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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明帝國》第413章 過往的書頁(簡史Ι)
  “同死人?同活屍……戰鬥?”

  “是的——你們現在還沒有詳細的學習過死潮的性質,沒有閱覽過死潮事件記錄集,所以你們目前對這件事情可能不會很明白。帶著這個問題走下去吧,以後你們會學到更加詳細的、與這一部分有關的內容。”

  “在這裡,你們只需要知道,“Σ文明”的這些個體與造物是精神與靈魂比軀體更先受到了思潮的劇烈侵染與腐蝕,在這樣的前提之下,它們的精神與靈魂被扭曲被侵蝕,但是它們強悍的軀體即使失去了中樞仍然能進行大量的自主活動。因此,像是戰鬥或者編隊戰鬥這樣的事情,這些被死潮腐蝕的殘軀仍然能完成。”

  “對於帝國來說,它們在具有極高程度的威脅性的同時,也帶來了最初的消極部分——站在那時來看,剛剛從災難中……正在努力“恢復”的大家需要勝利來鼓舞士氣,帝國的普羅大眾們需要勝利來緩解自己的悲哀和麻木,需要確立自己能夠克服困難的信心,但是……”

  “它們帶不來這些。”

  畫面中的世界看起來很陌生——那些世界的內部同樣存在著紫色與金色的光芒,同樣存在著恆星與行星。只是,在那些太空中的星星們星光柔弱且稀疏。而在世界和星空本身的狹窄背後,它們卻像是是被變異的血管與腫瘤團塊包裹一般,被更深沉更厚重的龐然大物牽扯著。

  星海之外的屏障開始震顫,時空本身就如同是風暴中的汪洋一般卷起無數巨浪。瘋狂閃動的光影之中,黑紅色的戰艦群們從厚厚的雲層中現身,那雲層仿佛帶有劇毒,只要接觸它們,一切都將會不可逆轉的被融化。在它們所面向的方向上,則排列著帝國的艦隊。

  戰火一次次洗禮著這些世界的時空結構。每一次信息團之間的劇烈碰撞都會在星海中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和攪動群星的異光。腐爛的屍體們根本不受約束,它們可以任意下沉進入到世界內部,也可以隨時選擇離開,並留下一地狼藉。

  “這就是那時的戰爭圖景——我們無法有效的對敵人造成有效的殺傷,相反,帝國的新生世界們岌岌可危。帶有死潮汙染的戰艦對秩序信息體具有極強的殺傷能力。那些戰艦出現在帝國的世界內部就會給帝國帶來傷害,而之後無論它們做了什麽都只是在將這件事變得比之前更加嚴重。”

  “因此,在最初的擔心、糾結、喜悅都最終消散以後,在這一紀元裡,這樣的戰爭一直都是主旋律中的主旋律,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幾乎佔據了所有的權重。帝國的歷史學界認為,名為“反向傳承”的長遠考驗從這裡就已經真正地開始了。”

  “反向傳承……?”

  “在你打敗你的對手之前,你會先成為你的對手的影子。”老師頓了頓後才緩聲說道,“這便是反向傳承的意義。”

  “要打敗你的對手,首先要了解你的對手,任何時候這句話都是成立的。人如此,造物如此,文明更是如此。為了應對不斷從虛空中湧現的敵人,那時的帝國必須不間斷地戰鬥,在戰鬥的間歇裡不間斷的進行各種各樣的會議。解釋敵人的行為、分析敵人的目的、拆分敵人的戰術、確定敵方造物的性能、數量以及活動頻率與活動軌跡……”

  “當帝國的眾人們在找尋這些內容的所需解,並將這些解用於對抗不斷來犯的敵人時,敵人的痕跡也就深深地刻在了帝國這個文明的內部各處。並且,我們越想取得勝利,我們就會傾注越多的精力去研究其中的細節,

就會拿出越多的可能解,就會越發細致地分析敵人的種種……我們針對敵人的行動而做出反應,在這一過程的不斷重複中,“我們”也就記住了敵人,記住了對手的一切。”  “這就是反向傳承的含義。至於為什麽要進行反向傳承……或許是因為在無數方法中,只有這種看起來很原始的方法是相對安全的。Σ已經被死潮完全浸透,它們已經成為新的傳染源。而死潮汙染的傳播……是無孔不入的,任何聯系,任何關聯都有可能使得汙染從它們的身上更進一步的擴散出去。無論它們想要怎麽做,它們的任何主動行為恐怕都會將汙染送進自己的目標與結果之中,這是無論怎麽高明的技術和理念都繞不過去的坎。相比於主動的行動導致自己的目標被汙染內在,通過這樣的方式,讓汙染始終活動在目標的外在之外或許更好。”

