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管教領著耿樂出來,問耿樂需要哪些工具。耿樂說了。趙管教說跟我出去買。立即找了輛車,叫了那天帶耿樂一起奔喪的鄭管教陪同,帶著耿樂出去買繪畫工具。鄭管教上車後說:“沒事兒。帶他出去兩天,跑一百多公裡回家一趟都沒事,在這裡還能出啥事。是不是耿樂?”回頭又對趙管教說,“他真要跑,咱倆也弄不住他。昨天他們那宿舍打架的視頻你看了沒?那家夥!一巴掌打到一個,一腳踹倒一個。倒地上就爬不起來。”
耿樂說:“我安心改造。”
趙管教笑道:“對啊!安安心心在這裡待著,別想其他的。說不定還能減刑呢。”
置買了全套的繪畫工具。畫架,包括在畫架邊畫畫配套的小凳子都買了。下午,鄭管教就把耿樂叫過去,讓他做了三份試卷。這種給少年犯的考試,當然跟重點學校的考試難度沒法比。本來是每份試卷給一百分鍾答題時間的,但耿樂一個小時就做完了三份試卷,還答得滿滿的。鄭管教大致看了一下,說:“好!”
既然露一手畫畫的技能,效果還不錯,耿樂就決定露一手大的。他先給趙副所長畫了一幅細致的彩鉛畫,用了三天時間。直畫得人物纖毫畢現,栩栩如生。畫面上的趙副所長英氣勃發,很有氣派。趙副所長喜不自禁。
第一天正畫著的時候,一個管教拿了一份表格遞到趙副所長的桌上,請趙副所長簽字。趙副所長看看表格,又看了看耿樂,笑了。他說:“既然和解了,還是對方先挑釁的,那就算了吧。這孩子表現不錯。耿樂,你這警告處分就給你免了哈!以後好好乾,不要惹事!”
耿樂趕緊表示感謝。同時,也覺得這些領導們辦事就是隨性。規則在他們手裡,別人看來,如鐵一樣剛,他們自己看來,卻如面條一樣軟。
這第一張像畫出來果然沒有讓趙副所長失望。
耿樂說,還可以給趙副所長畫一幅油畫。油畫氣氛濃烈,色彩飽滿,感染力更強。趙副所長說:“哦?比這還好看?那就畫一張試試。”
這一幅油畫,畫了一星期。畫面如照片一樣細膩。構圖很有氣勢。畫中趙副所長頭髮攏起,單手背腰望著窗外,做遠眺思索狀。跟前是辦公桌的一角,紅頭文件,簽字筆。窗外的遠方是蔥蘢的樹木和一角藍天白雲。人物形象高大、修長,彰顯了趙副所長個頭高的優勢。趙副所長又是一番讚不絕口。他說:“好好好!跟我走。所長出差回來了,先給他畫。”
趙副所長拿這自己的畫像,領著耿樂來到張所長辦公室。趙副所長先讓張所長看了自己的畫像。張所長看著點頭,說:“確實畫得好。這畫的也太細了,跟照片一樣。這真是一項才能!”張所長又看向耿樂問:“你年齡不大,怎麽就練出了這麽好的畫功?可是投了名師?”
耿樂說:“沒有投老師。就是跟著網上學學,然後自己練練。”
“天賦!藝術這東西還真得有天賦。沒有天賦,練一輩子都畫不這個樣子。”張所長大加讚許。並欣然應允耿樂在他辦公室畫畫。
事情很巧,給張所長畫畫的時候,耿樂申請調到學習區的表格也擺在了張所長的案頭。張所長當即簽字。他說:“這是很有上進心的孩子,還有才華。看這三門考試都是一百分。真不錯。我們不能埋沒了人才,調到學習區合理。”回頭又跟耿樂說,“調到學習區的這些孩子,都是表現好,有上進心,又愛學習的。
同時,也都是在所裡待過較長時間的,多是緩刑的,刑期將滿的孩子。你這也算是破例了。孩子,你要珍惜這個機會。” 當天晚上,耿樂就轉去了學習區宿舍。學習區宿舍就寬松多了,和正常的學校宿舍差不多。一個房間,四張高低床,住八個人。由於不斷有人刑滿釋放,許多宿舍都是住六七個人。然後是集體衛生間,集體淋浴間。除了放風時間,學習區的少年犯和勞動區的幾乎不接觸。
學習區也沒有勞動任務。但學習任務要求嚴格。如果學習成績不達標,就會被退回勞動區。
與正常學校不同的是,這裡的作息制度要求嚴格,早上六點半起床,七點整隊列清點人數,然後跑操,軍訓。上午學習三個小時,下午學習三個小時,晚上學習兩個小時。其他是放風休息,整理內務和做作業時間。晚上十點半清點人數後睡覺。
