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道夫熱情地攔住了徐清,他還是那副老樣子,穿著藍色高領大衣,扎著狐皮圍脖
看起來他今天的心情不錯,起碼時刻掛在臉上的笑容真誠了不少,就連嘴邊那兩撮修剪整齊的胡子都翹得更高了。
徐清沒好意思拒絕巴道夫,禮貌地和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治安官握了握手。
“我可不是什麽值得尊敬的紳士,治安官先生。”
“不不不,我說的紳士可不是穿著打扮或者財富地位,紳士是一種精神,你懂嗎?”巴道夫搖著頭拍了拍徐清的肩膀。
“我覺得,肯在寒冷的早春,花三枚銀幣請收入微薄的治安官喝一杯熱啤酒,足夠被稱作紳士了。”
說著,巴道夫從懷裡取出了那個精致的錢袋,輕輕晃了晃,裡面立刻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
“要不是今天上午又逮到了漢默,我到現在都不會知道,原來那條可惡的臘腸狗從你這裡敲詐了整整五枚銀幣。”
“好在街上有不少泥濘和積雪,我沒費多少力氣就找到了其余兩枚,說出來你肯定不敢相信,有一枚甚至就在街道正中心,能找到它真是我的幸運。”
聽著巴道夫得意地炫耀著他的“尋寶過程”,徐清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個看似精明貪婪的家夥,竟然是個實在人,那天他並不是想要貪墨掉兩枚銀幣,而是因為他隻撿到了三枚銀幣。
“看來祖父信上說的很對,這個世界的確沒有那麽淳樸善良,卻也不像某些地方那樣烏煙瘴氣。”徐清默默想著。
“不過更幸運的是,就在我即將離開馬鬃街的時候,竟然看見了你。”
“我的朋友,我本來打算把那兩枚幸運銀幣還給你,不過我相信你這種慷慨的人是不會在乎的,所以我們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或許是因為之前誤會了這個直率的執法官導致徐清心懷愧疚,他未加猶豫便說出了自己的姓名,然後鬼使神差地跟著巴道夫來到了一個酒館門前。
野豬牙——這是這個酒館的名字,木門旁掛著的獠牙裝飾品也印證著這一點。
“這裡有整個馬尾鎮最好的黑麥啤酒,當然,其它酒的味道也是一流。”巴道夫介紹道。
還未進門,徐清便感受到了內部那喧鬧的氣氛。
嘈雜的聲音從門縫中鑽出,灑滿了街道。
或是說笑,或是吵鬧,起哄的,吹口哨的,種種聲音接連不斷地響起,使這裡擺脫了早春的冷清,顯得熱鬧非常。
天色剛有些黯淡,酒館的窗戶上便泛起了明晃晃的光芒,待徐清走進去才發現,那是吊在天花板上的燭台燃燒的火焰。
整個建築共分三層,除了地上的兩層,還向地下延伸了起碼兩米,上下層之間由兩條寬闊的樓梯連接。
酒館內沸反盈天,座無虛席,在這裡可以看見包括野蠻人在內的任何裝束,能聽到來自公國各地的奇異方言,就好像白天那些在街上閑逛的人全部都聚集到了這裡一樣。
東側的木台旁,有吟遊詩人拉響三弦牧琴吟唱歌謠,有少年吹奏蘆笛,有穿著暴露的莫洛索少女跳著火辣的舞蹈,看得徐清滿臉通紅。
似乎是注意到了徐清的眼神,巴道夫曖昧的笑笑,小聲說道。
“喜歡麽?只要兩枚銀薔薇,就能換她喂你一杯啤酒,十枚銀薔薇,她就陪你過一夜。”
“雖然我覺得不值,不過你要是喜歡的話,
可以試一試。”巴道夫露出了一個男人都懂的表情。 “不了不了。”
徐清慌亂地拒絕,他從小到大從未見過這種陣仗,在那個小山村,即使是最開放的姑娘也不會穿這樣的衣服。
說著話,兩人已經穿過一排排木桌木椅走到了馬蹄形的櫃台前,一個體態豐滿的女招待熱情地迎了上來。
“巴道夫先生,您今天來的可真早。”
“呦!這是哪位?”
