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顛佬(瘋子)！

　顛佬，就已經夠可怕了，更別說一個頭腦清醒，力量強大的顛佬。

　什麽，頭腦清醒的不能叫顛佬?

　正是因為他頭腦這麽清醒，目的這麽明確，明知後果，還要去做，才更加證明他是顛佬。

　不是顛佬，怎麽會做這麽瘋狂的事情，怎麽會有這麽瘋狂的想法?

　他要麽腦子有問題，要麽心理有問題，總之，他不正常，絕對絕對不正常！

　遠離這種人，不要跟他發癲！

　這是理智的聲音，李家源也自認為是一個理智的，清醒的人。

　但這一次他卻沒有遵從理智，做一個聰明人應做，會做的選擇。

　他站在原地，滿臉錯愕，難以理解，不知所措。

　此時，又見……

　“許sir。”

　“進來。”

　敲門聲響，打破沉寂。

　一人走入房中，神色遲疑，滿眼為難。

　正是之前在水角屋村露過臉，昨夜也參與了清掃行動的反黑組老警員——梁海。

　“許sir，我……”

　梁海來到許陽桌前，手裡拿著一份文件，欲言又止，難以開口。

　許陽望了一眼他手中的文件，也不在意，淡聲問道:“要請假還是要辭職?”

　“我……”

　平靜的目光，平靜的話語，讓梁海更感難堪，有些無地自容，很想說些什麽，但什麽也說不出來，只能將手中的文件放到了辦公桌上。

　許陽也不在意，拿起筆來，直接簽字。

　見此，梁海才鼓起勇氣，艱難的開口說道:“對不住，許sir，我家裡還有……”

　“我明白。”

　許陽點了點頭，將簽好字的文件推到梁海面前，再拿出一把鑰匙按在上面:“好好休息，過幾天再回來，這是水角公屋的鑰匙。”

　“許sir……?”

　梁海滿眼錯愕的望著許陽，還有文件之上的那把鑰匙，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你是一個好警察。”

　許陽也沒有太多解釋，隻道:“但不是一個有作為的好警察。”

　梁海怔在原地，隱約明白了他的意思，更是手足無措了起來:“我……”

　“這不怪你，是整體環境的問題。”

　許陽壓下他的話語:“等這件事情過去了，如果你還想當一個警察，我歡迎你歸隊，不想回來，也沒關系，就當是這麽多年辛苦的酬勞了。”

　說著，便將那份文件與那把鑰匙推到了他的面前。

　水角屋村，乃是公屋，公共房屋。

　是港島正府出資修建，低價共應居住的集體房屋，用內陸的說法就是廉租房。

　公屋的意義重大，尤其是在寸土寸金的港島，可以說是最具人性溫暖的惠民舉措，也是那幫鬼佬乾的少數幾件人事之一。

　但不管什麽舉措，從上到下一旦執行，最後都會變點味道，公屋也是一樣，所有公屋的出租權，都被社團所把持，誕生了大量社團二房東，如之前水角屋村的紅姐。

　公屋，並不是他們的財產，他們也無權支配公屋，但如果你不給他們租金，那就是申請到了公屋，你也住不進去。

　水角屋村是這樣，其他地方的公屋也是這樣，在這些社團的把持下，公屋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意義，很多人根本住不上，也住不起公屋。

　水角屋村就是一個例子，許陽搞定那幫撲街古惑仔之後，發現水角屋村還有大量樓房空缺，所以，他不僅搞了一個水角監獄出來，還搞了兩棟員工宿舍樓，準備分配給警署職員，為他們提供福利與保障。

　這很重要。

　仁者無敵的根本，是切實的利益相關，用愛發電是不可取的，飯都吃不飽，鬼才跟著你，就算是鬼，也要燒點香火蠟燭，元寶紙錢啊！

　想要發展，想要做大，想要建立新的秩序與體系，那許陽就必須讓跟隨他的人有飯吃，有錢拿，給他們勞動利益與人身安全的保障。

　很現實，也必須現實，不然光靠理想，用愛發電，一般人誰頂得住啊?

　“許sir，我……！”

　望著面前的文件與鑰匙，王海神色激動，很想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又吐不出來。

　他能說些什麽呢?

　他不止是一個警察，更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有太多牽掛，太多顧忌。

　少年時的熱血，早已經冷寂了，剩下的只有中年的蹉跎與無奈。

　所以，最後他什麽也沒說，默默的拿起桌上的文件，轉身離開了房間。

　“……”

　許陽看了一眼桌上的鑰匙，再轉向一旁的李家源，輕笑問道:“看到了?”

　“……”

　李家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鑰匙，什麽也沒說。

　許陽也不在意，自顧說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說罷，莫名一笑，又是問道:“讀書的時候學過嗎?”

