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清剿陳家的行動前。
後院校場,18名身著山紋玄衣的衛丘,戴著只露出眼睛的面具,齊整站成兩排。
他們前方,是2名打扮與他們一致的小隊長,與1名同樣戴著面具,穿著卻是高山雲紋玄衣的守山。
一個小隊長先是扯了一段例行注意事項,然後開始念主要目標的信息:“……陳大正,二流境界,主修一套名為《伏虎拳》的不入流拳法,實力評估與天機榜差距較大……”
這次風雨樓明面上參與行動的就是這支由守山帶隊的兩個衛丘小隊。
暗面上有另一支由青隼帶領的泠鳶小隊。
那位青隼隊長漫步走來,將一份情報交給守山,說:“招募了三天,就這三個江湖人入隊。”
守山隊長翻看了一下就合上了,說:“算上報案人,攏共也就五個人,水平還這麽低,光靠他們這陳家老大怕是留不住。有說怎麽處理嗎?”
“你們不用管,我們這邊會看著。”
“又用來釣那些冥河瘋子?這人層次太低,怕是釣不上吧。”
“管他呢,反正不吃虧。”
……
與此同時,不遠處。
“又是伏虎拳。你們有數過江湖上流傳著多少種伏虎拳嗎?”孫禾調侃道。
“不同署名的1122種。”瞿珍瓏回答。
“這種是有署名還是沒署名的?”
“有署名,不過是假名。以前一個小黑幫頭目東拚西湊編的拳法,牧北城除了陳家還有幾個小勢力在練。”
孫禾只是隨口問問,不是很在意這東西。
應該說,武道的東西她基本都不太在意。
瞥了眼生悶氣的瞿滄海,她又問:“跟復仇者那邊說了吧,這次行動不斬首。”
“嗯,分部的人已經跟他們交代了。”
“你那些跟班呢,還有這裡分部的人呢,怎麽說?”
“沒說法,分部聽是我要求的直接就答應了。跟我一塊來的幾個東家有話也不會在這裡說,反正也是些小角色,他們不會在意的。而且照您說的情況,哪怕不斬首也沒人能活了。帶著讓他們監視這次清剿,也是為了打消他們的想法。”
孫禾點點頭:“走吧,咱們先去佔個好位置。”
三人轉身離開,幾位東家很識趣的沒跟著,除了謝廣全。
孫禾見狀對他說:“我們要聊點私事,你不用跟來。”
“遼州最近有報冥河的人出沒,我們此行來得匆忙,瞿長老的行蹤恐怕已經被他們知曉,萬一那冥河老祖再度出現……”
這人沒把話講全,但意思已經說出來了。
“小鬼頭而已,有我在,不用擔心。”孫禾想了想,往袖兜裡掏掏,拿出五個圓鼓鼓的紙包,交到他手上:“如果他跑你們那了,就用這個砸他,給他一個驚喜。沒出現的話,你們就自己留著拿來防身。”
“請問這是……”
“別問,說了就不叫驚喜了。”
三人走遠,鬧別扭的瞿滄海實在擋不住那顆如貓撓般的好奇心,問:“你給他的那些小球是什麽?”
