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是肯定要準備的,所謂未雨綢繆便是這個道理,苑家能過在湖州屹立不倒這麽多年,便是知道凡事不可大意。
此次陳靜安來勢洶洶,連禦史台的禦史中丞那尊大神都搬出來了,誰知道他還有什麽著,無論如何,先躲過這個風頭再說。
任掌櫃,將私底下的生意給收一收,至於對公的,則是給做好帳本,到時候如果不得已,將那一部分的東西往上一交便是了,只要私下的生意不被查出來,無非便是賺少一點便是了,何必那麽較真。”
苑毓藻如是說道。
任思景欽佩道:“果然還是東家看得久遠,那咱們就這麽乾?”
苑毓藻點點頭:“便這麽乾。”
任思景笑道:“那也成,那咱們就等著看戲吧,看看這次的倒霉鬼是誰。”
苑毓藻也笑道:“倒也未必是江南人倒霉,也許是陳靜安呢?”
任思景臉色一凝:“有人要對付陳靜安?”
苑毓藻點點頭:“這是肯定的。”
任思景想了想也是點頭:“倒也是,此次陳靜安來江南,便是要虎口奪食來了,所謂擋人財路便是殺人父母,陳靜安此來,卻是要斷了江南人的財路,那麽他就是江南人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
“江南人不共戴天的仇人?那可是未必啊,鄔老板,那些人可代表不了江南人,江南人不僅僅只是這些荼毒父老鄉親的土豪劣紳,還有佔大部分的江南百姓,這些土豪劣紳代表不了江南人,江南百姓才是江南,江南百姓對這些人恨之入骨,我此去是為了他們主持公道的,江南百姓會支持我的。”
航船在運河上順流而下,兩岸樹木蔥蔥,閑著無聊,陳宓與同行的人聊起下江南之事。
鄔宗賀說的便是所謂的擋人財路殺人父母的道理,陳宓便以上面的道理反駁,哦,也不算是反駁,算是給船上的人堅定信念。
鄔宗賀苦笑道:“怕是有很多的江南百姓被蒙蔽了,不僅沒有覺得二郎是來解救他們的,反而會覺得二郎是來戕害他們的,到時候恐怕事情要大不妙。”
陳宓笑了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現在卻是不必過於憂慮,江南之事,我已經有了些想法了。”
鄔宗賀趕緊問道:“什麽想法?”
陳宓道:“江南能源公司的分公司基本已經在兩浙路各個州縣遍地開花了吧?”
施彥卿點點頭道:“是的,這半年的時間,l常州、蘇州、潤州(鎮江)、杭州、湖州、秀州(嘉興)、越州(紹興)、明州(寧波)、台州、婺州(金華)、衢州、睦州(建德)、溫州、處州(麗水)和江陰、順安二軍,都已經有分公司或者辦事處,煤餅非常暢銷。”
陳宓笑道:“兩浙路這個地方真的是得天獨厚啊,這塊平原上,真的是整個大宋,甚至說是世界上最好的土地之一了,這裡幾乎沒有天災,沒有洪水、沒有台風、沒有地震,甚至連乾旱都是極少的,這裡有長江淮河以及支系形成的水域,幾乎沒有山地,如此經濟不發達才是稀罕事。
江南能源公司在這裡發展如此順利,就是得益於四通八達的水系,無論是哪個州,都能夠通過水系接納江南公司的煤餅,低廉的運費讓煤餅的運輸成為可能,若是換了其他的地方,短短半年的時間,
絕不可能鋪陳如此大的一個區域。”
鄔宗賀笑道:“是啊,上天便是如此眷顧咱們江南人。”
陳宓笑道:“可惜啊,衢州卻是不受眷顧的。”
鄔宗賀頓時有些尷尬。
衢州在江南算是一個另類,衢州遠離杭州,已經與江西接壤了,州內又是山地居多,經濟與江南相比自然是很落後的,不然陳年谷也不可能要死讀書了,因為在衢州如果不讀書,根本沒有什麽出路。
陳宓倒是無意讓鄔宗賀尷尬,而是笑道:“但終究是比其他的地方要好得多的,衢州雖清苦,但總是能夠保住溫飽的,不過啊……”
陳宓臉上有些憤怒:“……我出發之前,我父親找到我,說是家鄉的父老鄉親給他寫信,與他反映說現在衢州的官吏與土豪劣紳勾結,不僅強行攤派青苗錢,還提高利息,讓許多本不需要借貸的人都背上了債務,而需要借貸的人,卻借不到青苗錢,反而得在土豪劣紳哪裡借貸,現在是所有的農戶都苦不堪言呐!”
