在已經是吃國家糧的領導幹部,戶口不在坳村,所以隻稱半個主人。張好股並不謙讓,略作了一點無奈的表情,笑道:“按理說強賓不壓主,何況我一個小小的股長。既然禮正書記這麽‘禮正’,我張好德只有‘好的’了!”說罷便心安理得地穩坐了。

  “呸,一張紙畫個鼻子——好大的臉。一個小小的股級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還有臉講‘禮正’、‘好德’,簡直是‘寡廉’、‘無恥’。”巫老書記心內罵著,嘴上卻道,“這就對了。一者你是客,風俗遠到為上;二者你是工作組組長,絕對的主角。吃飯也是工作,含糊不得!”首座既定,巫老書記第二席也沒爭議,第三席又僵住了。怎麽排都應該是嚴實生副主任,難點在朱欣是女性。好在嚴副主任也知趣,張股邊上的位置先留著,自己主動坐了四席。朱欣笑納了。其他同志略分了一下高低也就入座了。

  第一碗菜是清燉河魚。清泠泠一大盆魚湯,面上浮著幾點蔥花。巫主任介紹道:“這碗魚湯是用麗溪裡的石板魚做原料……”巫老書記沒聽說過麗溪,很納悶。巫主任解釋:“噢,就是我們村這條河——受我女兒的影響,她們都是這麽叫的。”

  “這名字挺好!也真是的,我們祖祖輩輩住在這,都不懂起個名字。”

  “還有村口那座橋,她們現在叫青虹橋。”

  朱欣讚道:“有詩意,你女兒好可愛!”

  “你也好可愛啊!”張股殷勤地舀了一瓢魚湯給朱欣。

  “對對,大家趁熱吃。”巫主任繼續介紹,“麗溪水質好,魚肉特別鮮甜、沒有異味。這道菜的特色是隻用了鹽一種調味品。大家看,湯面上一滴油花也沒有的,但絕對沒有腥味。”

  “關鍵是現在已經入冬——魚都進了窩。”陳小英補充道。

  “小英說得沒錯!”巫老書記對她的補充很滿意,“張股長,多吃點。如果不是某些心懷叵測的人發了一封特殊的邀請函,想請也請不來呢。”

  大家哈哈笑著,都盛了,一邊吃一邊嘖嘖稱奇,果然鮮美滑嫩,沒有腥味。張好股道:“辯證地看,下這份特殊請帖也不全是壞事,不然這趟山窩遊如何成行!”

  “上級領導說話就是有水平。”巫老書記又敬了他一杯,“張股,你們居廟堂之高,可能不理解基層幹部的苦衷。他們面對的是毫無素質,只會盯著村部煙囪的農民。”

  “禮正書記放心,只要煙囪正就不怕煙柱歪。我一定要求他們實事求是地查,只要同志們屁股上沒屎,就一定會還你們個清白——像這碗魚湯一樣的清清白白!”

  “那我就放心了!”巫書記道,“這些幹部都是我一手培養的,知根知底。禮正保證,他們屁股上絕對沒屎。”

  “那就好。”張股長笑道,“禮正書記,我們喝酒不談工作,來,我敬你一杯。”

  今天的重頭戲是紅燒山貓。

  巫主任介紹道:“山貓是本地的叫法,學名叫什麽不懂,像豹但比花豹小。我們山裡有句話,‘寧吃山貓一口,不要羊湯一鍋’——遺憾的是,是條母的。山貓可以紅燒,可以清燉。咱們凡縣人都吃辣,所以我讓廚師紅燒了,不知合不合領導的口味。”

  朱欣機敏地夾了一塊給張好股,他細細品嘗了一會,讚道:“好吃,鮮嫩香甜,肥而不膩。”巫書記道:“張股果然是個美食家。所有野味中,山貓是最肥的。然而野味的肥和家畜的肥卻完全是兩回事,野味的肥是爽口,家畜的肥是油膩。”張好股笑道:“巫書記過獎了,俗話說,‘久病成太醫’,咱們不是比普通幹部多腐敗了幾次嗎?”此話一出,桌上的氣氛更加活躍起來。

  “經典,太經典了!看來不用大杯不足以表達我對張股長的敬意了。”巫主任話音一落,巫成彬起身到櫃子裡取來一個大酒杯。

  巫主任笑道:“說你笨吧,你還挺機靈;說你機靈吧,又著實有點笨。喝到這勁頭上,小杯怎麽過癮!多拿幾個上來,我先敬一個。”巫成彬道:“不笨,我巫成彬怎麽不當領導呢。”大家笑道:“這話也算經典了,能說出來不笨!”

  張好股想起麗娜的表哥叫巫成彬,多看了一眼,心下疑惑,又不便問,只是暗想,“管他什麽烏龜王八呢,反正老子不吃虧。”心頭的陰影立時也就過了。

  巫主任敬完,巫成彬接著敬了,巫成信示意陳小英再上。陳小英心領神會,只是巫老書記在,不便放開。巫老書記是個聰明人,關鍵時候夫人尚如衣服,何況如夫人,更是如如衣服了,大方地道:“縣領導來了,必須得上啊!”