  “這樣的相對,還有這樣的代價……”克裡茲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看見了長達數千年的高烈度戰鬥,他看見了黑色的巨翼之間那自己根本看不懂的可怖對決,他看見了漫長的拉鋸戰,還有紛飛的戰火之間被無數次撕裂重組的時空,被拓展出的“腫瘤”已經比原本的世界大出不知多少倍的複雜時空結構體,以及這些時空結構體之間的縫隙——如同晶體一般再難出現轉變、代表著時空結構的穩定性已經徹底不複存在的疤痕、貫穿億萬光年,在整個世界的每個角落都清晰可見。那傷痕仿佛是世界的斷口,它貫穿世界內的所有維度、所有時間與所有的可能性……

  “不——等等!”

  “快撤走啊!”

  某種仿佛是從靈魂深處迸發出來的警告與寒意驟然炸裂,在此之前,由總旗艦“國士無雙”力量的覺醒和佔據開始逆轉所積累下的喜悅與短暫的放松蕩然無存。

  克裡茲的瞳孔猛的縮小了,與此同時,不僅僅是他,所有目前正在觀看這一片段的學生們的心也都在這一時刻縮緊了——畫面中,已經同帝國總旗艦抗爭了幾千年,似乎已經展露出疲態的三座巨型戰艦突然被詭異的光影所籠罩,它們連同它們周圍的附屬艦隊一起爆發開來,在虛空中撕開了巨大的血色光河,這光河連通著窮盡汙言穢語也無法描述其性質的領域,而從那片領域中傾瀉而出的、帶有劇烈腐蝕性和感染性的猛烈洪流幾乎是在轉瞬之間便吞噬了帝國的大塊版圖。

  “……”盡管已經知道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在上萬億年之前,但是當包含著當時的歷史碎片的複原場景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克裡茲的雙拳還是在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作用下悄然緊握。並且,在他的拳頭上……似乎有一層暗淡的白光。

  “這是帝國歷史上第一次遭遇斷裂帶的侵襲——這條斷裂帶給帝國留下的經驗不可謂不豐富,教訓不可謂不深刻。”

  “在迎戰斷裂帶的過程中,帝國第一次注意到了這樣的巨型死潮實體,帝國第一次注意到了創世紀—世界末日對消滅平衡,帝國同樣也是第一次發現了被死潮汙染的巨型實體究竟有多麽危險和難纏。以及……在這段時間裡,帝國開始注意到了與“敘事力量”和“敘事應用”相關的部分。”

  “斷裂帶沒有智慧生命所能理解的感情活動或者邏輯反應。它們隻受世界殘害中幸存的、原始的求生欲望支配。它們只會拚命汲取從世界屏障的裂口中湧入的創世紀力量並不斷地擴張——它們比任何來自秩序的軍隊都更危險。”

  “也是在這一課裡,帝國開始注意到“規模”上的差距導致的不同。這裡的“注意到”指的不是帝國內部的某個人或某些組織注意到,而是帝國開始從全局層面上注意到了規模差距導致的不同。在注意到這一點之後,帝國開始發力,準備填平這其中的溝壑……”

  “在很短的時間裡,帝國的艦隊中就出現了新的艦種,全新型號的超級旗艦和陣地核心開始在嶄新的標準下通過驗收並大批量列裝。帝國的艦隊和疆域開始在很短的時間裡迅速膨脹——最直觀的體現就是,已經使用了許多個萬年的“移動的疆土”艦隊編組方式已經無法再滿足帝國艦隊的需要,它們變成了艦隊塊,變成了更加龐大的矩陣中的一部分。不過……”

