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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故事》第6回 新校長忐忑新方案 癡心郎邂逅癡情妹
  近中午時,班車到了垓地。師傅雙手在方向盤上急速地一把大交叉,班車已經原地一百八十度調好頭。司機大哥敏捷地跳下車,加上既脆又響的一聲“咣”,綜合起來可以判斷大哥仍然精力旺盛。他觀察一下泊車的位置,露出滿意的神情,正準備去犒勞自己的胃,售票員提醒他貨架上還有行李。“他媽的,山鬼子就是多事。”車站規定不能讓乘客自己上架取行李,他隻好罵罵咧咧地爬上行李架,“操,搬家也沒這樣多東西。”

  “師傅,嘴裡放乾淨點。”杜玉磊聽不過去,製止道。“就是,”善俅榮道,“輕點,別磕壞了箱子。”司機見三個小夥子齊刷刷仰頭看著他,心道,他媽的虎落平陽被犬欺,忍氣不再做聲。

  哥仨整好行李,一人一擔順著人潮方向走;走幾步看見街邊有個“清秀飯莊”。

  “秀色可餐,”玉磊道,“我們先吃飯吧。”三人把行李放在店門口,裡面迎出一個婦人。大家交換了一下眼色,心內都笑,這世上怎地這樣多胖女人!婦人似乎猜到了他們的壞念頭,道:“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年輕時也是有幾份姿色的!”三人憋住笑點頭稱是。

  三人各要了一碗煮米粉,加臥一個雞蛋。“味道真不錯,”善俅榮道,“老板娘,請問學區怎麽走?”“你們是新來的老師吧?”老板娘心寬,難怪能長這麽富態,她已經忘了剛才的壞笑,熱心地道,“我們垓地是‘耙子’形,車站是柄尾,這裡是柄腰,再往下就是柄頭。柄頭連著舊圩街——舊圩街也叫橫街。到了橫街你們不能朝右,朝右是街尾——那是往鄉政府;你們要朝左。朝左走到街頭有一座橋。這時要過橋——不過橋就到鄉下去了;過了橋再往右,這時不能往左——往左是中學;往右才是學區。”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像個賣肉的,顧客說好買兩斤五花肉,她硬要饒一條豬尾巴。三人謝過老板娘,說下次一定再來。老板娘說:“下次來叫我胖嫂就行。”

  學區這兩天漸次熱鬧起來。暑假不住校的老師陸續返校;請求調動的老師來摸摸情況;新分配的老師提早到校熟悉環境;厭倦了無聊暑假生活的學生來打探開學信息。

  中心校布局很緊湊。最氣派的建築是一幢坐北朝南三層磚混結構樓房,這是學區行政辦公綜合樓;樓前有一個正方形旗壇;東面一棟兩層磚木樓房是教工宿舍樓;西面一棟兩層磚木樓房是教學樓;南面兩排小平房是教工廚房;中間圍著一個大操場;操場內有個標準的木架籃球場,場上橫七豎八曬滿床架、床板、箱子和各色被單、衣物。

  有人過來帶他們到一間雜物室,叫他們把行李放進去,明天下去學校時再來取;然後帶他們到綜合樓二樓的大會議室,說下午的大會就在這開。談話間知道他是管收發的老楊,就住在學校門房。

  開會還有半個多鍾頭,哥仨無所事事,見牆上掛著垓地學區學校分布圖,走近細看。中心校在垓地鄉最東端,另有十個村完小和幾十個教學點呈扇形分布在西北面。從中心校出發,有兩條主要線路,終端分別是坳村小學和下坪小學。善俅榮見杜玉磊對著分布圖指指點點,口裡還念念有詞,問他嘀咕什麽。“我在預測自己要分配到哪所學校呢。”玉磊道,“又被你混亂了。”善俅榮跟和樂為好奇地問:“怎麽預測?”玉磊道:“‘點卯歌’知道吧?”二人道:“知道啊,小時候玩抓特務不都要用它看誰當特務嗎。”“沒錯。

”說著又一邊念,一邊點起來,“天光起床,去上學堂;學堂點卯,一人最早;最早者誰,賢者顏回。”兩個見他點完,嘲笑道:“點到哪所學校啊?”玉磊道:“天機不可泄露。”  學區校長錢儉立是剛提拔的,主持人事還是第一次,不過在副校長崗位上耳濡目染多年,對其中套路已經諳熟於心。說白了也沒什麽新鮮,先將自己的人和鄉裡主要領導的人各就各位,然後酌情安排其他關系戶,最後考慮上學年成績突出又沒犯政治錯誤的部分老師的要求。