  陳小英仿佛得了一道免死金牌,“謔”地起來道:“張股長,我一個婦道人家,沒有酒量,但也不能不表表心意,我敬你三杯。”張好股發現這女人眼神中有一種不設防的嫵媚,霎時產生一種愉快的感覺,但他知道今天自己完全可以為所欲為,所以不動聲色地道:“敬我三杯,怎麽個敬法呢?”陳小英不解:“敬酒還有什麽敬法?”張好股道:“當然有。你是女人,女人大,所以要用大杯;我是男人,男人小,所以用小杯。”“你是領導,你才大;女人怎麽大了?”陳小英還是懂。“酒桌上不講領導,隻講男女。女人當然比男人大——上面大,下面也大!”大家一陣開心地哄笑。巫老書記這時也忘了忌諱,笑道:“我沒讀過幾年書,但也記得孔子說過這樣一句話,意思是沒見過好德像好色一樣厲害,看來真是這樣子啊!小英,領導說大就大吧,喝酒才是硬道理。”陳小英道:“只是這樣喝,領導沒倒我就先倒了。”巫老書記笑道:“你先倒就對了。你不倒,張股長倒了也沒用啊!”大家又哈哈大笑起來。

  一場混戰後,張好股和陳小英確實倒了,其他人也沒辦法把一句話逐個字吐出,只能切碎再揉成一團扔出來。只可惜了一大桌的山珍野味,倒成了桌上的看客。

  如果看見賓主已經親如一家,以為複查組不會再複查,那就太幼稚了。哲學告訴我們:事物總是在曲折往複中前進的。

  下午四點多,嚴副主任和朱欣已經起床,叫巫會計帶他們到財務室。

  巫會計前天晚上被巫主任單獨叫去談了一次話。巫主任開誠布公地道:“想整倒我是不可能的,而且想想你自己屁股是不是乾淨;但是你若回頭,好好配合這次調查,會計還可以讓你乾。不然——別怪我巫成信不講情面。”巫會計攝於他的威嚴,當時嘴裡答應了,心裡還想著到時再見風使舵。今天飯桌上的情形,讓巫會計暗自慶幸沒有跟巫主任明面上鬧掰;不然真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他媽的孔乙己,你是光腳的,我好歹也穿了雙布鞋;你想當主任,不怕把我往火坑裡推。巫成信豈是那麽容易扳倒的!也怪自己,幾碗黃湯一灌就暈了頭,想當起書記來。自己哪是當書記的料啊,不說歷屆書記個個八面玲瓏;就是這巫成信,書記還沒當上呢,格局就比別人高了一截。說什麽我文化高,有文化就能當書記?狗屁!”

  巫會計一路暗罵著到了財務室門口,開了門,取出帳本放在桌上。嚴副主任看了一眼,直接抽出一本,翻到某月某日。

  這是舉報信中明確提到的一筆,修建坳村石拱橋,七萬塊無影無蹤。讓嚴副主任不敢輕忽的倒不是這筆款項有多巨大,而是說明舉報者相當知情。萬一這次沒告成不死心,再往上告,坳村幹部還能擺平上一級反貪幹部和紀檢領導嗎?等上面的人查出問題,張股一推六二五,說都是他經手的,黑鍋就背定了。

  嚴副主任當然不願意背這口黑鍋,他用筆頭戳著那條問:“說說這筆帳?”巫會計沒有慌亂,按巫主任授意的回答道:“因這項工程是巫天明書記一個遠房親戚承包的。當時書記交代,承包人資金暫時沒到位,可以讓他預領工程款。”嚴副主任道:“預領不是不可以,只是橋呢?”巫會計道:“後來才知道,這人根本不會建橋,領到工程款就跑了。”嚴副主任道:“你把發票找出來。”巫會計熟練地找到一張領條。內容是預領坳村石拱橋工程款柒萬圓, 領款人阿強,擔保人巫天明,名字上都摁了手印。“這筆錢太大了,我不敢做主。”嚴副主任道,“朱欣,記錄等會兒再做,我去請示領導。”

  巫會計見嚴副主任請示張好股去了,自己也急忙找到巫主任。

  “不好了,他們果然盯住了石拱橋那張領條。”

  巫主任酒量好,這時基本清醒:“是不是按我說的解釋?”

  巫會計道:“是啊,可嚴副主任還說要請示領導。”

  “讓他請示去啊。”巫主任加重語氣道,“你管好自己的嘴就行。”

  “巫主任放心,我巫天山一錯不能再錯。”巫會計忙保證。

  “那就好!”

  回到財會室,嚴副主任已經在等他,巫會計忐忑地問:“領導怎麽說?”嚴副主任道:“人死了還能怎麽說!”

  巫會計長長出了一口氣,不知是喜是悲:孔乙己啊孔乙己……

  嚴副主任心裡明鏡似的,七萬塊的白條都能輕松通過,還查個鳥:“朱欣,其它的你再看看。”

  “你他媽不就是個股長嗎!‘政策、政策’,政策個鳥,還不是你們領導一個屁!”嚴副主任點了一支煙,猛吸了一口,心裡亂七八糟地罵道。看樣子嚴副主任剛才挨張好股那通批不輕。

  第二天清早,孔乙己背起行囊到特區打工去了。折騰了一番後,他的收獲是明白了一個事實:反貪腐和貪腐的關系有時並不是獅子與角馬,而是蜜獾和導蜜鳥。

  一個月後,巫成信主任被鄉黨委任命為坳村支部書記,巫成彬代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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