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凡人,故事》第37回 朝歡暮樂才嘗甜頭 包羞忍辱就吞苦果
  善俅榮把行李放在鄉政府門房,徑直找到楊委員。楊委員熱情地接待了他,閑聊了幾句,打電話叫來辦公室林主任,介紹了善俅榮的情況:“先把小善住宿安排好——就住我隔壁那間吧:再帶他去文技校跟文校長辦交接。”林主任當面答應了,出來推說有事,交待通信員小應帶他去。小應其實已經五十多歲,但大家還習慣這樣叫他;不過他的個頭倒是真小,善俅榮走在後面視線絲毫不受影響。

  鄉政府職工宿舍就在辦公樓後面,兩人先去門房把行李搬到宿舍,再到文技校辦交接。

  文技校在政府大院西南角,與辦公大樓隔著一個籃球場和半畝多的綠地。善俅榮見小應還熱情,問他文校長為什麽要辦理病退。

  小應道:“眼睛不好。”

  “怎麽不好了?”

  “也不懂,反正大家都說是寫書寫的。”

  善俅榮大感意外:“文校長會寫書?”

  “會哩。據他自己說已經寫了十部,長的六十萬字,短的也有二十多萬。”

  “噢,這些書出版了嗎?”

  “當然沒有,出版了還了得;別說出版,就沒人真正看過。”

  “那,”善俅榮懷疑道,“會不會是吹牛?”

  “他不像是吹牛的那種人。”小應道,“而且我幾次到他辦公室,都見到桌面稿紙堆得老高。”

  “那也算得上一個高人了。”

  “高人說不上,大家都說他是怪人——他從不跟親戚朋友交往。有一年嶽父做壽也不去,老婆拿菜刀追了他一裡地。兩年前,老婆跟他離婚了,兒女也不理他,他都不當一回事,反而更自在了,除了睡就是寫。在他眼裡,除了寫書都是狗屎——到了。”

  他們在一個掛著“文技校”和“文化站”兩塊木牌的大門口停下。小應敲了幾聲門,裡面傳出一個微弱的聲音:“誰?”

  “小應。開門——大白天關什麽門哩!”

  “大白天也能見鬼哩。”過了一會,一個嘴裡叼支香煙的半老男人開了門。善俅榮見他頭髮稀疏蓬亂,胡須花白——應該有半個月沒刮臉了,面色蒼白,身材瘦高,毛衣領子和袖口都已經破損。“你是文校長吧?”善俅榮道。文校長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隻問:“什麽事?”說話時並不取下嘴裡的香煙,香煙就隨著他的口型變化一上一下的晃著,總讓人擔心它會掉下來。事實證明是瞎擔心,甚至嘴巴張得老大也沒掉下來過。

  “領導考慮你身體不好,調來這位善老師頂替你。”文校長沒有任何表情,轉身進去了。進去是閱覽室,閱覽室左邊有一扇門,上面有塊“文技校辦公室”的門牌,辦公室裡面還鎖著一間,上面掛的是“圖書室”的牌子。文技校辦公室牆上醒目位置掛著垓地鄉各行政村五年掃盲數據折線統計圖。統計圖下面有一扇文件櫥,文件櫥前面是一張辦公桌。辦公桌一端是幾本工具書;另一端是一遝寫過的手稿,這些稿紙捋得非常規整,一個角也沒有折損。善俅榮瞄了一眼,標題是《垓地傳奇》。

  文校長從櫥子裡搬出十幾個厚厚的文件袋,小心裝進兩個手提編織袋裡。他做這些時,抽空從口袋裡摸出一支香煙,用原來的煙頭點著。這人煙癮出奇大,雖然一直不停地咳,但咳嗽一停就抓緊時機吸一口,仿佛香煙就是他的止咳藥。

  裝好書稿,文校長從抽屜拿出兩支鋼筆別在口袋裡,然後從褲腰上大串鑰匙裡解下一小串給小應:“大門和圖書室的鑰匙我還各留了一把,

方便以後借閱圖書。”停了一下,也不知跟誰說:“文技校和圖書室的材料都在書廚中間那層抽屜裡。”  這時楊委員過來,代表組織歡送文校長。他遞過去一支蝴蝶泉煙。文校長道:“抽不來,太淡了。”“回家好好養一下身子。”楊委員伸出手要跟文校長握手,“我們都等著你的大作出版。”文校長直接提著塑料袋,面無表情地出去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楊委看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小應,善老師的宿舍安排好了嗎?”小應回說有,已經安排好了,在他隔壁那間。

