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李元景低垂著腦袋，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李淵雖然已經退下了帝位。
腦袋上也僅僅只有個太上皇的虛頭銜。
但是他的這些個兒子，仍然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血脈壓製。
“既然不說話。”
“那朕就當你是默認了。”
“好啊，好啊，咱們老李家的兒子真好啊。”
李淵仰面大笑著，但那笑容卻越來越苦澀，到最後竟是三分像笑，七分像哭。
本身就身處在古稀之年的他，露出這種又哭又笑模樣，讓人看著都有些心疼。
遙想他的經歷，不可謂不傳奇。
早早便沒了父親，家族也跟著失了勢。
他不肯認命，誓要獨自撐起李家的門面。
而那時的他除了一個唐國公的名號之外什麽都沒有。
他完全是憑借著自己的本事，一步一個腳印的將李家重新帶到了頂點。
後來天下大亂，李家也是憑借著他奠定的基礎，揭竿而起，統一了天下。
可正當他人生得意之時，命運捉弄了他。
三個兒子的爭鬥，讓他這個做父親的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甚至為了平息他們的爭鬥，李淵不惜將天下一分為二。
一個掌管東方，一個掌管西方。
他就是想讓這兩兄弟能夠冷靜冷靜，平息紛爭，不要上演兄弟相殘。
但結果卻不如人意。
兩個兄弟，仍舊走到了兵戎相見的那一天。
玄武門外的兩支響箭，以及那兩顆染血的頭顱，徹底擊垮了李淵的心防。
那一刻的他，幾近絕望。
前朝的一切仿佛又在今朝上演。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李淵都在擔憂著大唐的未來，李家的未來。
他害怕大唐會亡。
他也害怕，李家內部會再度掀起血雨腥風。
好在，李世民並非楊廣，繼位之後也將天下治理的越來越好。
尤其是看見了自己的孫子已經愈發有當年，祖輩的風采，他更是無比欣喜。
他已經沒了當初的悲觀情緒。
想的也不再是活一天算一天，而是繼續活下去。
爭取能夠親眼看見大唐的輝煌與繁榮，以及自己孫子登位的那一天。
可是就在他滿心歡喜的期盼時。
命運再度跟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他的兒子們當中，竟然又有人挑起了李家內部的紛爭。
此時此刻。
李淵凝視著李元景。
他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了。
良久後。
李淵方才開口道:“罷了，罷了。”
“朕累了，朕也懶得說了。”
“你還是自己去找你皇兄吧。”
“不管他是殺也好是饒恕你也好，你就自己擔著吧！”
此言一出。
李元景頓時瞪大了雙眸。
他本來的依仗，就是覺得李承乾軟弱，自己父皇尚在。
即便事情暴露，他也料定李承乾不會殺自己。
更有甚者，自己將來沒準也會和李恪一樣，因禍得福，涅槃重生。
但他是萬萬沒想到。
李淵竟然會在這時候跳出來，並且還不是為了幫助他。
“父皇！”
“若是孩兒去找皇兄。”
“皇兄一定會殺了孩兒的。”
李元景是真的害怕了，顫抖著聲音道:“父皇，您是不要我這個兒子了嗎?”
“不是朕不要你。”
李淵幽幽的說道:“是你自己做出了背叛祖宗背叛天下的事兒。”
“李家能走到今天。 ”
“全靠著長安城裡面的這些大臣支持。”
“而沒有他們，天下又哪裡有今天的盛況?”
“可是你倒好，竟將主意打到了他們的頭上。”
“還要用他們的命作為籌碼，去與叛軍合作。”
“李元景啊李元景，朕真是後悔，沒有在你年紀尚小的時候，就將你賜死！”
李淵本來也不想把話說的這麽絕。
但看見李元景的樣子，李淵就想起了這段時日的腥風血雨，以及兩度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李承乾。
而這些事兒的起因，不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不孝子嗎?
若是沒有他，哪裡會有這麽多亂糟糟的事兒?
而李淵本人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便是兄弟相殘，骨肉相殘。
李承乾與李元景，那可是出自同一脈的。
那都是他李淵的骨肉。
可是這家夥倒好，一點骨肉親情都不念，對自己的侄子下那麽狠的手。
而李淵此刻也不想再和李元景多說什麽。
他轉而對李元昌道:“昌兒，朕累了，送朕回大安宮。”
“是！”
李元昌點點頭，伸手攙扶李淵，緩步走出了府門。
這一刻。
李元景就仿佛是被抽幹了力氣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一刻，他的心中也只有兩個字。
完了。
全都完了。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
一個人緩步從外面走了進來。
見到此人的時候，李元景的臉上猛然閃過一抹嘲弄:“是他讓你來的，還是我皇兄讓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