白天學習基礎課,就是語文、數學、英語、物理、化學這些,共九門課程。晚上要單獨學習一小時的技能課,如烹飪、技工、財務會計、計算機信息技術、行政文秘等,在這些課程中選擇一個學習。
學習主要是自學,有老師輔導監督,不懂的可以找老師講解。因為涉及到不同文化程度,沒辦法統一上課,少管所也不可能配那麽多的老師。一個老師要負責從初中到高中的不同年級的同一類課程。有的老師還要負責兩門課。當然,這裡的老師沒有學校老師態度好,他們仍然以管教對待犯人的態度對待這裡的學生。他們也不按學生成績考評工作。也就是說,這裡的老師非常自由,學生學習好壞跟他們關系不大。
對於一般少年犯來說,這裡學習任務並不輕,甚至可以說很繁重。因為這些少年的學習基礎大都不好,理解能力,自學能力又差,自我約束能力也差,想學好這些課程並不容易。當然,這些對於耿樂完全不是問題。
當他拿著鋪蓋卷,來到學習區的宿舍區,看到一間一間緊挨著的宿舍,宿舍內部和學校的宿舍差不多時,心裡放松了不少。這睡覺環境要好多了。
宿舍區外邊有一個鐵門,門口有一個管教值班,但人經常不在。門口上面有攝像頭監控著整個宿舍走廊的動靜。但宿舍內沒有再設攝像頭。
耿樂在宿舍門口的值班管教那裡登了記。管教給他分配了房間,然後就摁了一下桌邊的按鈕,對話筒喊道,“205房,你房間再安排一個人。騰好床位,過來個人把人領過去。”
一會兒,就從裡面過來一個長得高高的,又很結實的男孩,有十六七歲的樣子。管教對耿樂說,跟他走吧。那男孩對耿樂說:“歡迎!”他替耿樂拎起鋪蓋卷,耿樂說謝謝。兩人一同來到了205房。
房間裡原有六個人,門口空著兩張床位,都是上鋪。裡面有窗戶,靠窗的四個床位已滿。對窗放著兩張桌子。那男孩把鋪蓋卷放下,說:“兩個床位,你隨便挑一個。”耿樂就選了左邊的一個,將鋪蓋卷放了上去。
那男孩又說:“在一個房間生活,那就是同學加兄弟了,以後大家互相照應。我叫張清勇,你叫什麽名字?噢,耿樂。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裡的幾個兄弟。齊無忌,王利軍,范紅林,李夢秋,嚴洛洛。”
耿樂與幾個人一一點頭致意。從幾個人的表情看,還是和善的。這種感覺和剛開始進入大通鋪宿舍時很不一樣。耿樂發現,這個張清勇很有點大哥氣質,短時間內就帶給人一種豪俠仗義的印象,像是這幾個人的帶頭大哥。
耿樂爬上鋪位,將鋪蓋卷鋪好。往上一躺,嗯,確實比那大通鋪舒服多了。張清勇說:“你看起來年齡不大啊?十五還是十四?噢,十四。剛進來的?這所裡邊恐怕你不是最小的,也差不多了。這麽小就進來了,犯了什麽事兒?”
“強奸。東西都沒長好呢,就弄這來了。”耿樂有點自嘲地說。他原本以為,說了之後,會惹起幾句調笑或嘲諷聲。沒想到,房間裡一下子沒了聲音。
過了一會兒,耿樂抬起頭往下望望,就看見張清勇冷冷地打量著他。耿樂奇怪,怎麽了?難道你們都是好學生,就我一個是犯人?
張清勇冷冷說道:“這個房間不歡迎強奸犯。你趕快拿走你的鋪蓋,找管教調整房間。”
耿樂看看這瞬間變臉的家夥,有點嘲笑的意味說道:“這事兒是你能做主的?是管教把我安排到這裡的,不是你安排的。”心說,這樣的小房間也有“大哥”?我大通鋪來的“大哥”,還怕你這小房間的“大哥”?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自找不好受。大家好說好商量,商量不成,那就要動手了。”張清勇說完,齊無忌和王利軍就站在了張清勇的身旁,也抱著膀子冷冷地打量耿樂。其他幾個人也都坐起身來,臉色不善地望著耿樂。
耿樂歎了一口氣。這學習區也得打架啊?這地方只有靠打架確立權威?他從上鋪又爬下來。左右看看空間,比大通鋪的空間那可小多了。這麽小的地方,要是打起來,可是不容易展開,可不能讓他們抱上。
耿樂說:“你想怎麽動手?”