  師范畢業生是學區的寶貝,為慎重使用起見,分配方案跟教育局保持了高度一致——原則上到偏遠學校鍛煉幾年。有原則,就有特例。新分配的九人中,包括校長小姨子顔清在內的七人都擺出了程度不同的特殊情況;只有杜玉磊跟和樂為兩個沒露過面。這令錢校長很是忐忑——兩位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原定兩點半的會議兩點五十準時召開。主持會議的是位年輕女教師,眉清目秀的,她自我介紹叫楊雲英,是辦公室主任。此人因體態苗條,舉止婀娜,人們在背後都叫她洋妞。

  洋妞先從大到小介紹與會領導:錢校長、李副校長……因國家規定股級以上才算領導幹部,其他就不一一詳陳;然後介紹今年新分配的老師,或許叫點名更準確些:顏清……善俅榮、杜玉磊、和樂為。念到後面兩位時,錢校長仿佛睜了一下眼。之後就是領導從小到大依次發言;最後是錢校長重要講話。

  錢校長矮壯身材,油光臉龐。新官上任,各站所這些天輪流請他吃飯,肉林酒池中鏖戰太久,精神有些萎靡;但他知道今天的會不敢馬虎。自從師范開始向初中招生後,全縣初中尖子幾乎全被掐走,素質之高可想而知,一不小心就會在他們面前出乖露醜。

  他的發言從垓地初級教育的歷史、現狀、藍圖說起;然後對年輕教師提出希望,要講奉獻,不能講條件。終於到了宣布人事方案的時候了。錢校長雙手一抬,會議室的空氣凝固了:“諸位,每年的新教師分配和老教師調動都是開學工作的重中之重,校委為此召開了三次專題會議,我們的目標是讓每位教師都滿意;但我也必須遺憾地告訴大家,這是不可能的。同志們,歸根結底一句話:要混鬥,不要混凡!下面——由李副校長宣讀今年人事方案。”錢校長說完將一張紅頭文件紙交給李副校長,自己先離會了。李副校長道:“大家用熱烈的掌聲歡送錢校長。”與會者使勁地拍巴掌,為自己的前途作最後一點努力。

  “……善俅榮——上坪小學,和樂為——下坪小學,杜玉磊——坳村小學。”李副校長嘴唇一開一合,台下老師的心情也就或喜或憂。

  不滿意的人自然有,但也掀不起什麽浪來。出乎領導意料的是,最有權利表示抗議的杜玉磊非但無動於衷,還詭秘地笑了一下,似乎正中下懷——後果是讓學區領導集體智慧結晶的答覆稿無用武之地,也使剛才錢校長的回避變成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楊主任真想啟發一下這位杜老師——完全可以據理力爭嘛——這想法當然也只能扼殺在繈褓之中:“學區給新老師安排了晚餐,外地老師還有安排住宿,散會後跟總務處劉副主任走。另外,分到村小的老師明天上午八點半來學區集中,到時有學生帶你們去學校。”

  垓地至各行政村雖然通了公路,但路況非常差,學區出於安全責任考慮,不允許新教師乘坐拖拉機,由各學校派一名學生來領路。

  散了會,新老師隨劉副主任到街上。“垓地整體是‘T’字形,一豎是新街。”劉副主任大名劉大喜,看樣子真有點好大喜功,順帶當起了導遊,將剛才胖嫂的話換了一種有文化的描述方式重複一遍,“前年開始政府把圩市強遷到了新街;但商業重心並沒有移過去,尤其平日,更是橫街熱鬧。鄉政府也在橫街頭上,住宿就在裡面的招待所。吃飯還早,我們先進去熟悉一下。”杜玉磊記得剛才胖嫂說的是街尾,也不好追究。

  舊圩街才四五米寬,跟新街比確實有些窄巴,但是兩邊商店鱗次櫛比,生意氣息濃得多。商店以小百貨居多,中間摻雜著鐵匠鋪、豆腐鋪、剃頭店、裁縫店、修車(自行車)店、小吃店、各類攤點。店鋪裡一堆堆喝茶、打牌的人;街道上也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鄉政府門口,劉副主任興致勃勃地給大家介紹垓地歷任主要領導的升遷史與政府大門翻修的聯系及內在蘊含的風水學。

  杜玉磊對領導秘聞和風水學沒有興趣,倒是政府大院隔壁一幢老屋引起他的注意。他過去正待細看,聽得大門裡面傳出兩個女人的聲音。

  “阿蓮……”

  “知道了!親媽——‘晚上早點回來’。”

  後面這句,清脆如風搖銀鈴,明潤悅耳;嬌嗔似雛鳥迎親,百囀千回。什麽樣的女孩才會有如此動聽的聲音?玉磊引頸往裡瞧,不防裡頭閃身出一個女孩,兩人照了個正面——一道電流驀地穿過杜玉磊全身;仿佛一個虔誠的信徒忽遇真佛顯聖,瞬時元神出竅,癡若木雞。