  戰爭進行的同樣艱難。

  “實際上,對於那時的帝國來說……這一段時間恐怕是很煎熬的。”面對如同粘液團塊一般不斷改變形狀的帝國疆土和無數次刷新的、代表戰爭爆發與結束的標記,那位老師這樣說道。“自己的力量越強大,帝國就會越後怕——後怕在自己沒有取得這樣的力量的時候為什麽沒有被摧毀,帝國就越會擔憂——擔憂這其中的差距究竟要怎樣才能填平。當然,這樣的差距也許填不平。因為僅僅是帝國看到的部分就已經超越了帝國當時拚盡全力所能達到極限。而當差距的跨度大過一定的水平之後……實際上,處於量程之外的數值是沒有太大的意義的。衡量的標尺已經失效,因此也就沒有所謂的準確性可言。超出理解范圍之後無論相差多少倍,從感知上已經沒有差別——它們都是在實際行動無法企及的天文數字。”

  “很快,嘗試覺醒的掙扎再一次變成了麻木。強化戰力與擴充軍備成了那時的帝國唯一要做的事情。戰鬥與遠征毫不停歇——所有人都很累,但是帝國這部正在飛馳的戰車不允許坐在上面的任何一個人松懈。”

  “歷史學界、邏輯學界與概率分析學界認為,在躍升紀年後期的這段時間裡,如果不斷來犯的Σ殘骸能表現出些許的仁慈,或者它們能夠多多少少的表明自己還有理智,那麽當時的帝國是很有可能整體,或者是有相當大的一部分智慧個體選會擇向Σ投降的。但是Σ的殘骸艦隊從來沒有出現過分毫這樣的表現。因此,這條已經十分薄弱的底線也始終沒有被突破……”

  “還有就是,在那時……帝國對於已經“砝碼造物”化的維多維爾和維斯瑞凡兩位陛下並沒有給予百分之百的信任。帝國沒有辦法考證這些造物的安全性,自然而然的,帝國也就沒有辦法確定它們帶來的影響是否是安全的。作為帝國“背景存在”的虛空烈陽由於在一直使用自己的力量庇護帝國的同時極少同帝國智慧們互動,因此她相對而言得到了更多的尊敬。但是維多維爾就不一樣了——他需要頻繁地跟帝國內部各種各樣的人互動,需要處理各種各樣的事情。也因此,他與帝國之間的關聯就更深,比起維斯瑞凡,他是一個看起來更加實際的個體。毫無疑問,借助更加強大的眼睛和特殊的經歷,他能看到的比帝國的普通人要多得多,但是也正是這多得多的部分,使得他與帝國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脫節。同時,由於當時的“技術極致推演模塊”也來自於總旗艦,在享受使用著換成了帝國風格的“Σ技術”帶來的便捷與安全的同時,對於維多維爾陛下的猜忌也與日俱增。只是,這其中的絕大部分都在無數場戰火共同卷起的滾滾浪潮中被淹沒了。”

  畫面中,帝國每時每刻都需要面對來自邊界之外的黑暗虛空中Σ艦隊潮水一般的攻擊。“但是,比起那群強大但是已經失去了高級智慧......至少是看起來已經失去了高級智慧的腐化殘骸們來說,帝國還擁有生命與智慧,對於即將到來的災難,帝國有更多的路徑去進行對抗。在一波波潮水般的艦隊攻擊中,帝國的疆域開始了更加快速的擴張——由於總旗艦已經可以做到查找虛空中的概率閃電鏈,因此,新的創世方式擁有更高的效率。”

  帝國的疆土開始伸向未知的黑暗,伸向Σ文明的遼闊廢土。在一次又一次殘酷的戰鬥中,一些新的東西吸引了大家的視線——它們是帝國之前不曾見過的巨型實體。

  “如果以定位來衡量它們的話。”畫面中的“金字塔”被高亮:“它們就是Σ的“世界脈絡一覽座”。而旁邊的巨大實體......”那如同彎下的蒼穹一般的、銘刻著比之前的絕大多數實體上的Σ紋章都要複雜的徽記的巨型設施被高亮:“它們就是Σ的“世界枝乾天頂座”。現在的我們當然知道,這樣的巨型設施管理著由世界組成的、類似於宇宙大尺度纖維網的宏大秩序結構。但是在那時,沒有人能將這兩者聯系起來。這些巨型設備在總旗艦的帶領下被帝國艦隊拚盡全力摧毀,但是它們改變了帝國對時間的看法。長久以來,帝國和帝國之前的聯邦一直都認為時間是秩序實體的內在,它們作為描述秩序實體變量的一種方式,跟秩序實體是存在著內在的綁定關系的。但是那些代號為“黑暗穹窿”的強大時間割裂攻擊使得文明對時間的看法被動搖——或許,時間並不僅僅是一種內在的、被人為塑造用於理解和認識世界的工具,它自身也同樣可以擁有主動權。”

  “時間自身擁有主動權......”

