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丁布和馬伯峰打起來！你還不去幫幫你老鄉。”晚自習下課，朱廣勝拉著正在寫作業的馬振圖去男生寢室看熱鬧。

　　馬伯峰正把丁布按在地上打，丁布一手拉著馬伯峰的衣服領子，一手朝馬伯峰臉上抓著。金力過去硬把他兩個分開了。正好朱老師來了，一人踢了一腳，大喝一聲:“吃飽了撐的！去辦公室。”

　　丁布父親是醫生，家裡富。他每次帶的饃都是八五面做的，又白又煊，看著俊，聞著香，吃著爽。上學期晚自習中間，馬振圖和馬伯峰偷偷來到宿舍，從丁布的飯籃子裡偷出了一個饃，兩人一人一半分著吃了，那個香，至今還留在他的記憶深處。

　　這次丁布回到寢室，發現自己籃子裡的饃少了一半，就在寢室裡蹦著大罵:“哪個狗日的偷了我的饃！我操你家老白毛老鹹菜！吃了不得好死……”罵過之後，他懷疑馬伯峰。馬伯峰不幹了，說丁布你個熊孩子罵過人說我偷你饃，你是左眼看到我偷你饃還是右眼看到的……說著兩人就打起來了，由寢室內打到了寢室外。

　　第二天丁布的父親騎著鳳凰自行車又給丁布送來一籃子白饃。丁布父親身材高大，眉目爽朗，精神矍鑠。他和朱老師站在寢室門前的梧桐樹下談心。他說:“拿一個饃吃，值當去罵人嗎?丁布孩子氣太重，給朱老師添麻煩啦。窮，貧窮，這是貧窮造成的，不能怪任何人。人窮志短，還不是因為窮嗎?誰不想做一個高尚的人呢?貧窮限制了孩子們的發展……”

　　丁布的父親真有水平，道理說得這麽深奧。他給病人看病的時候，也會把道理貫穿在他的治療過程中吧?

　　02

　　劉校長教政治。他怎麽看都不像一個校長，倒像一個殺豬佬。他身材肥胖臃腫，在那個清貧的年代，只有殺豬的和當官的生得肥頭大耳，滿嘴流油。劉校長就一鄉村中學校長，算什麽官?也長一當官的身材?

　　劉校長講課就像廣播漏了音，嗡嗡的，像醉漢的呼嚕聲。劉校長在黑板板書，寫著寫著，字就歪了，歪到爪窪國去了。

　　張旭說，他最喜歡劉校長講四個現代化的宏偉藍圖。劉校長說，到2000年，我們的國家就實現現代化了。那時“樓上樓下，電燈電話。耕地不用牛，點燈不用油。”“按勞分配，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我就要一輛大汽車。”

　　“我要天天吃白饃。”

　　“我要大米飯，羊肉湯，筷子一捯，嘴一張。”

　　……

　　同學們暢所欲言，劉校長開心地聽他的學生暢想四個現代化。

　　“王明豔，你需要什麽?”劉校長看到王明豔在沉思，問她。

　　王明豔臉紅紅的，像教室外的桃花，她說:“我想要一瓶巴黎香水。”

　　“哈哈哈！”

　　劉校長不就一瓶巴黎香水嗎?十瓶一百瓶都有。劉校長又問馬伯峰。他站起來問:“劉校長，我想要什麽能實現嗎?”

　　劉校長說:“說吧，都能實現。”

　　馬伯峰看了一眼王明豔，說:“我想娶王明豔當媳婦。”

　　班裡一下子炸開了鍋。

　　王明豔氣得拿書砸馬伯峰，蹦起來罵道:“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得美！”

　　劉校長說:“大家安靜！安靜！暢想嗎?暢想還是可以的。沒有暢想，就沒有未來。”

　　從那時候起，馬振圖班的學生特別向往四個現代化，在他們每次作文的結尾，都這樣寫著:“我一定要好好學習，為實現四個現代化而努力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