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擊！！”

　　命令回蕩在帝國的各處，此時，在絕大多數人看來莫名其妙掀起內戰的反叛者同仍然忠於帝國的艦隊開始了猛烈的交火。

　　虛空中，戰火四散飛濺。不過，這場戰鬥雖然看似規模巨大進展混亂，但是對於參展雙方來說，他們有著共同的作戰思路，同時也在遵循著共同的邏輯:

　　首先，需要判斷未來可能發生的各種事情之中可能性最高的。然後利用上一步得到的推測結果，來判斷接下來最有可能是下一片戰場的地方在哪。

　　隨後，虛空巡天雷達們的“眼睛”會看向虛空中故事最密集、變化最激烈的地方。虛空巡天雷達們將“捕風捉影”地從虛空中的波動拚湊出可以被稱之為預言的故事，這些故事將會預測戰爭接下來的走向。

　　甚高頻非線性雷達們的高精度掃描，會籠罩那些浪潮之中最值得關注的部分。目標將會被進一步地明確，利用這種方式，雙方都可以跨越虛空對對方的武裝力量進行精準的打擊。

　　……

　　“第六、第九分區壓力增大，調整演算資源流向。”

　　“艦隊聯合護盾運作狀況良好，各區域火力輸出轉化流程順利，護盾完整，信息封閉與隔離能力高於安全閾值。”

　　“艦隊戰鬥人員精神狀況良好，艦隊所在區域現實強度與密度經過第三方視角覆核模式確認，已經確定相關指標處於規定區間內。”

　　“虛資訊投影迭代層數緩慢上升——虛資訊投影運作狀況良好。”

　　“隔離防護上線，最後檢查完成。防護系統運作狀況良好，嘗試侵入敵方通訊網絡並攔截相關信息……”

　　當異常剛剛開始出現時，“雙方”就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一切。如同刻在靈魂中的動作與指令被身體和智慧下意識地執行著，而當情況稍微明晰之後，一切同不久的從前相比便已是天差地別。

　　世界內，兩堵足夠分割所有時空的輝煌壁壘間，夾起了一條瘋狂的火線。

　　灼熱的炮火和如同暴雨般貫穿無數時空維度的各式導彈瘋狂啃食著通天貫地的金紅色光柱，白熱熾烈的拆解射流從安普斯強擊長矛和星啟堡壘等超級旗艦的炮口中射出，在聯合護盾上打出足以點亮大尺度纖維的變量漣漪。

　　漣漪震蕩著瘋狂迷亂的光的同時，無形的海嘯一次又一次從撕裂的世界中心拍向世界被撕開之後形成的兩岸，在艦隊裡無數艦船的演算核心中撞擊中砸出一波波壓力的洪峰。

　　被割裂的星海深處，就好像聽到了某種號召一般，無以數計的璀璨光點從最明亮最密集的星團深處亮起。它們沿著無形的大網迅速擴散開來，遍布世界內所有的空間。

　　清澈黑暗的天幕下，群星間的固定武器再一次迸發出能讓無盡星海傾覆的強大火力。

　　較少的火力被攔截，而剩下的火力則沒有延時地撞上了自己的目標。

　　帝國世界的星網中，遍布著帝國最強大的各類火力基站——作為永固節點，它們不需要像戰艦一樣搭載諸多系統並保證系統之間能夠高效協調的運作，它們只需要保證自己能夠最精確地輸出規模與強度最高的火力。

　　而憑借著浩瀚的世界空間與堅固的秩序環境作為基礎，它們可以肆無忌憚的堆砌自身的屬性來滿足近乎極端的需要。

　　火炮，導彈，掃描波，廣播場，魔法，符文，扭曲?

　　它們承載著對立與割裂的信息運作方式，蘊含著雙方的矛盾與對抗。

深入大一統層次的劇烈衝突已經無所謂表現形式究竟如何。　　帝國的傳承、帝國的文化與帝國的選擇長久以來的扭結成的現狀決定了它們現在的樣子，但是它們只是表象如此。

　　法則、常數與存在的基礎邏輯被反覆爭奪不斷篡改著，雙方拚盡全力企圖撕裂對手所擁有的一切。

　　由超凡資訊組建的防護體系可以抵禦這樣的割裂和差異，但是面對不斷扭曲的瘋狂環境，這些防護體系也需要獲取足夠的資源才能維持足夠的效果——維系這些效果會對演算核心造成巨大的壓力並極大的壓縮它們的冗余。

　　一旦它們進入了過載狀態，無法即時將更多的資源投入對更新的攻擊的抵抗，那麽那些“新”的攻擊能夠造成的傷害就會極大幅度的增長。

　　……

　　“諸位，匯總一下現在的情況吧。”在作為艦隊旗艦的一艘壁壘級的內部，艦隊的總指揮官看向了與會的所有人員。負責協調本世界防線的管理中樞內彌漫著不詳的氛圍，由迷惑和不解形成的雲團籠罩在每個個體的心頭中。

