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尚在一重境時,從青魚山附近遁回太嶽山,用了接近半月時間。
但是此時有金丹修士駕馭景雲飛宮,可比他的遁影法袍快得多了。
僅僅只是一日過去,吳明還沉浸在修煉法術之中,就聽到一聲悠悠鍾罄輕響。、
隨即一個中氣十足的中年人聲音傳遍飛宮上下。
“青魚山已到,除了主持陣法的弟子,其余弟子立刻離開飛宮。”
吳明立刻被驚醒過來,自榻上長身而起,邁步走出靜室,放眼往下看去。
大江滔滔奔流,在群山之間蜿蜒而過。
一座狹長山嶽突兀地橫在水邊,使得江流水勢被迫改道,往南偏移了少許。
此山足有三百裡方圓,整體呈現出一條青魚形狀,群峰層疊,到處是深林幽谷。
而在修道之人看來,除了山中景致,還能感受到一股深邃氣息,將青魚山完全籠罩在內。
五座景雲飛宮各據一方,其中四座將青魚山圍在正中,四周幡旗飛舞,灑出片片彩雲霞光。
有眾多化靈期修士駕馭幡旗,飛宮上的禁製陣法也能發揮出極大威能。
雲霞之中有數不清的符文靈篆,以四座飛宮為中心,飛快地蔓延出去,漸漸地有連成一片,覆蓋整座青魚山的趨勢。
還有一座飛宮在遠處策應,並未上前。
眾弟子一見禁製已經催動起來,又有金丹修士發話,當即不敢怠慢,一道道遁光從飛宮上落下。
各色光虹飛掠起來,遠遠看去如同星雨紛落,煞是奪目。
其中又以三十余名化靈修士的遁光最快,其等率先落下身形,奇怪的是都沒有多余舉動,只是各自尋了一處落腳之地。
一些低輩弟子則急著要破陣立功,顧不得多想其他,直往青魚山中衝去。
然而其等飛遁進山不久,只見憑空蕩起一層水光,身形一個模糊就全都消失不見。
後面跟著的弟子看到這一幕景象,心中不免生出驚恐,有些不願以身犯險的,都立刻止住遁光,往回撤走。
而那些自認為手段高明,不懼危險的,則毫不停留地衝了進去。
眼看四座飛宮排布的陣法即將形成合圍之勢,卻有一道黃色遁光從青魚山中飛出。
一個身邊雲嵐環繞的道人現身出來,腳下踏著一頭黃鱗大蟒,目中凶光閃動,嘶嘶吐信。
道人身在長空,環視四周,不由得神情凝重。
但是此來有事要做,他收攝心神,拱手道:“我秦家何時得罪過上宗,要擺出如此大的陣仗?”
遠處那座飛宮忽然一頓,從中飛出一個面目方正的道人,正是趙懷德。
趙懷德腳下踩著一團黃雲,似緩實疾地飛到道人身前,回禮道:“秦家無故屠戮我宗弟子,接掌門法旨,前來滅族。”
腳踏黃蟒的道人一怔,即便他再怎麽愚鈍,也知曉事情不妙了。
可是他還想試著挽回一二,正要說話,卻被趙懷德打斷。
“秦家覆滅已成定局,道友請回吧。”
趙懷德一語說罷,也不多留,腳下黃雲一動,就往飛宮回轉。
他也想過,現在出手能不能將此人斬殺。
但是兩人在此鬥法的話,周圍靈氣動蕩,難免會攪擾到四座飛宮排布陣法,所以一番思量後,還是放此人離去。
只要這陣法一成,魚龍漫演大陣就不足為慮,而且還能封堵秦家修士的出路,將其等徹底困死。
青魚山外。
吳明腳下踩著一隻飛舟,正遙遙看著青魚山,心中卻在思索,該到哪裡去尋榮生丹的丹方。
這飛舟只有三重禁製,在下品靈器中也只是尋常而已,他並不打算費心祭煉。
只要暫時能用就可以了,畢竟遁影法袍是上品靈器,一旦催動起來,未免有點惹人注目。
黃蟒載著道人退回山中之後,隻過去片刻,就聽到一陣水聲響起。
初時只是極細微的流水,漸漸越來越響,很快就匯成潮聲一片,洶湧澎湃,勢如雷鳴。
青魚山上憑空浮現出一道道青色流泉,並且越聚越多,結成凝厚無比的水幕。
只在數息之間,就把整座青魚山都遮蔽了起來。
南位上那座飛宮內,須發皆白的老道眼中忽然閃過一縷精光。
他對對著身前四面水鏡,言道:“破陣只需五日,如果派遣弟子殺入陣中,打破陣壇,還能更快。”
“我就說了,有師兄在此,這陣法不足為慮。”
那少年模樣的修士身軀一倒,斜靠在軟錦雲榻上,提起案上銀壺,悠然斟上一杯美酒,細細品味起來。
“五日之後再來喚我吧!”
