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花內谷,蓮花宗。
一個鵝圓臉蛋,梳著雙平髻的女子從地牢出口的山隙裡探出頭。
“快,蓮花宗的弟子都去後殿喝酒了,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來的時候留意過,從這裡往外就能逃出山谷。”
她向後面招招手,低聲說道。
地宮裡又走出兩男兩女,都是頭髮凌亂,臉上露著慌張。他們都是被蓮花宗抓來,囚禁在地牢裡的人。
“蓁蓁妹妹,還是你主意多,連地牢的鎖都能開,我終於能回家了。”
一名身材瘦高的女子謝道。
雙平髻的女子擺擺手,笑道:“這不算什麽,以前我在家裡偷跑出去多了,這開鎖也就有經驗了。大家快走吧!”
提到“家裡”,她眼眸暗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重新盈滿雀躍興奮。
“是啊,咱們這次能逃離蓮花宗的魔爪,多虧了蓁蓁姑娘。”
“等我們到了雁城,可一定要請蓁蓁姑娘去福祥樓裡飽餐一頓。”
兩名瘦猴一樣的男子也笑著說道,率先在山谷前面開路行去。
谷蓁蓁張望一眼後方,見沒有追兵過來,才籲出一口氣:“那倒不用,我想去京城,你們帶我到雁城就行。”
一行五人快遞穿越山道。
“小心!前方有守衛!”
谷蓁蓁突然豎起手掌,戒備地望向山谷入口,那裡正有兩名蓮花宗的女弟子戍守在通道處,這是必經的出口。
“只能強闖了!”
她下定決心道,旋即回過頭準備召大家一起突圍,但是當她回過頭,卻見一個黑影突然撲近,點住她的要穴。
她瞬間覺得全身僵直,動彈不了,但是嘴巴還能說話,不由瞪圓了眼睛,喝道:“薛謄!你想做什麽!你瘋了嗎?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來,你在幹嘛!?”
她實在無法理解,他們好不容易從地牢裡逃出來,怎麽在此關鍵時刻倒戈,他們難道就不想逃出這蓮花宗嗎?
瘦猴一樣的男子,也就是薛謄,拍著手笑道:“蓁蓁姑娘,你怕是不知道薛某以前是做什麽的吧?實不相瞞,在下人稱花蝴蝶,最擅安撫汝之蝴蝶。”
他回頭望一眼,另外一名男子也已經將剩下的兩名女子製住。
她們的臉上都露出驚恐,
“我兄弟二人號稱采花聖手,不才人送外號小蜜蜂。嘿嘿,你們中了我們的獨門點穴手法,意識清醒,但全身都動不了,已經是任我們擺布。哈哈哈!”
這名男子走過來笑道。
“你!你們兩個畜牲!”
谷蓁蓁氣得全身直顫,現在她哪裡不明白自己這是才出虎穴,又入狼口。不對,這虎穴才走到穴口,沒出得去。
“你們現在動手,豈不是前功盡棄?何不暫時放了我們,大家一起聯手衝出去,外面的女子可比我們多得多。”
她眼珠子一轉,說道。
“哈哈哈!不愧是北幽郡谷家的大小姐,這小腦袋就是靈活!”
誰知薛謄哈哈大笑道,“蓁蓁姑娘,你怕是不知道我兄弟二人為什麽被關進地牢吧?二弟,說給她聽聽!”
綽號小蜜蜂的男子笑道:“我們當然是自願的!這蓮花宗乃是一流宗門,美女如雲,如非如此,我們怎麽能享受滿山芬芳?你是不知道,每逢深夜……”
這時候,兩名守山女弟子發現了他們,突然走過來笑道:“你們兩個終於出來了,那地牢姐妹們都待膩了。喲,今天還要帶上她們三個?你們吃得住嗎?”
谷蓁蓁臉都白了。
這群蓮花宗的弟子忒不要臉,竟然故意養著兩個采花賊日日笙簫。
“嘿嘿,吃不吃得住,
可不是你說了算。我倒是怕你吃不住。”薛謄舔著嘴唇笑道,隨即拍拍手,“良辰美景短易逝。嘖嘖嘖,北幽郡谷家的世家名門,真是令人心動啊!”