  在政府大院內呆了一個星期,亢奮的善俅榮從那些幹部輕蔑的眼神中冷卻下來。他明白自己在這裡還是臨時工,要想站穩腳跟,甚至混出點名堂,必須抱緊楊委員和善書記這兩條大腿。這天晚上,善俅榮瞅準楊委員回來得早,帶上兩條“蝴蝶泉”香煙去拜訪。

  楊委員開門見是善俅榮,還提著禮物,笑道:“什麽個意思?”善俅榮道:“一點心意,感謝楊委員的恩典。”“破費了。”楊委也不客套,“要說恩典也是善書記的,我不過遵照執行罷了。”“吃桃不忘栽樹人,您跟善書記的恩典我都要銘記。”楊委員默認,問坐一下麽?“不坐了。”善俅榮清楚這時久留不明智。楊委滿意善俅榮的反應:“那我就不留了。明天我要去學區調研,你跟我一起去吧——你上來的事我還沒跟錢校長說呢。”善俅榮連聲答應著退了出來。

  第二天早上,善俅榮認真修飾了一番,躊躇滿志的他看上去越發風度翩翩。上街吃早飯時,遇見喬清蓮和小梅在買菜,看得小梅直發呆。

  “小梅同志,菜籃子掉了事小,眼珠子掉出來就事大嘍。”喬清蓮又笑向善俅榮道,“善校長,天寒地凍的,穿那麽少不冷啊!”

  “我們年青人,有顆火熱的心。”善俅榮道,“吃早飯了麽?我請客。”

  小梅回過神後也有點難堪,故意奚落道:“誠心呢就請正餐,請一頓稀飯饅頭算怎麽回事!”

  善俅榮道:“人說近墨者黑。你喬姐黑一點也就罷了,怎麽你小梅也被黑了——嘴裡這樣不饒人。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女孩只有跟我這樣堂堂正正的男人才是王道。”

  喬清蓮回道:“也別怪我沒提醒你,一個貌似堂堂正正,實則阿世媚俗的男人,或許有女孩跟,但永遠沒女孩愛。”

  “那就跟著你的愛吸風飲露去吧;我這個大俗人現在要做一件最俗的事——填肚子。”

  政府大院的人見善俅榮今天比往日又更加衣冠楚楚,打趣是不是上面要來人考核他。善俅榮自然知道他們沒懷好意,但也不好意思說去調研,隻得吱唔了事。九點左右,楊委員到了辦公室,善俅榮早在那候著。楊委將他上下打量一番,滿意地道:“有機關幹部的形象。”

  昨天接到通知後,錢校長就讓楊雲英安排後勤人員把行政會議室的衛生做好,準備好乾果、水果、點心。早上八點半,學區二層以上領導悉數在會議室恭候。一盞茶功夫,有人說來了。

  錢校長帶著楊雲英迎出來:“熱烈歡迎敬愛的楊委員蒞臨我校指導工作!”錢校長跟這位分管領導太熟絡了,言語間總帶點親近的詼諧。楊委員笑道:“少跟我老三老四的。”“哪敢!”錢校長發現今天楊委帶的人竟不認識,大為奇怪,“這位領導是?”楊委員道:“錢校長也太官僚了吧,老部下也不認識!”楊雲英道:“好像是今年新分配的老師——善俅榮,是不是?”“還是楊主任記性好。”楊委員道,“上上個星期調上來文技校了,接文啟的位置。本來早應該跟你們通報一聲,公務一多就忘了。”“哦,對對對,上坪小學曾校長有跟我匯報過。我這記性也是——都是給酒精害的。”錢校長是真想起來了,“善老師,不對,應該叫善——校長。祝賀你!”善俅榮哪好意思,忙道:“不敢不敢,叫我善俅榮吧。”“善校長,不要謙虛,”楊委員道,“我說敢就敢!”“對,楊委員說敢就敢。兩位領導,請。”錢校長走在後面,心內還在琢磨:這小子什麽來路,按說既然有這般通天本領,開學就不應該給我送禮的;而且開學前已經請示過所有領導,沒人保呀?到底琢磨不出個所以然,只能感歎天心難測、政府水深。