“我做的小玩具,專門對付熊孩子的。”
“那個醜蛤蟆怪不是什麽熊孩子,是一個模樣很怪的糟老頭子。”
孫禾不在意的擺擺手:“沒差啦,都是屁大點本事就想搞破壞的小鬼。”
“那我也要。”
孫禾掏出一大袋,說:“來,複習一下指環的用法。
” 瞿滄海當即用拇指按在食指的指環上,憑微弱的觸感進行非常細致的操作。
搗鼓了老半天,包子臉肉眼可見的變得急躁。
“嗨呀!這指環也太小了,您還不讓我用真氣,給我重新做個大點的東西吧。”
“小才不容易被人察覺,換大的,關鍵時候你往那一摸,傻子都知道你那東西有蹊蹺了。”
孫禾將袋子伸向一旁:“我手有點酸,小瞿丫頭你幫我拿著。”
也不需要使眼色,這丫頭當即明白,迅速接過了袋子。
“母親大人,您不用急,慢慢來。”
瞿滄海幽怨地看向孫禾,氣鼓鼓的。
孫禾看著好玩,伸手去戳。
瞿滄海重重地呼氣,躲了好幾次都躲不開後,快速往前走了幾步,呼喚道:“丫頭,跟上。”
小不點因為心情不好叨叨叨,高個兒附和著說“你說得對”。
哈哈,真好玩。
孫禾跟在後頭看著樂,後知後覺發現瞿珍瓏更像一個在哄生氣娃娃的母親,就更樂了。
瞿滄海那指環,是孫禾昨天做給她的儲物法器。
能徒手使用,也能輸入真氣催動。
前者需要按規則操作,無法知曉內容,存取也不方便,只能逐個來。
後者雖然也看不到裡邊的東西,但能一次性存或取相鄰的幾件物品。
若是使用靈力,那就更方便了。不僅能同時存取,還能配合靈識查看內容,選擇自己想要拿出來的東西,或者整理內部空間。
這種能徒手操作或能用真氣催動的,孫禾將其統統稱之為法器。
借用了前世的名詞,不過含義略有不同:用方法就能使用的器具。
當然,這詞孫禾肯定不會用來泛指普通人的工具的。
法器之上是靈器,只能用靈力催動和使用的器具。
孫禾身上的鞋襪衣服、腰帶、姬蠶寶囊,纏在手腕三圈的乾坤珠串,還有頭上的發帶,全是靈器。
乾坤珠自不必說,儲物納什的,同類型的姬蠶寶囊是裝活物的。
穿戴類的都有防護、淨塵、祛汙、避水、控溫、通氣、靜儀等功能,正常情況下不會髒也不會壞,這就是孫禾幾百年不用換衣服的生活小妙招。
三人在陳家附近的一座三層高的茶樓屋頂坐下,瞿滄海也成功將那袋紙包球收進了指環裡。
“風先生,這裡頭到底是什麽?”
她抓著一顆紙包不停捏呀捏,似乎想捏爆了看看。
見她這般,孫禾有點想看她狼狽的模樣,說:“再用點力你就知道了。”
瞿滄海聽了後反倒不捏了,一臉警覺,迅速摸索指環,將東西收了進去。
“紙包裡的是石灰藥毒粉?”
差不多給你說完了啊。
孫禾哭笑不得,說:“是癢癢粉。”
“只是癢癢粉啊,這東西怎麽能對付那個醜蛤蟆怪。”她露出很失望的表情,再度拿在手上捏,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果不其然,她猛地一捏,激發了紙皮上的術法,噗的一聲炸出了十幾米范圍的粉塵霧。
瞿滄海在手上感覺到膨脹時就閉氣了,瞿珍瓏要慢一些,之後第一時間鼓蕩真氣試圖驅散這些粉塵。
然而沒用,她們發現身子有點癢,仿佛骨髓裡有人用狗尾巴草不停地刺撓。
這一下那一下,不是很明顯,動動身子也就緩解了。
起初她們也沒當一回事,扭動著身子想著癢癢粉也不過如此。比起那種能讓人撓破皮的毒藥,簡直小巫見大巫。
可很快兩人就不這麽想了。
剛開始的時候還好說,現在感覺渾身上下的骨髓都有人拿狗尾巴草撩撥。關鍵這種癢不是皮膚上那種搔癢,撓都沒地方撓。
癢感愈發明顯的同時,扭動身子也越發不得勁,開始蹬腿甩手。
兩人嘗試催動氣血逼出毒素……
得,更癢了。
然後就見兩人站茶樓頂上不停地扭,若有不知情的人看到了,鐵定以為她們在跳荒民那些古怪的舞蹈。
更要命的是,彌散在空中的粉塵,在往她們身上聚攏。
孫禾自然是不受影響的,她做出來的小玩具,鐵定不會作用到自己身上來。
此刻正掩著嘴笑個不停。
幼年時身為庶女的她,在侯府裡接受的是十分嚴苛的禮儀教育,使得她不會像前世那般笑得那麽肆無忌憚。
現在,已是她少有的大笑了。
約莫小半刻鍾,在瞿滄海略帶哭腔的求饒下,孫禾替二人解開了癢毒。
懷孕的事,瞿珍瓏昨天半夜跟瞿滄海坦白了。
然後瞿滄海因為對方不信任自己而鬧了一天的別扭,用她的話來說就是:“我以為我們母女倆之間可以無話不談,結果你竟瞞著我。”
現在好了,本來就已經快氣消的小不點,挨了癢癢粉這麽一折騰,什麽脾氣都沒了。
要有的話,就是對孫禾的幽怨:“風先生,你是故意整我們的!”
