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襖,棉褲,坎肩,毛衣……內衣。
陳舟看了看衣服,又低頭看了看自己。
默默地讓二號接管身體換好衣服,陳舟在幾經波折之後,終於踏出了房門。
出了臥房就是堂屋,面積很小,正對堂屋門的牆上掛著副巨大的偉人像,下面是老式條幾櫃,櫃子中間擺了個大屁股電視機,左邊供著財神爺和灶王爺的神像,前面放著香爐和三個碗,碗裡盛著白肉等祭品,右邊擺著一副遺像,五六十歲的男人,臉圓面闊,面露微笑,如果不是黑白照片的話,看著還挺慈祥。
客廳兩側牆也沒空著,左邊貼張華國地圖,右邊貼張世界地圖,兩張地圖遙遙相望。
整個客廳可以說是十分有年代感,一下子就讓人回到了幾十年前。
地圖邊掛著一個萬年歷,已經撕得沒剩兩張了,上面赫然寫著:2001年1月22日。
2001年1月22日,庚辰年己醜月乙酉日,臘月二十八。
二十多年前。
……
陳舟旁邊放著個塑膠大盆,蹲在河沿邊浣洗衣服。
河沒有名字,好像從陳舟記事起,就叫“河”,河邊是稀疏乾枯的蘆葦和野草,晨霜在稀薄的日光下化了個乾淨,潮濕的枯草粘連在一起,葉片耷拉在地上,河上立著一座古樸的石拱橋,正是仙人橋。
已經可以確認,他現在就在二十多年前的仙人橋村。
記憶中逐漸修建的小洋樓,暢通的水泥路,一年四季都長青的行道樹,牆上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宣傳畫,統統無影無蹤,只剩下大致的布局能勉強認出來這是仙人橋。
陳舟狠搓了幾下手下的衣服,發出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歎息。從早上起床開始就被罵,做飯時因為不會用灶台又被罵,做飯時候多倒了點油還是被罵……好不容易耳根子才清靜下來——被打發出來洗衣服了。
撩了捧水澆在衣服上,浮沫順著河水漂流,然後消散。
看看天上慘白的太陽,又看看自己凍得通紅的手,陳舟覺得自己像個怨婦。
“玉紅啊,大過年的還出來洗衣服?”
回頭看去,說話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精瘦,穿著一身嶄新的衣服,看起來喜氣洋洋的,陳舟看了好一會,才把眼前這個精瘦的男人和日後每天抱著啤酒肚的老頭聯系起來,這正是仙人橋村的村長。
村長見陳舟隻盯著他不回話,也不在意:“又是你婆子作的妖吧!行,你先乾活,早點乾完早點回去,回頭我好好說說她!”
說罷村長便匆匆離去,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陳舟看著村長的背影消失,在心裡感歎了一句:“村長這二十多年真是大變樣,要不是我就是乾這個的,還真認不出來。”
“先不說這個,你婆婆和村長的態度有點奇怪。”
“什麽‘你婆婆’!”陳舟拿著肥皂在衣服上狠狠搓了幾下:“好像是有點,他們對我的反應好平淡。”
“不管是不會用灶台,還是見人不答話,都不是一個長期生活在農村,生活在這種人情社會的農村婦女的正常表現,但是他們好像習以為常一樣,你婆婆罵歸罵,卻沒對你的行為感覺奇怪。”
“不是‘我婆婆’……在他們眼裡,陳玉紅像是不太正常?所以他們看到我的行為也不感覺奇怪。但是,這麽有特色的一家人,我怎麽從來沒見過,我對自己的圖像記憶能力還是挺自信的,確實完全沒有關於他們的印象。”
“這樣吧,你快點把衣服洗完,然後我們去爺爺奶奶家看看,過年爸媽應該回來村裡了,看看能不能問一些關於你婆婆家的消息。”
“不是……算了,就這樣吧。”
……
“今年,是哪一年?”
“公歷2001年,農歷2000年。”
“那沒事了。”陳舟看著眼前爺爺奶奶家的土房子,以及土房子緊閉的大門:“2000年,我剛出生,爺爺奶奶為了照顧我,是在縣城過的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