  進了會議室,楊委員一屁股坐在上首,示意善俅榮坐自己身邊,望著下面一溜人,對錢校長道:“這麽大陣仗幹嘛,叫他們該幹嘛幹嘛去。”錢校長便讓二層都回去,隻留下李副校長跟楊雲英。楊雲英給每人倒了一杯茶,遞給善俅榮時,細聲道:“恭喜啊。”與開學時盛氣凌人的樣子判若兩人。雖然說人情冷暖由此可見一斑,但受人尊敬的感覺就是讓人十分受用。善俅榮笑道:“謝謝楊主任。”

  楊委員喝了幾口茶,抽了一支煙,道:“閑章就少扯了,開始吧。”楊雲英聽說打開隔壁一間棋牌室。正中一張小四方桌,桌面早放好兩副新牌。楊委員問善俅榮:“標分,會吧?”善俅榮道:“會,但不精。”錢校長道:“多交點學費自然就精了。”“多少一標?”善俅榮問。聽說五塊一標,嚇了一跳,以前最大也就打過一塊,五塊輸贏能上百,那可是一個月的工資!錢校長笑道:“現在是鄉幹部,再不能跟當老師時一樣了。”心思被人看穿,善俅榮有些窘促,坐下不再言語,心想誰交學費還不一定呢。

  錢校長請楊委開牌:“領導開包。”楊委拆開新牌封線,李副熟練地洗好,楊委員再翻了一張:“六下一,錢校——‘立撿錢’校長,手下留情啊。”原來錢校長打牌總贏錢,圈內把他的名字顛倒叫成“立撿錢”。錢校長尷尬地笑道:“領導又取笑了。我什麽時候贏過領導的錢?”楊委道:“能贏是本事。”

  錢校長起標,善俅榮和李校長都過,楊委員砍了五分做莊。這間隙,善俅榮掏出煙分了一圈。站一邊的楊雲英捅了一下他:“小抽屜裡都有煙呢。”善俅榮這才注意到桌子下方有個小抽屜,拉出一看,裡面不僅有一包“蝴蝶泉”,還有一遝五元面值的錢,不禁“欸!”了一聲。楊委員解釋道:“錢校長客氣,這是給你的標底呢。”善俅榮看著估計是一百塊,當然知道大家都有,也不虛情假意:“謝謝錢校長!”“不用客氣,領導難得來一次,開心就好。”

  房間小,四個人都抽煙,裡面一會兒就烏煙瘴氣。楊雲英受不了,給大家續滿水要出去。李副道:“楊主任,上午我好像有一節課,忘記幾年級的了,你讓教務處安排好。”錢校長又道:“雲英,午飯就我們五個,你親自到喬姐那看看有什麽野味——冬天的野味最補。”

  楊雲英答應著出來,走廊上遇到周剛。周剛是中學官校長內侄,兩人是同屆同學,跟顏清一樣也是委培班的,他一直在追求楊雲英。

  “雲英,跟楊委來的那個小白臉是誰啊?”

  楊雲英見問,站住道:“新來的善校長。”周剛不懂哪裡來了個善校長,但想到既然能跟領導在一起打牌,肯定不是等閑之輩,因此不敢再出言不遜:“哦——周末我們去凡城吧,給你買件羽絨衣。”“謝謝,全球氣候變暖,穿不著羽絨服了——等下一次冰期來了再說吧。”楊雲英開玩笑推辭道,“我還有事,先走了。”楊雲英對周綱沒有好感,但也沒乾淨回絕。一則畢竟是官校長內侄;二則有時可以用來擋一擋錢校長的糾纏。“不買羽絨服還可以買別的呀。”周剛在後面望著她的背影道。

  “何苦呢,人家眼睛都長到頭頂上去了!”說話的是音樂代課老師江水香,一面說一面頭也不回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我看也不是什麽千金小姐!”

  周剛又盯著這邊的背影。唉,身材是沒得挑,可惜是個代課老師。

  楊雲英安排好李副的課來到街上。喬清蓮和小梅都在店門前悠閑地曬太陽,見楊雲英過來,喬清蓮起身:“楊主任,有空坐一下麽?”

  “這麽享受的事,不坐都對不起自己。”

  “那就坐一會吧。小梅,把蜜桔拿出來。”

  “蜜桔就省了——冰,太陽就是最好的招待。”

  “用太陽招待?我可不敢貪天之功。”喬清蓮道,“黃師傅,放下活,一起來吃幾個。”

  黃師傅是隔壁修自行車的,這會兒正在補胎,回道:“你們吃,我昨天不是吃過了麽。”

  阿蓮笑道:“昨天吃了今天就不能再吃麽?”