  女孩的眼神和杜玉磊不期而遇,烏黑的眼珠在眼簾後面閃耀著水晶的光澤,霧鎖煙迷中欲避還休。像蟄伏的蟲子聽見第一聲春雷,像含苞的花蕾迎來第一隻蝴蝶,緊鎖了十八年的少女心扉已經被世間唯一一把心鑰悄然開啟,一個精靈無聲無息地鑽進了她的心田,漾起層層漣漪——一種女兒的羞澀感遍襲全身每一根神經。這種羞澀感像處子之身,一生只能經歷一次;甚至比處子之身更彌足珍貴,因為這種不可思議的美妙感覺完全源自少女純真的內心,不由自主、隻遵神諭,更沒有任何外部力量能強製獲得。然而,女兒的天性又瞬間將這道門合攏,合攏得天衣無縫,連自己都找不到一絲開啟過的痕跡。

  玉磊終於回過神來,露出一絲微笑。微笑好像是表達一種歉意,至於因何抱歉,卻又說不清楚。女孩回以一個微笑,微笑似乎在表達一份寬容,至於寬容什麽,真也道不明白。

  玉磊往邊上退了半步,好讓女孩走過——雖然邊上的路盡寬;女孩頷首徐步而過,留下玉磊獨自怔怔地追遂人群中忽隱忽現的身影。

  “背影足夠銷魂!”和樂為不知什麽時候來到玉磊身後,順著他的目光發現了女孩,“隻不知能否‘前符其後’。”善俅榮也過來了:“是啊,只怕是‘後面看,怦怦跳;前面看,嚇一跳’。”

  “閉上你們的臭嘴吧!”玉磊仍目不轉睛盯著女孩消失的方向。

  “看來玉磊兄是‘三月裡的芥菜——起了心’了!”

  “難道‘冷兄’的南極洲永凍層這麽快就要消融了。”

  哥倆還從沒見過玉磊看女孩時有這樣專注的表情。師范時,杜玉磊因對異性冷淡,女生還送了他一個“杜冷丁”的綽號。

  “此時此刻,我想給班上女生寫一封公開信——‘杜冷丁’已經墮落成了‘杜燒年’了。”善俅榮道。

  “‘墮落’不好,應該是‘發育’。”和樂為笑道。

  玉磊道:“你們知道八大山人為什麽一生隻畫山水花鳥嗎?”

  “目中無人唄,”樂為道,“看起來雷歐兄是要開始作仕女圖了。”

  “嘿,看什麽西洋景呢?”大夥聽完典故也過來了,人群中誰說了一句。和樂為道:“不是‘西洋景’,是‘東方媛’。”顔清聽了這話,又見杜玉磊那神情,道,“一定是遇著喬清蓮了。”

  “喬清蓮,好美的名字!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玉磊輕輕吟道。

  劉副主任道:“晚飯就在她的酒家吃,到時盡你們看個夠。”大家起哄道:“那還不快去。”

  喬姐酒家有兩層。一層是客廳、廚房和一個小包間;樓上是三個大包間。

  一夥人剛進去,迎出個身著水綠色連衣裙的女孩。樂為俅榮瞬間被她的容貌征服,歎道:“世間竟有如此明麗不可方物的女孩!”劉大喜介紹:“她就是老板喬清蓮——垓地有這般人物, 不委屈各位吧!”

  “瞧劉主任說的,一個平凡女孩子,稱什麽‘人物’。”大家審視的目光並沒有讓喬清蓮變得拘謹,臉上始終保持平和友善的微笑,她請客人坐下,給大家上茶,“歡迎光顧。”杜玉磊期待她給自己端茶時能因為剛才的邂逅另眼相看,但是未嘗所願,與眾人並無二致。

  杜玉磊見她這般方正持重,心思倒活潑起來,忽然念道:“‘一名大喬二小喬,三寸金蓮四寸腰。買來五六七包粉,打扮八九十分嬌。’”

  清蓮臉上微泛紅暈,並未則聲。

  和樂為想打個圓場,笑道:“玉磊兄哪裡看到的歪詩,想恭維也應該含蓄點啊。”

  “詩不歪,是你心歪。”玉磊並沒領樂為的情,“把心裡對美的欣賞表達出來,不能算輕慢。我喜歡率直任誕的魏晉風度,像陳王‘攬二喬於東南兮,樂朝夕之與共’這樣直抒胸臆,不是很痛快嗎!”

  喬清蓮聽這話應道:“陳思王是才思敏捷,性情率直,但這兩句的原文本是‘連二橋於東西兮,若長空之蝃蝀’——‘攬二喬’句只是孔明為激將周郎臨時杜撰的。”

  “厲害!”樂為擊掌歎道,“我還告訴你,這位老師原本就是姓杜——‘杜撰’的‘杜’。”

  俅榮哈哈大笑:“玉磊兄,以後那點雕蟲小技,隻好在我們面前賣弄一下就罷了。”

  杜玉磊正要回敬,聽見樓上有人喊喬老板,抬頭一看,忍不笑出聲來。要知喊話者何人,杜玉磊又因何發笑,請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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