　“……”

　李家源望著他，搖了搖頭:“沒有，我中文課不太好。”

　“那現在補也不遲。”

　許陽一笑，轉頭說道:“別敲了，進來吧。”

　“……”

　唐敏兒走進辦公室，將幾份文件交給許陽:“昨天晚上出警的大半都過來了，只有幾個沒過來的讓我跟你請假，這是其他請辭人員的名單。”

　“嗯！”

　許陽點了點頭:“讓他們都進來吧。”

　昨天跟他出警的，只有不到五十人，剔掉幾個別有用心的，還有幾個剛剛請辭的，最後站在許陽面前的，就只剩下二十多人了，這二十多人中還有小半面露難色，同梁海一般身家牽掛，無可奈何的。

　算來算去，許陽最後能用的人，竟然只有十多個，其中還包括看他不順眼的林俊賢。

　但許陽並不在意，像剛才對梁海一般，一視同仁的走了一遍程序。

　最後，辦公室內，只剩下十三人。

　其中有程小東，唐敏兒，林俊賢，苗駱成，以及幾名青年警員。

　劉啟文沒來，也沒有遞交請辭，窩在他的辦公室裡，也不知道在乾些什麽。

　哦，還有一個……

　“許sir！”

　阿威推開房門，探進半個身子:“O記的人找你，見不見?”

　許陽聽此，也不意外:“讓他們過來吧。”

　只有幾名青年警員神色不解。

　“O記?”

　“他們過來幹什麽?”

　“不會是找麻煩吧?”

　“難道跟昨晚的行動有關?”

　“說不準，這麽大件事，他們肯定要有反應。”

　幾名剛剛入職不久的青年警員低聲議論，程小東，林俊賢，苗駱成等經驗老道的老警員則眉頭緊皺。

　O記，OCTB，全名《有組織罪案及三合會調查科》，與之前機動部隊一樣，直屬於警務處保安刑事部，不受分區警署或其他總區警署管轄，擁有極大的自主權與行動權。

　他們主要負責調查，打擊，消滅有組織犯罪活動，專門針對社團與其他黑色份子，可以理解為直屬總部的反黑組，經常與機動部隊聯合行動。

　所以，他們找上門來，是一件合理又不合理的事情。

　合理，是因為這件事情在他們的職權范圍。

　各大社團的堂口被人一夜掃空，必定會讓港島大地震，引發各種混亂衝突，令港島動蕩不安，負責反三合會有組織犯罪的他們，自然要有所行動，找到許陽這個罪魁禍首，也是理所當然。

　不合理，是因為許陽現在已經惡名昭著，除了之前機動部隊的那個高級警司，昨天晚上他又打殘了兩個警司，三個總督察，且大半都是鬼佬阿三，打完之後還把他們家給抄了，翻出一大堆贓款罪證。

　這種情況下，O記還敢來人，顯然有些不合理。

　鬼佬都不敢來許陽麻煩，他們憑什麽過來湊熱鬧?

　眾人不知，他們只希望O記那幫人不要作死，昨天搞掉的警司督察已經夠多了，他們實在不想O記也撲街在許陽手中，那樣九龍警署不說人神共憤，也差不多是全島警察，所有部門的公敵了。

　耶穌……哦不，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眾人在心中默默祈禱。

　許陽卻渾不在意，坐在椅子上靜候人來。

　很快，一隊人就在阿威的引領下走進了辦公室。

　一隊五六人，西裝革履，未穿製服，只有胸前夾著一張證件。

　為首的是一名中年近老的男子，面容方正，不怒自威，一派身居高位的氣勢。

　男子身後，還有一人，同樣也是中年近老，面上有著明顯的皺紋，但頭髮卻染得烏黑，剃著寸板，一派幹練，西裝革履，更顯凌厲。

　“許sir！”

　阿威將幾人領到許陽面前，介紹說道:“這位是O記B組的主管許警司，這位是許警司的副手林國忠督察，這位是何彥華督察……”

　O記直屬警務處，由一名總警司擔任部門主管，一名高級警司擔任主管副手，再由三名警司擔任組級長官，指揮ABC三個組別行動。

　其中，A組負責有組織罪案，B組負責三合會罪案，C組負責國際組織罪案。

　現如今，來到許陽面前的就是負責三合會罪案的B組。

　阿威介紹過後，那名面容方正，一派威嚴的中年男子主動上前，向許陽伸手說道:“許衛！”

　許陽望了他一眼，也不起身與他握手回應，隻邀手道:“請坐。”

　這般姿態，讓許衛身後的幾人都皺起了眉。

　許衛卻不在意，收手坐了下來，開門見山的向許陽說道:“許sir，你新官上任三把火，燒得真是夠熱鬧，夠威風，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考慮過後果。”

　許陽神色不變:“什麽後果?”

　“……”

　許衛望著他，好一會兒，方才說道:“他們想要跟你談一談，我們，也希望你們能夠談一談。”

　“你們?”

　許陽望著他，陡然一笑:“好，什麽時候，什麽地方?”

　許衛見此，也不廢話，直接起身說道:“今晚八點，有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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