　　“……可以肯定的是，目前我們所面對的敵人是“清醒的瘋子”。他們的內在必然出現了巨大的變化，但是他們的邏輯體系與理智仍然有著高度明確的表現。”

　　艦隊副司令很快回答道。同時，大量的情報匯總形成的數據流開始在與會眾人的意識之間流淌。

　　“可以看出——敵方武裝力量無論是整體布置還是細節調度都十分適合現在的戰場環境且效率極高。”副司令指點著數據流中的種種細節飛快地分析著，“並且，再這樣下去的話……不排除他們，或者也可以稱之為“它們”的存在會選擇使用更激進的隊形。”

　　“……這段錄像經過多次過濾，以目前最高精度的手段檢驗後無法檢測出具有感染能力的源頭。”信息流的源頭開始改變，一位參謀匯報了自己的發現:“他們就像是接到了某種召喚一般，但是目前我們並不能確定這件事，我們甚至無法確定這“召喚”是否切實存在。”

　　“這是……”

　　錄像十分真切，眾人仿佛身臨其境:艦隊違反規定停在了繁華的城市群上空。

　　當看到頭頂的壓城異相時，居住在城市中的個體們先是按照帝國的之前的標準流程進行了躲避躲避。但是很快地，無數身影又從防護體系內走出，他們結成小股小股的人流，被懸停在城市上方的艦隊吸入。

　　“他們這是……還念念有詞的?”幾個意識注意到了這其中的細節:“他們說了些什麽?”

　　“騙子，無能的人，劊子手，沾滿鮮血之人……這些話已經進行了分析，它們全是用來攻擊帝國的統治者們的。”

　　“……這就怪了啊，這麽大規模的轉變不應該毫無征兆，哪怕真的毫無征兆，至少我們應該有能力檢測到這些個體出現了某些“病變”才對。嗯……”高大嚴肅的身影眉頭鎖了又鎖，“醫官?解剖分析有沒有更進一步的結果了?”

　　“還需要等待……”

　　“至少應該有階段性的結果了吧?或者……進度報告呢?”

　　“還需要等待……”

　　“為什麽【還需要等待】?！”艦隊司令隱約感覺到了有什麽地方不太對，他直接將狀態似乎有些奇怪的艦隊醫務官從別的艙室中拽了出來。

　　但是，在他做出更多的反應之前，那位被拎著衣領的醫務官突然將一段錄像懟到了司令官面前——畫面中，幾個醫生圍繞著被力場和防護屏障固定的個體指點著，分析著，但是很快，他們便一個接一個的呆立在原地，就好像失去了生命和靈魂一般。

　　“……?！！”正當艦隊司令陷入迷惑之際，他突然看見，錄像中的數名“醫生”齊刷刷地看向了自己……不是朝向監控或者拍攝源，他們在看向自己！與此同時，他注意到，那些“醫生”的臉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粗糙的、布滿凸起、斑點和絨毛的駭然皮膚！

　　“什麽?！”

　　“轟！”

　　一股強大的力量轟在了艦隊司令的身上，並迫使他的護盾全部激活。他驚訝地發現，攻擊自己的竟然是面前的醫務官！

　　“殺了他！”艦隊司令立刻怒吼道，但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近衛們沒有來。

　　“什麽?！”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剛才所經歷的一切，在自己的時鍾系統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時鍾系統滲出點點粉色，就好像是爛掉了。

　　活化的艦體裡，一雙雙透著凶惡光芒的“眼睛”將目光釘在了自己的身上。

　　“……該死！！”

　　……

　　“指揮官，本區域內的艦隊承受的壓力正在增大，部分資源即將進入“擠兌”狀態，增加速度無法滿足規則要求。”

　　在聯合護盾又一次從瘋狂的閃耀中平靜下來以後，負責維持防禦體系的責任人向艦隊報告了當前的情況。

　　“暫時維持現狀，尋找敵方聯合護盾主要薄弱點與推定過載點。”

　　“命令所有攻擊型單位與世界內自衛火力進行聯合攻擊，目標為敵方第三、六、七、九疑似薄弱點！第六導彈集群，攻擊第一薄弱點！”

　　“是！”

　　“……艦隊壓力繼續增大，沒想到……我們需要同帝國艦隊進行這樣強度的作戰，我們需要把“自己”作為敵人。”盡管沒有表面上的表現，但是在心底處，指揮官和各個責任人們仍然感到有些難過。

　　難以想象，究竟是怎樣強大且未知的力量，能夠在這樣短暫的時間裡，汙染帝國存在的意志與智慧到這種程度，讓它們能夠在徹底失去帝國權限系統的支持之下還能進行這樣高烈度的戰鬥並且……井然有序。