“我的朋友。”巴道夫掏出了兩枚銀幣扔到女招待端著的木盤裡。
“兩杯白玉霓,四杯最好的黑麥啤酒,剩下的歸你。”
“好嘞~”女招待滿臉堆笑,將銀幣塞進衣服兜裡,轉過身走進了擺滿酒桶的櫃台。
白玉霓顯然是一種價格不菲的酒,只要是個人就能看見它高高在上的地位和精致的橡木酒桶,然後從中得出這個顯而易見的結論。
而黑麥啤酒的價格顯然低廉的多,畢竟酒館中大多數人的桌子上都擺著裝滿這種啤酒的大號木杯,能讓多數人都喝得起的酒肯定不會太昂貴。
徐清打量橡木酒桶的工夫,女招待已經將六杯酒端了上來,她的動作很利索,可能是巴道夫的小費起了作用。
黑麥啤酒裝在大號木杯裡,一杯起碼有一升。
而白玉霓則完全不同,用來裝它的是精致的銀杯,杯中的酒也少了許多,徐清估計頂多只有六兩。
“一杯白玉霓足夠買二十杯黑麥啤酒,和那些用來解渴的廉價飲料相比,這才是品味。”
巴道夫端起銀杯輕輕晃了晃,嗅著白玉霓馥鬱的香氣,滿臉享受。
徐清好奇地嘗了一口,這種顏色澄澈的酒果然對得起它的價格,不僅香氣逼人,還有一種青蘋果一般的獨特甘甜,在口中久久回味。
“好酒!”
“那是當然,不過要是沒有你,我可不敢把錢花的這麽放肆,畢竟治安官這個工作沒有多少油水可撈,我得為自己的家人考慮。”
喝了一口酒,巴道夫非但沒有顯得更加高興,臉上反倒露出了一抹苦笑。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這個看起來很體面的工作都不如那群惡心的地痞,起碼他們過得比我逍遙多了……”
酒館中已沒有空余的座位,巴道夫拉著徐清靠在櫃台旁聊天,周圍吵鬧的環境絲毫沒影響他大倒苦水。
“如果我能像其他治安官一樣,心安理得地庇護那些臭蟲和老鼠,我想我不會過得這麽拮據,可我不想那麽做,我覺得和他們走的太近會髒了我這身衣服。”
或許是酒精起了作用,巴道夫那張總是板著的臉呈現出了從未有過的豐富表情,他的眼圈逐漸發紅,說話也有些含糊了。
沒過多久,神志不清的巴道夫便信誓旦旦地向徐清做出了承諾——只要我還在馬鬃街治安官,你就不用擔心任何麻煩,所有的一切都交給我擺平。
徐清尷尬地笑笑,將最後半杯啤酒灌進肚子,心說哥們兒今天遇到最大的麻煩就是你,要不是你我早就回家吃飯了。
正搜腸刮肚地想找些安慰人的話激勵一下這個被生活壓的喘不過氣的漢子,轉頭一看,巴道夫已經不勝酒力,栽倒在櫃台上流著口水睡著了。在他胳膊旁,白玉霓和兩杯啤酒早已見底。
“唉,沒這個酒量你就別喝那麽多,這回可好,還沒輪到你給我解決麻煩,我就得先幫你解決麻煩。”
無奈地搖了搖頭,徐清將手伸進兜裡,準備付出一枚銀幣委托女招待照顧好他這個朋友,他該回家了。
不過還沒等他摸到銀幣,隔著幾排桌椅,幾個滿身酒氣的人便湊了過來。
“好哇,我說怎麽那麽巧,原來你和這條臭狗是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