他口中這樣說著,抬手就要散了法術。
“不行。”
趙懷德斷然開口道:“五日太慢,最多三日必須攻破此陣!”
少年抬起的手掌停在半空,訝然看來,稱奇道:“趙師兄你不是一向穩重嗎?什麽時候改了性子,這樣冒失了?”
“就是為了穩妥起見。”
趙懷德神情一下變得凝重起來,沉聲道:秦家此時不來阻止我等布陣,必定是在準備其他的手段!”
“能有什麽手段?”少年依舊不以為意。
在他看來,秦家只有三名金丹修士,現在不過是龜縮在大陣中苟延殘喘,等大陣一破,就只能出來與他們鬥法。
雖然同樣是金丹修士,但是合歡宗的神通秘術何其之多?豈是區區秦家可比的?
雙方的實力對比,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勝負幾乎是毫無懸念。
“秦家大長老,已經三十年沒有露面了。”
趙懷德沉聲提醒了一句。
他也怕少年大意輕敵,落得個不可收拾的局面。
“趙師兄是說,那老匹夫試圖破境元嬰?”
少年一下就明白趙懷德話中之意,豁然坐直身軀,臉色竟然也變得凝重起來。
此話一出,那婦人與壯漢互望一眼,神色都有了些變化。
白發老道沉吟良久,忽然說道:“當年我與他交過手,法力極為精深,要說修成元嬰,他倒也有幾分可能。”
“那又怎樣?”
少年心中驚訝過後,很快又平複下來,身軀往軟榻上一靠。
“且不說他能不能成,就算成了,我們這麽多人在這裡,還怕他一個剛剛成就,連修為都不穩固的元嬰修士嗎?”
老道一見他這懶散模樣,頓時心中火起,喝道:“就算法力不穩,那也是元嬰修士,打死你綽綽有余了!”
“哎,師兄放心,你遁法不如我,肯定是你先被打死。”
“你。”老道氣急,卻又無可奈何。
趙懷德以手扶額,隻覺得萬分頭痛,總不能任由兩人吵下去,便勸道:“兩位稍安勿躁,必須盡快設法破陣,這才是當前緊要之事。”
老道狠狠瞪了少年一眼,道:“三日內破陣的話,只要能打破幾座陣壇,老夫可以盡力一試,如果毀去陣眼,此陣不攻自破。”
“下面那些弟子跟來走一遭,都是為了斬敵建功的,就讓他們去好了。”
赤膊壯漢忽然說道。
“妾身以為如此可行。”
那三旬婦人也開口附和。
趙懷德把手一揮,立刻下了決斷,道:“就這麽定了,攻破陣眼者,記一大功,斬殺一名金丹修士,亦記一大功!”
“就依師兄所言。”四人都是微微點頭。
他們身為金丹修士,可以為門中祭煉法寶、符籙換取功德,可是這樣難免要耽誤自身修煉。
哪有斬殺敵對修士來得快!