　　此時還無法確認火線的另一邊究竟發生了些什麽，但是有一些地方可以確定——對方仍然保持著帝國之前確立的種種規則:帝國造物安全規范，無限制抗擠兌計劃，帝國基礎發展理念……

　　這些本來是帝國對抗未知的災難時使用的“保命工具”，也是帝國的某些“理念印證”。但是當這些矛與盾被用來攻擊自身時……

　　它們曾經有多麽重要，現在就有多麽難纏。

　　戰場正在隨著雙方的增殖而不斷的擴張。世界曾經的邊界正在被融化、瓦解和重組。火線的兩側，那引動變量的源頭、璀璨的紫金星海變得越發稠密和浩瀚。

　　雙方的所有作戰單位都在迅速增殖擴充，將這場戰鬥推向無盡的膠著深淵。

　　“敵方艦隊存在屬性整體擴張迅速，已經確認，符合無限制抗擠兌計劃規定的增幅速度。我方作戰體系已經進行等同擴張。”

　　“嗯，繼續尋找敵方薄弱點，我方聯合護盾刷新頻率繼續增加，隨時補充脆弱區間。”

　　“明白。”

　　“繼續發射護盾消融導彈，下一波次“滲透”侵入作戰隊伍進入整備狀態，壓製敵方邊緣混沌區域，加快我方時間流速……”

　　雙方是如此的知根知底，以至於不需要進行太多的預判便能猜出敵方的絕大部分，甚至是所有接下來的步驟和意圖。

　　“這樣打下去，膠著的很有可能就不只是當前的、這個世界裡的戰況了……”面對迅速擴增的“星海”，面對另一方那堵通天貫地的盾牆，指揮官們的心底傳出一道道隱含的警報。

　　一個世界雖然可以通過各種手段進行無限制的擴張。但是對於目前的戰鬥而言，這樣做只會使得戰況更加膠著。

　　面對逐漸走向焦膠著的戰況，指揮官們擔心再這樣下去，如果雙方的規模一直如同拉鋸般地增大下去，艦隊或者世界遲早會失去控制。而世界崩潰了不要緊，如果那些叛亂者們的艦隊失控了......它們會分散到虛空中，那會導致更嚴重的問題。

　　但是，最嚴重的問題並不是這一點，而是——

　　敵方——那些叛亂的前帝國存在，它們是怎麽做到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同自己勢均力敵的?

　　指揮官們再次挖掘其這些零散但顯眼的異常:在之前帝國給出的記錄中，失蹤或者遭遇入侵的艦隊絕對規模並不算小，但是它們的相對規模不應該能同自己的隊伍直接打成平手——來自帝國核心的艦隊可是以碾壓的姿態出發的，每一支都是如此！

　　自己面前的敵人……它們說到底也不過只是能夠摧毀世界脈絡級通訊節點的特種任務艦隊，同進行大規模正面作戰的帝國戰鬥艦隊不應該有可比性……

　　“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在這樣短的時間裡擴增到如此規模——這已經遠遠超過帝國當前的技術極限！”

　　“聯合破解完成——已經完成部分敵方通訊記錄解析！”

　　“現實扭曲—認知危害—隱性模因聯合檢查出現三級異常，進行封裝保護。汙染檢查已經完成，置於沙箱中模擬運行並查找可能異常……檢查完成，異常部分已經被封閉。”

　　“自動系統檢查完成， 進行行為價值判斷演算……執行智慧生命主動判斷觀察。”

　　“……”指揮官們嚴肅的注視著不斷跳躍的信息流，而很快，負責這一部分的人們便將大概和一部分細節傳遞給了自己。

　　“這些是……標準的命令，暗號化表意，行動具有標準的帝國智慧與邏輯……他們為什麽會變成它們，在這一切仍然保留的情況下，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破解繼續深入，理念部分——這是?！”

　　“性質……行為……過往……原來是這樣??但是，為什麽這樣便會導致如此的異變?這樣的事件，我們難道沒有做好一切應該的準備，我們難道沒有真正面對過這些問題嗎……?”

　　“問題在於……”

　　沉默悄然降臨。

　　“那麽……我們呢?我們如果也變成了……“錯誤的階段”呢?”

　　“如果確實如此——那麽我們需要被修正……被誰?被什麽修正?”

　　“這些觀念——這些想法——從哪來的?！驅逐異常理念與想法……”

　　“沒用的，沒用的……看到這一切後，自身便已經是其載體……直觀的檢查發現不了異狀，那是需要我們自己才能激活的……”

　　……

　　“劊子手……那些雙手沾滿了鮮血的皇帝……”

　　……

　　短暫的沉默後，火線迅速暗淡下來，其中的一面光牆迅速的消散融化，隨後——所有的元素都飛快的流向了另一邊。

　　“它們”的規模能夠跳躍化的擴大的原因正是來自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