  黃師傅抬頭道:“也不是,主要是沒得閑。”

  楊雲英說不吃,隨手又剝了一個:“真挺甜的,我要再吃一個——中午準備五個人的飯,有什麽野味?”

  小梅道:“山羊、山雞、野豬、野兔、竹鼠、石鱗、鱉魚。”

  “先上竹鼠和石鱗吧——估計晚上還得來。”

  喬清蓮道:“打牌的?”

  楊雲英點點頭:“上坪一個老師不知什麽來頭,半道調到鄉裡了。”

  喬清蓮道:“你是說善老師吧。據說是因為楊委員和善書記欣賞他的才能。”

  “你這麽清楚呀?”

  “他是玉磊哥的朋友啊。”

  “玉磊哥?”楊雲英盯了阿蓮一眼,又拿了一個蜜桔,“看來名花有主是真的了。”

  “名花不敢,有主是真。”喬清蓮又笑道,“善老師是不是也很帥啊?”

  “這個桔子特別酸。”楊雲英答非所問,“十一點半過來啊。”

  果然不出楊雲英所料,午飯後四個人繼續打牌。晚飯時又把衛生院李子健院長,中學官機靈校長,林業站金鑫站長,信用社梁立方主任叫來了。衛生院和中學是楊委員一起分管的單位,金站長和梁主任平時最會做人。

  楊委員酒量極好,排在垓地四小龍之首,今天似乎也沒扛住部下的輪番進攻,上廁所時做起了布朗運動。大家見楊委員如此,宣布下課。善俅榮負責把楊委員送回房。楊雲英見善俅榮也喝不少,問他一個人行不行。錢校長道:“善校長藏奸,根本沒醉。雲英,我們回學校吧,不用管他們。”

  善俅榮把楊委員扶回房間,幫他倒好開水準備回自己屋。楊委員突然叫他再坐一會:“雖然有點高,不至於醉。酒桌上是演給他們看的——今天感覺不錯吧,又吃又賺的!”

  “這種日子確實很爽。”善俅榮實話實說。一天吃喝玩樂下來,口袋裡還多了一百多——那可是自己一個多月的工資啊,他衷心感謝楊委員抬愛,表示一定唯楊委員馬首是瞻!

  “嗯嗯,這樣想就對了。”楊委員點頭道,“我們再喝點。”說完直接到廚子裡拿出一瓶茅台酒和兩個杯子。

  “您還能喝?”俅榮吃驚地道。

  “不能喝怎麽當領導——領導可都是‘酒精’考驗過的!”楊委神秘地笑道,又親自倒上兩杯,果然手不抖,酒不溢,端了一杯給俅榮,自己也舉起杯子:“領導先敬你一杯。”

  “不敢,我先敬您。”俅榮有些誠惶誠恐了。

  “我說敢就敢。”楊委員自己先幹了,“真俊啊,化了妝不輸梅老板。”

  俅榮不理解這話什麽意思,有些慌神,也忙幹了,搶過酒瓶給楊委員倒上。

  楊委員又舉起杯:“善老師,你雖然姓善,但我已經摸清楚了,跟善書記沒有一毫一絲的關系——你明白嗎?”

  這句話更是高深莫測。俅榮隻好道:“明白,都是楊委員抬愛。”

  “明白好。那我叫你今晚別走,你同意嗎?”楊委員邪惡地盯著善俅榮俊俏而驚恐的臉龐,“你不必恐慌,我家裡也有老婆孩子,你同樣可以找女朋友;只不過增加另一種樂趣罷了。我相信你體驗後也會喜歡上的,就像我當初一樣。”

  善俅榮確實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可是這明白隻叫他迷糊、恐懼。他萬想不到現實中真有這樣齷蹉,令人嫌惡的事,而且竟會降臨到自己頭上!怎麽辦?他內心是決不願意的,可是不願意的後果呢?

  “我不會強求。”楊委員見俅榮慘白的臉色,又道,“但我也必須告訴你,我可以叫你上來,就可以讓你回去。——而且,今晚的話你要是敢說出去,那你就死定了!”

  俅榮頭腦中混亂而激烈地鬥爭著。男子漢大丈夫為了出人頭地,胯下之辱都能忍,難道這比它還難堪?世上這種喜好的人多了——要是再回上坪,不但今天這樣有吃有玩又有拿的日子到頭了,而且簡直就是無地自容!再說,他不可能控制自己一輩子,等我站穩腳跟,再另想對策就是。

  想到這些,善俅榮主動端起酒杯,道:“我敬楊委員三杯,感謝領導賞識。”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