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鴻掃了一眼桌上的人頭,眼皮子一跳,看樣子波才派來的黃巾已經被張林殺了個乾淨。
心裡既慶幸又惶恐。
慶幸的是首尾已經被張林處理乾淨,只要打發完張林,此事就算了結,惶恐的是這麽多人,張林殺之如殺雞,竟還能安然入睡,面無半點驚恐之色。
梟雄之資當如是也。
不由得心底生寒,一時間,他把郭慎吃了的心都有。
就這樣還想爭三公之位,不被人吃乾抹淨就算不錯了。
無奈,隻得向著張林拱手道:
“讓弟見笑了,先父久歷於宦海,對兄無暇看顧,雖然有叔父照料,但終究長於婦人之手,對此等血腥之物甚是惶恐,至於這案上為何人,為兄不知,更無從得知啊。”
“當真不知?”
“絕對不知。”郭鴻連長於婦人之手這種話都說了出來,自然是一口牙咬到底。
“既然伯禮兄不知,那就由我為二位一一介紹介紹吧。”
張林走至案前,抄起桌上的人頭說道:
“此人是黃巾軍大方渠帥波才的親弟弟波寧。”
放下,拿起,
“此人是波才的隨身親衛方九,也是波寧此次出行的衛隊長。”
“此人是魯英,是波才的親衛。”
“此人是……”
張林一連報出了六七個人名,幾乎每說一句,郭慎和郭鴻都要身體一顫。
這一點全被他看在眼中,自知兩人的突破口就是郭慎。
突然,
啪!
張林一巴掌拍在桌上,兩眼死死的盯著郭慎,整個人就如張目的鷹隼。
“郭公,郭大夫,我說的這些人你真的不認識嗎?”
郭慎大口喘息,渾身冷汗疊出,瞬間打濕了衣襟,整個人好似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若無人攙扶,恐怕早就癱軟在地。
隻得兩眼怨毒的望著張林,嘴裡一言不發,冷哼一聲,然後別過腦袋。
無視了郭慎,張林直接走到郭鴻近前。
“伯禮兄,世人都說捉賊捉贓,捉奸捉雙,而今人在,贓也在,你說,我該怎麽做呢?”
“安寧兄,這……”
郭鴻很為難,話未說完,郭慎卻鼓著勇氣,在仆從的攙扶下大叫道:
“張寧安,你休要威脅伯禮,你莫要忘了,你現在還在我的家中,只需老夫一聲令下,頃刻間,定讓你化為齏粉。”
扭頭,張林的視線打在郭慎臉上,就像兩把鋒利的刺劍,
“魚死網破?郭慎,我敬你年長才叫你一聲郭公,說不好聽點,你這蒼髯老賊,皓首匹夫,都到這種時候了,你還在做什麽春秋大夢。
你不妨派人出去看看,就在二十裡外,朝廷的大軍就在那裡,我若回不去,曹使君必知你等已經通敵,到時候我先行一步,諸位與我同死,張林職小位卑,自然無礙,可惜了潁川郭氏,百年富貴就在今日毀於一旦。
黃泉路上能有諸位相陪,林也不勝感激啊。”
“你,你,張寧安,你好歹也是士族中人,如此逼迫,就不怕被天下士族所不恥嗎?”
“天下士族所不恥?”
張林右手按刀,整個人上前一步,周圍其他人同時上前。
兵勢所壓,宛如山嶽。
郭慎一個啷嗆,差點栽倒在地。
“郭公,你一家之言就能代表天下悠悠眾口?
論家世,論門第,我自然比不上諸位,但朝廷上下,
能說話也不光是你潁川郭氏。 林的舅舅,太原王子師,去歲得蒙天子恩賞,暫代侍禦史一職,為天子近臣,來之前我已去信給我舅父,分說緣由,若我死,想必林的舅舅也不會讓林蒙受這不白之冤。”
“你是王允的外甥,該死。”
郭慎咬牙暗罵,還想說話,郭鴻直接打斷了他。
“夠了,叔父,你非要鴻把事情做絕嗎?”
“伯禮,你……”郭慎驚了一下。
郭鴻緊咬著下唇,如今事已敗露,還爭那一口氣幹嘛?
真以為能讓自己的臉上變得好看嗎?
外有大兵壓境,內有朝臣相幫,這個張寧安做事當真滴水不漏。
板著臉,郭鴻斜了一眼周圍的仆從,厲聲道:
“你們還在幹什麽?我叔父大人累了,你們還不快扶他下去休息。”
一眾仆從唯唯諾諾,他們從未見過一向和善的郎君如此發火過。
郭慎呆愣在原地,郭鴻繼續冷言呵斥道:
“叔父大人,這件事,不,今後家裡的事情您就別再管了。
您應該記得,我父親當初是把這個家交給了我,而我認為我還年幼,不如您行事穩重,這才將主事人的身份讓給了您。
現在看來,我當初的決定就是個錯誤,所以從今往後,這家中的事務,您還是交還給我吧。”
郭慎的臉憋得醬紫,過了好一會兒才吐了口悶氣,勉強點頭。
“伯禮說的是,那,那家中事務就交給伯禮了。”
他一瞬間就像老了好幾歲,微微抬手,被仆從扶到廊下。
見郭慎離開,郭鴻這才松了口氣,走到張林近前。
既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寧安,現在此處只剩下你我,有些話就不妨明說吧。”
“哦,伯禮兄這是何意?難道還想為自己脫罪不成?”張林一直戲謔的看著這一幕,輕聲調笑道。
郭鴻嗤之以鼻,“行了,寧安休要再拿天子,拿皇帝做幌子,我叔父雖然行事荒誕,但他是個愚忠之人,而你我不是,我自認為不是天下為公者,所作所為,無非為門戶私計,寧安更是如此,鷹視狼顧,絕非鬱鬱久居人下……”
“哎哎,打住,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就此打住。”
張林急忙抬手打斷了郭鴻的話,“為黃巾提供糧草器械的人可不是我。”
郭鴻明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做多了,人都麻木了。
“可如果不是話說到寧安心坎上,你急個什麽?”
張林搖了搖腦袋,“郭伯禮啊,郭伯禮,我原本還以為你是個老實人,沒想到言辭也是如此犀利,簡直蠻不講理。”
郭鴻翻了個白眼,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全當張林在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