“哈哈,是。”孫禾很光棍的承認了。
瞿滄海猛地就撲了過去,想要像八爪魚一樣扒在她的身上,將她扳倒。
事不遂人意,孫禾神念一動就把她摁在了剛好夠不著的位置。
這邊就這樣笑笑鬧鬧的,很快就到了清剿行動開始的時辰。
五位東家到了,錢多多也跟著來了。
獲得允許後也與孫禾她們站在了茶樓頂上,俯瞰整個陳家。
“百畝陳宅,這是造了多少的孽。”謝廣全說道。
“陳家經年的惡行,多數罪名歸朝廷那邊管,我們這一直只能將他們列在《警告名錄》中。朝廷的不作為,才使得他們能累犯下那麽多惡行。
近期陳家老三屠滅一武林小家族,又殺害一家踏青商戶,將其女眷擄掠回來欺辱,這才符合咱們風雨樓的規則,入了《懲治名錄》。”
錢多多觀察了一下孫禾她們的反應,才繼續說:“報案人喬裝返回牧北城時,我們第一時間就派了兩名守山去保護她和她的表兄。與朝廷交涉的資料,也早早準備好了,就等報案人來報案。”
孫禾對此並不是很在意,望了望殘月,隻覺得應了某句話,戲謔道:“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哈哈。”
這一笑,讓錢多多為之一顫,回想起了昨天那短暫的恐怖。
因殺戮而喜悅,這就是殺仙嗎?
孫禾不知她所想,隻靜靜觀看下方的行動。
暗組在陳宅周圍就緒,明組也都站在了陳宅各角的牆下。
隨著報案人與其表兄帶著三名江湖人翻進宅院,明組的衛丘們統統跳上了圍牆。
他們不直接參與戰鬥,隻負責收攏包圍和管制那些次要目標。
這過程悄無聲息,完全沒有話本中破家滅門時的那種喧雜。
武功最高的兩人圍攻一個陳大正,得勝時對方一個詐降,一把石灰粉逃了。
另一個江湖人對付陳老二,報案人的表兄則對付陳老三。
說來也巧,那報案人的表兄,正是中秋那天與書生吃麵的寸頭壯漢。
報案人是名女子,身材豐腴,五官周正大氣,很符合這邊人的審美。
在這邊算是難得的美人,難怪姓陳那小鬼頭會動歪心思。
孫禾的神識先她一步進了陳松傑的房間。
只見他正將一個女孩堵在床的角落,嘴上說著“從了我保證對你好”之類的話。
孫禾秀眉微蹙,有點懷疑留他的決定。
那小子自然是沒有得逞,報案人一腳踹門打斷了他的行動,接著就是廢手腳,當著他的面殺死了他的忠仆。
報案人的遭遇孫禾看過, 只因被拐騙的正常反抗,害得全家57口人慘遭虐殺。
若非她理智尚存,還記得風雨樓不準虐待和虐殺的規矩,指不定她能乾出些什麽事來。
就在孫禾動搖了留陳松傑來觀察研究的決定時,她聽到了這麽一段話:
“……我不是陳松傑!真正的陳松傑早已經死了,那天被你踹中心臟就踹死了!我來自地球華夏,只是一個高一的學生。感染了席卷全球的疫病死了,等我醒來時已經在陳松傑身上了……”
雖然這只是陳松傑為了活下來的一面之詞,但不得不說,他的目的達到了。
孫禾已不再動搖,決定保他。
如果是真的,性質就不同了。
若是假的,也只是讓他多活一段時間而已。
陳松傑斷氣了。
被報案人一腳踢斷肋骨刺穿心臟,又被她用劍捅穿胸膛,將裡頭攪得稀爛。
任誰見了,都不認為他還能活。
錢多多這樣想,另四名東家這樣想,謝廣全也這樣想。
他們還想,都是殺人,砍不砍頭,又有什麽區別?
孫禾靜靜等待報案人將情緒發泄出來,從激動到歇斯底裡,癲狂再到悲戚,最後跪伏在地無聲抽泣。
57口人喪命,1個人的人生脫軌,結局是凶手伏誅,此事便塵埃落定了。
對孫禾而言,只需再等會就能撈人了。
本該如此,報案人卻是突然暴起,揮舞著三尺青芒朝陳松傑的頸脖砍去。
勢大力沉的一劈,破開皮膚、破開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