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嗯，忘掉點什麽應該很正常。”

　　譚夜絲毫沒有擔心，繼續用放松的語調講述著:“不過，最好用正常的方式穿衣服，不要再假扮‘工作人員’了，久了會出問題的。”

　　他撿起地上的灰色長衫，抖了抖，順手扔到了身旁的桌子上。

　　女孩仰起頭。在灰暗的車廂中，譚夜的面部表情看不分明。奇異的是，如果盯著他的臉看，會發現他的身後隱隱浮動著暗金色的光影，就像傍晚時斜照的陽光。但當女孩集中目光尋找光影時，它卻消失了。

　　女孩把自己的風衣換回了正面，系回了圍巾，又看了看正在研究灰色皮鞋的譚夜，怯生生地問:“現在應該做什麽……”

　　譚夜拾掇著灰影的掉落物，環視四周，悠閑地說:“有很多可以嘗試的事。比如，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能不能給自己取名?試試給自己取個和列車相同的名字，或者和我相同，或者用那個不存在的數字作為名字。”

　　他仿佛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說著:“這些規則真的很有意思。違反了‘務必知道其他乘客真名’的規則，似乎不被抓住就沒什麽事。但是，‘最小的正整數不存在’這個規則卻直接作用在了列車上所有事物的言行中，誰都無法違反。我們不能表達那個數字，卻可以想象它，這又是怎麽判定的呢?還有的規則看起來可以違反，至於後果，我們都不知道。”

　　“更有趣的是，你利用‘站立不動的工作人員不能被觸碰’的規則，偽裝成‘工作人員’就可以暫時獲得安全。當你開始移動時，即使你依然是‘工作人員’，那個灰影還是立刻撲上來想要抓住你。那麽，你的偽裝到底有沒有出問題?工作人員需不需要互相抓捕?究竟有誰需要遵守規則?誰擁有對規則的最終解釋權?我們同樣不知道。”

　　“生活中總是充滿莫名其妙的未知，對嗎?”譚夜最後笑道。

　　女孩迷迷糊糊地聽著這段長篇大論，腦海中回想著剛才的經歷，還是有些不安。她猶豫著問:“剛才你是怎麽打倒它的?還有……不相信規則就不用遵守，是什麽意思?”

　　譚夜這時放下了灰色長衫，認真地看向女孩，反問道:“不僅是名字，你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他又想了想，看了眼窗外，不等女孩回答就恍然大悟地說:

　　“噢，太有道理了！我會控制好節奏的。”

　　“好了，現在應該由我來解釋部分的內容。”他再度轉向女孩，繼續說:“很幸運，最開始時沒有工作人員盯上我，我四下裡找哪裡有人，於是就找了過來。那些工作人員看起來不怎麽厲害，只要力量足夠大，應該是很容易打倒的。”

　　“至於相信規則的問題，我們不妨嘗試思考這列火車是怎麽回事。你有什麽想法嗎?”

　　女孩覺得這個人很奇怪，根本沒在回答自己的問題，還來反問自己，於是她搖搖頭。

　　譚夜不以為意，接著說:“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們現在卻在這裡。這大概能說明整個事件有很強的目的性，不是偶然現象。我們可以猜測，這應該是個有戲劇效果的故事，首要目的並不是找理由懲罰我們這些人。”

　　“繼續想下去，只要我們不表現出明顯的無知與愚昧，不做出那些看起來就活不久的舉動，而是從容自如地面對挑戰，這列火車又會把我們怎麽樣呢?”

　　女孩忍不住質疑道:“但你的推理根本沒有依據啊。”

　　聽到這個回復，譚夜饒有興致地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窗外，滿意地說:“當然，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所有事情都是未知數，我們可以作出各種合理的猜想。也許我就是幕後黑手，自導自演出這些事件來嚇唬你。也許你在假裝天真，暗中已經布置了很多後手。也許這列火車是某個禁忌儀式，或者是仙人的遺蛻，或者是扭曲靈魂的最後執念。”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相信，這段經歷會是個好故事。”

　　譚夜正了正自己的帽子，以嚴肅的姿態結束了這段奇怪的發言。

　　良久的沉默。

　　女孩還沒理清思緒，譚夜突然揮了揮手:“聽。有趣的事情又要來了。”

　　“滋滋”的電流聲再度響起。

　　女孩屏息靜氣地聽著。

　　擾人心緒的雜音越來越響，迅速擬合成了人聲，用和上次毫無區別的語調開口道:

　　“下面為您宣讀新的無頭號列車守則。”

　　“、無頭號列車共有十三節車廂。”

　　“、次大的正整數是不存在的，次小的正整數也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