鄔宗賀關切問道:“那咱們是先去衢州麽?”
陳宓卻是搖搖頭:“不,我們去越州。”
“越州?”鄔宗賀臉色詫異。
陳宓笑道:“越州發達,領越、睦、衢、婺、台、明、處、溫八州乃是兩浙路東面要害之處,若得越州,則睦、衢、婺、台、明、處、溫七州之難題也將迎刃而解,也可震懾江南其余諸州,所謂事半功倍是也。”
鄔宗賀卻是臉色凝重道:“越州主事之人乃是卞思仁。”
“卞思人?”
陳宓仔細想了想,也沒有在記憶中搜索到此人,便問道:“此人有什麽特異之處?”
施彥卿道:“卞家乃是真正的江南望族,可能江南能與之相比的只有錢家了,卞家一樣低調,甚至尋常江南人知道錢家,但卻未必知道卞家。
但卞家在江南的能量極大,這些我們這些江南的大家族才能夠隱約感受得到,尋常人甚至是感受不到的。”
陳宓驚訝道:“卞家是什麽淵源?竟然能夠與錢家相提並論?”
施彥卿道:“我在杭州多年,有小道消息說卞家其實祖上不姓卞,而是姓董。”
“董?”
“嗯?”施彥卿點頭道,“對,董昌的董。”
“董昌?”陳宓想了想道:“難道是錢繆年輕時候跟隨的那個董昌?”
錢鏐自幼學武,擅長射箭、舞槊,對圖讖、緯書也有所涉獵,成年後以販賣私鹽為生。
乾符二年(875年),浙西狼山鎮遏使王郢擁兵作亂,石鏡都鎮將董昌招募鄉勇平叛。錢鏐時年二十四歲,應募投軍,被董昌任命為偏將,隨軍平定王郢之亂。
廣明元年(880年),董昌聚集杭州各縣鄉兵,組建八都兵(即臨安縣石鏡都、余杭縣清平都、於潛縣於潛都、鹽官縣鹽官都、新城縣武安都、唐山縣唐山都、富陽縣富春都、龍泉縣龍泉都),並以錢鏐為石鏡都副將。
不久,淮南節度使高駢召董昌、錢鏐前往廣陵, 並對諸將稱讚錢鏐,認為他將來的成就必能超越自己。後來,董昌見高駢沒有平定起義軍的想法,便辭返杭州。
淮南節度使高駢表奏董昌為杭州刺史,錢鏐為都知兵馬使、太子賓客。
中和二年(882年),越州觀察使劉漢宏與董昌矛盾激化,命其弟劉漢宥與都虞候辛約進駐西陵,欲吞並杭州。錢鏐率八都兵渡過錢塘江,偷襲劉漢宥,火焚其營寨。劉漢宏又命部將黃珪、何肅屯兵諸暨、蕭山,而後親自率軍督戰,但都被錢鏐擊潰。何肅、辛約戰死,劉漢宏扮作屠夫逃回越州。
中和四年(884年),唐僖宗以宦官焦居璠為杭越通和使,命董昌與劉漢宏罷兵和解。二人都不肯奉詔,仍繼續交戰。劉漢宏命朱褒、韓公玫、施堅實等率水屯駐望海。
光啟二年(886年),董昌命錢鏐進攻越州,表示自己佔據浙東後會將杭州授於錢鏐。錢鏐遂率軍出平水,開山路五百裡,直趨曹娥埭,收降浙東將領鮑君福。他屢破浙東軍,進屯豐山,而後攻破越州。
劉漢宏敗走台州,被台州刺史杜雄生擒獻於錢鏐,最終被斬於會稽。董昌佔據浙東,遂自稱“知浙東軍府事”,移鎮越州,將杭州讓於錢鏐。
於是董昌便扎根越州。
至於改名之事,則是後來董昌造反,被錢繆帶兵剿滅,但錢繆未必會盡殺昔日上司之子嗣,因而改董為卞,倒不是不可能啊。
陳宓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