王利軍立即就要上前。這小子比張清勇還要壯實。張清勇卻攔住他。他說:“你們都不要動。要是動靜大了,被管教發現,我一人擔當。”然後,他問耿樂,“你真想動手?驚動了管教,對誰都不好。你剛來就打架,被發配回勞動區也不一定。我勸你還是主動挪挪地方。這樣大家彼此相安無事。”
耿樂說:“我憑什麽聽你安排?我不挑事,但我就煩別人安排我的生活。”
張清勇上前一步說:“這可是你要動手的。”說完就再跨前一步,伸手來抓耿樂。耿樂乾淨利落,啪地一掌打在他手腕上。張清勇這隻胳膊頓時無力。張清勇臉色一懍,知道遇到了高手。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麽一個年齡不大的小孩竟然是個勁敵。但他是不會讓步的。他雙腿微曲,暗暗抓地,然後擰身騰挪,肩膀一晃,同時握緊一隻鐵拳,攢足力量,照耿樂當胸搗去。這裡空間小,他又封住了耿樂的轉圜空間,耿樂是沒地方可躲的。
喲謔!這小子會點真功夫啊。蕭墨說。張清勇打來一拳,同時身形一晃。拳錯位了,身形也錯位了。這打來的一拳不好防,對他反擊也可能被他躲開。幾乎是同時完成兩個動作,沒有點功夫是不行的。
耿樂說,是啊。比那什麽三宿八虎要強多了。不過,這也不夠使。耿樂的魂體內傷,雖然還沒有好,身體方面的恢復卻是更快一些。他的身體可是蕭墨修煉的,已經到築基中期了,比張清勇那點內煉的功力要高得多。
耿樂凝神一看,就瞄定了張清勇直搗過來的拳頭。這拳頭飛快,再打他胳膊已經來不及,耿樂以手掌迎上拳頭,在拳頭擊打在他手心時,用力一握向外一擰。張清勇就感覺自己胳膊咯嘣一聲,骨頭都要錯位了。力氣立即就散了,拳頭也沒勁了。
兩隻胳膊都是酸軟的,使不出力量。張清勇心頭一沉。這時他已和耿樂錯位抵近,他一收前臂,以肘猛擊耿樂肋下。耿樂胳膊在張清勇前臂上一壓,另一隻手握拳搗在張清勇肋骨上。張清勇肋內一疼,上半身當即失去力量。就在要軟倒在地的時候,張清勇抬起膝蓋,用他僅剩的所有力量頂向耿樂下身。耿樂只是伸手快速一推,張清勇就向後倒去,前頂的膝蓋也落了空。本來,這一下即便頂上,也不會有太大力量了。
見張清勇倒地,齊無忌和王利軍同時搶上。王利軍一拳搗向耿樂面門。齊無忌則伸手去拉張清勇。張清勇說:“不用管我。”他本想回身摟抱耿樂雙腿,卻是使不出這種潑皮無賴的做法,何況已經有兩個兄弟幫忙了。他兩個胳膊酸軟,上身如岔氣般疼痛,根本使不出力量。只能自己慢慢往外挪。
耿樂見這更為壯實的王利軍一拳直取面門,心想,這小子動真的?他也不客氣了,斜掌向外上方疾揮,一掌就砍在王利軍胳膊上,王利軍就感到如同一根急速揮來的鋼筋棍打在了手臂上,劇疼難忍,胳膊也被打向一邊,失去了力氣。
本欲低身去拉張清勇卻被阻止的齊無忌,見耿樂出手格擋王利軍,還未立起身來,就立即握拳搗向耿樂肋部。耿樂格開王利軍,隨即一腳踢向齊無忌胳膊。齊無忌拳頭剛接觸到耿樂身體,耿樂的一腳也由下向上踢到齊無忌胳膊上,當即把齊無忌胳膊踢開。這時齊無忌還未站起,耿樂一掌拍在他頭頂,齊無忌咕咚一聲,坐在地上。
張清勇再也使不出力量。齊無忌腦袋嗡嗡響,站都站不起來。唯獨王利軍好一點,一隻胳膊也疼的像斷了一樣,無法再戰。剩下三位,范紅林對耿樂怒目而視,嚴洛洛則沉著臉去扶張清勇和齊無忌。李夢秋細高,不像個能打架的。他對耿樂說:“別打了,別打了好嗎?管教知道了誰也落不了好。”
耿樂聳了聳肩。
已經被扶起,正坐在下鋪的張清勇說:“你必須搬走。”
耿樂說:“你說了不算。”
張清勇說:“那咱們就無休無止。”
耿樂說:“那就來吧。”
李夢秋說:“你為啥不願搬走啊?好多房間都有空床位,你為什麽不願換一換呢?你換了房間,不就沒事了嗎?何必要在這裡死纏爛打呢?”