  “嗯,這件事的兩個極端就是時間要麽完全沒有主動權,表現就是秩序實體支配自己的時間。要麽就是時間佔據絕對的主動權,秩序實體被時間支配。“我們”則處在更接近於“秩序實體支配自己的時間”的那個方向。至於另一個極端帶來的可能性......目前看來,可能只有一些比較極端的數學工具才能很好的描述它們了。”

  “啊......”面對畫面中展現出的殘酷圖景,沉默開始四處蔓延,這沉默可能是出於不解,也可能是出於無奈。

  就像是出於體貼一般,在摧毀黑暗穹窿的戰鬥結束之後,帝國終於迎來了短暫的平靜期。但是在這樣可怕的平靜之後,在被拉的遠遠的視角中,虛空中已經掀起了遠勝於以往的、更加強大的毀滅浪潮。

  “這一部分內容直到幾百億年後才被帝國知曉。但是,它們在這時就已經發生。Σ文明似乎在宏觀層面上短暫地清醒了過來。如果說在這之前,它們的一切行動是否混雜著秩序邏輯都還需要額外的分析,那麽在這之後,可以確定它們終於決絕地全面開始了“反向傳承”計劃的實施。它們的一切行動都加入了更多的刻意為之的成分。只是......開始行動的鍾聲響徹虛空,但是帝國卻並不知道。”

  “不知道?!”

  “為什麽會這樣?!”

  “......不過,就算那時的帝國提前知道了,恐怕也沒法采取什麽有效措施吧......”

  “Σ用“虛空長城”自毀時爆發出的強大信息波動作為信號命令殘存的艦隊行動。這樣的信息波動雖然非常強大,但是相比於用來進行防禦或者攻擊的信息場,它們終究沒有那麽強的破壞力和指向性。它們被虛空烈陽的恆星風場屏蔽了,在恆星風的核心處,也就是在帝國疆域內,那時的帝國設備能夠接收到的只有一些混亂的雜音。直到真正的滅頂之災降臨之前,異樣才開始被逐漸察覺......”

  “對了,說到這裡,老師要問問你們——你們還記得帝國面臨的第一條斷裂帶是怎麽產生的嗎?”

  “呃......是因為決戰旗艦的“自毀”嗎?”一陣尷尬的沉默之後, 才有一些不確定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那麽更加具體的情況呢?”

  “是,是......老師,我回想不起來......不,等等!是三艘決戰旗艦,而自毀引爆斷裂帶的是......兩艘!!”

  “這就是“邊界線”系統的力量。這一系統足以隱藏承載它的實體留下的一切歷史痕跡,包括它曾經造成過的、幾乎所有的影響,還有所有人對它的記憶。在極限水平裡,這一設備即使是在敘事領域中性能都稱得上強悍——它能欺騙一切。”

  畫面中,突然出現的黑色巨翼沿途扔下了大量信標,它們一閃而逝。而這巨翼自身則不斷進行著虛點跳躍,它的痕跡迅速變得模糊,並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在虛空中。

  “從之前的廢墟中崛起到將帝國建設成這時的樣子,帝國用了上百萬年。而摧毀這一切,Σ隻用了......”

  黑紅色的信息洪流跨越虛空天淵,碾碎了它們前進道路上的一切。它們的第一次攻擊便撕開了烈陽上空層層疊疊的防護結構,而它們的第二次攻擊則湮滅了恆星中的靈魂與心智。

  “不——不要!啊——”

  秩序修正廣域融合場如同虛空中的風暴雲團,混沌的雲團吞噬並消解著它們前進道路上的一切。帝國的疆域如同一塊巨大的脆餅,在第一次的猛烈攻擊中被砸成了許多大塊的碎片,而這些大塊的碎片又迅速被無以數計的敵艦分割包圍,就像是落在蟻群之中,正在被切割分食的餅屑。

  “不到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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