讓低輩弟子先去,雖然有用其等探路之意,但是要想爭取功德,哪能不冒風險?
何況秦家也是大族,青魚山中不知有多要靈藥寶物,那些弟子要是能得到手的話,門中是不會過問的。
這破陣之事雖然有風險,但是能獲得的好處也是極大的。
吳明看著眼前的守山大陣,不禁想起之前遭遇過的魚龍漫演大陣,在心中做了一番比較。
那座陣旗陣盤排布成的陣法,雖然也氣象森然,威力宏大,但是與眼前一比,就顯得十分單薄了。
想要跟在秦家之人身後,就像那日跟隨吳三一般,同時穿渡陣門,八成是行不通的。
“畢竟是勾連地底靈脈的守山大陣,哪裡是那麽好破解的?那些敢於闖陣的弟子,恐怕都修習了陣道,才這麽大膽。”
一名修士忽然靠近過來,口中如此說道。
吳明轉過一眼,訝然道:“周師兄?你怎麽在這裡?”
竟然是周玉成,這位與吳明交情匪淺的同門,雖然看著年歲不大,但是鬢角已經斑白。
“吳師弟。”
周玉成苦笑一聲,搖頭道:“恰逢其會罷了。前些日秦家突然來人說想要聯姻,師弟也知我周族孱弱,哪裡敢攀這高枝,為兄隻好親自來言說。”
他正說著,伸手向後一指,只見那邊大片的彩煙雲霞,已經堆疊起一堵巨牆。
“剛從青魚山出來,就遇上此事,差點被當成秦家的人一劍斬了。”
吳明微微點頭,卻忽然心中一動,問道:“師兄出來時有人相送嗎?當時大陣情形如何?”
周玉成也是一怔,不知吳明為何問起此事。
思索半晌,他才說道:“為兄不通陣道,看不出什麽玄妙。”
他把當時情形一說,與吳明跟隨馬三出陣的經歷,竟然十分相似。
必須有陣內之人放開去路,一同離開。
“也就是說,跟著秦家族人身後,可以潛入青魚山?”
吳明眉梢一挑,轉而又覺得不對勁,“怪哉!這守山大陣怎麽能留下這樣大的破綻?”
以陣旗、陣盤布置的陣法,有這破綻還能說得過去,如果是守護山門的大陣, 就有點不像話了。
外人只要精通隱匿潛行之術,豈不是就出入自如?那這大陣還有何用?
周玉成也大概明白,吳明在想什麽,道:“我曾來過青魚山,那時陣氣嚴密,似散實聚,暗藏殺機,勝過今日數倍。”
“莫非是秦家內部出了什麽變故,導致陣法運轉不順,才會露出破綻。”
吳明隻覺一點靈光劃過,瞬間抓住了關鍵所在。
青魚山內,秦家議事殿。
秦家族長秦函,滿臉憂慮之色,倒背雙手在殿中踱步,不時歎息一聲。
一個道人身影快步走來,身外雲嵐環繞,正是陣外與趙懷德交談的那人。
他剛進殿中就說道:“族長,三十六杆青魚旗,已經全部收回了。”
話音剛落,此人把袖一揚,一道道青光魚遊而出,在大殿中靈動無比地上下追逐起來。
仔細看去,這些青光赫然是一杆杆精致令旗,旗面繡著栩栩如生的青魚,邊沿點綴銀色水紋。
“三十六件下品靈器,為了煉製此寶,耗費了不知多少外物,也不知我秦家能否再次興盛?”
秦函面上流露出一抹柔和笑意,卻是轉瞬即收,伸手向前一抓。
三十六杆青魚旗飛卷而來,依次沒入其袖中。
他神色凝肅,所有顧慮、憂愁都被深深掩藏起來,淡然吩咐道:“讓族中所有化靈三重的族人,半個時辰後來殿中!”
那道人領命而退,正要離開,秦函忽然又說道:“讓凌兒他們幾人,立刻就來見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