“誰死纏爛打?這是管教分給我的床位。他想要我走我就得走?到其他房間,他們也要我走,我也得走?你們想幹什麽,我就得聽?笑話。最終不就是要靠動手來解決嗎?來吧。”
范紅林鄙夷地說:“誰讓你自己乾下惡心人的事情來,還有臉說。都不讓你進房間就對了,你根本就不該到這個區來。”
耿樂怒了。“你乾的事光榮?光榮還會進到這裡來?他麽的,老子比你們乾淨多了,光榮多了。老子不光比你們能打,做事也比你們光榮!”
張清勇呵斥道:“你嘴巴放乾淨點。別在這裡老子老子的。誰也不聽你那一套。”
“哼!”
耿樂輕蔑地哼了一聲,又爬上床位。李夢秋看著耿樂長歎一聲。然後又去勸張清勇。“明天吧,好嗎?這太晚了,也不好再換地方了。”
張清勇說:“反正他得搬走。打過打不過都得搬走。”
耿樂說:“說理你沒理。打也打不過。你有啥本事讓我搬走?”
“反正你得搬走。不然咱就無休無止。想清靜就搬走。”
“哼!”
當夜,蕭墨繼續掌控身體修煉。耿樂說,老頭你發現沒?這幾天身體和神魂恢復似乎都快了一些了。不知不覺中,真氣能用一些了,打他們穴位的時候不知不覺中就用上了真氣。跟八虎鬥的時候好像還不太能用真氣。只是,現在靈力還不能用。但是也有一些跡象了。
身體的變化,蕭墨當然感覺到了。同樣,他的神魂恢復也有很大進展。他說,你算算自你母親去世以後,你打了多少次架了。以前都是被關在小黑屋裡不動。這些天來,卻打了這麽多架,身體活動活動,真氣衝衝經脈,對身體恢復當然是好的。之前你壓抑在心的怒氣,自你母親追悼會那天,得到了一些發泄,又通過這些天持續地發泄,對神魂的恢復也是有好處的。
耿樂說,這個張清勇看來還不認輸啊。他這是什麽意思啊?還有後手?蕭墨說,要是功夫高些,這小子會是個硬茬。比那八虎強多了。再有後手又能怎麽地?還是翻不了天。
李夢秋夜間起來上廁所,看到耿樂仍然在打坐, 就問:“你怎麽還不睡覺?明天上課怎麽辦?放心,這些哥們不會對你暗中使壞的。”蕭墨不理他。
李夢秋從廁所回來,又趴在耿樂床邊,勸道:“明天搬了吧。兄弟。與其睡不好覺,何必硬撐著不換地方呢?”蕭墨仍然不理他。
第二天,上午,耿樂去畫畫。中午回來吃午飯。回到宿舍,發現他的鋪蓋被扔在門口地上。他逐個盯向每一個人,最後問張清勇:“誰乾的?”
張清勇說:“別管誰乾的,你搬走就沒有這事了。你不搬走,天天這樣。你要想打,就找我。”
張清勇身上還在疼痛,軍訓都參加不了,只能在一邊看著別人訓練。王利軍胳膊仍然疼,但只要胳膊不使力,軍訓勉強可做。齊無忌也仍然頭腦不清楚,但軍訓是沒有問題的。中間放風時間回宿舍,范紅林就把耿樂的鋪蓋卷起扔了下來。
耿樂說:“你還是挨的輕。”說著就向張清勇走去。齊無忌、王利軍、范紅林都攔在張清勇面前,李夢秋和嚴洛洛則攔住耿樂。李夢秋說:“他仨到現在都還疼著呢,不能再動手了。”
“這是誰先挑釁的?”
“唉!你搬走不就沒事了嗎?”
“不可能。硬的不成想軟磨是吧!好,軟磨,我也奉陪。今天誰也別想睡覺。反正我不用上課,看誰能熬得過誰。”
李夢秋說:“對啊!你怎麽不去上課啊?軍訓也沒見你啊?怎麽回事啊?”
“你不需操這個心。”
結果,中午誰也沒有睡得了。大家都乾瞪著眼等著下午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