說話間。
他伸手捏向谷蓁蓁的臉蛋。
“你……我殺了你們!”
谷蓁蓁臉色煞白,一下子閉緊了雙目,真是沒想到自己才出地牢,才升起一絲希望,就遇到這兩個淫賊。
可恨!
可恨!
谷家被北幽郡郡守冠以謀反罪名,滿門抄斬,父親娘親爺爺婆婆全部慘死,如今隻逃得自己一個還淪落至此。
蒼天無眼啊……
她的眼淚禁不住往外流。
“嘿嘿,有意思。”
薛謄更興奮了,眼見手掌就要落在她的臉蛋上,突然眼睛被一片白茫茫的刀光覆蓋,有森寒氣機直衝脊椎。
“?”
薛謄隻來得及思考出一個問號,就見自己的身體在刀光裡飛離。
撲通。
腦袋滾落在地上。
魏明一把摟住谷蓁蓁的腰支,擔心道:“玲瓏,你沒事吧?我不是讓你去郡守府了嗎,怎麽也來蓮花宗了?”
他伸手抹去她的眼淚,心疼地抱在懷裡,“別怕,有我在。”
谷蓁蓁愣住了:“?”
她睜開眼,只見朦朧淚光裡是棱角分明的五官,耳畔是焦急、令人心軟的聲音,身側是堅實、溫暖的胸膛。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可……誰是玲瓏?
魏明摟住了谷蓁蓁的另一隻臂膀,再看看胸口,還有一隻臂膀。
“?”
他強自鎮靜,依然摟住不動,掃視全場道:“請問這裡是蓮花宗嗎?”
這就是高手和弱手的區別。
要是換一個人,鐵定在發現認錯人後立即松開,慌不迭地解釋。
如此只會顯得自己沒城府。
而高手在發現摟錯人之後,會繼續強摟著,處變不驚,坦然自若,這樣可以給對方十足的穩重、霸道和安全感。
所以魏明現在哪怕不看,也知道谷蓁蓁定然滿臉通紅,眼裡有震撼、有感動、有溫暖、有心動、有沉醉……
“小蜜蜂”也是如此。
他“唰”地抽出女弟子腰間的刀,就向魏明衝去:“我踏馬砍了你!”
魏明也“唰”地抽出了大環刀。
雪亮的刀光閃過。
“小蜜蜂”一頭栽倒在地上。當然,只有頭。那身子還前衝了兩步。
“抓穩了。”
魏明擔心被濺到血,摟著谷蓁蓁瀟灑後退,眼看著無頭屍體倒下。
“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他望向剩下的兩名女弟子。
“你……你這個惡魔!我蓮花宗強者如雲,絕對不會容你放肆!”
一名女弟子顫聲說道,她手腕一翻,摸出一支信號箭,就要傳訊。
嗤。
但是那炮箭才一射出,就見魏明舌頭飛出,卷住了那箭身拉回嘴裡。隨著劈裡啪啦的爆響,炮全打嘴裡去了。
谷蓁蓁瞪大了眼睛,還能這麽玩?還有你那舌頭怎麽能這麽長?
兩名女弟子也看呆了。
“呸!”
魏明覺得嘴裡一股煙火氣,連著唾沫吐出來,隨手就抽出刀,“既然你是蓮花宗,就別怪我刀下無情了!”
刀光舉起時,他的舌頭突兀地射出,自兩女的咽喉處一貫而過。
嗤、嗤。
兩人倒在地上。
臨死前,她們還在想:“刀呢?”
魏明卷回帶著血的舌頭,舔舐一口,滿意道:“還是血比煙火味正。”
蹬蹬。
谷蓁蓁嚇得掙脫他的懷抱,小臉煞白,顫聲道:“你、你真是惡魔!”
魏明伸展一下手臂,否認道:“什麽惡魔,不過是莪懶得動手,又怕髒了我的刀罷了。武學,終究是殺人技。”
“用刀殺,用舌頭殺,用拳頭殺,用屁股殺,又有什麽分別?”
谷蓁蓁無言以對,只在內心想,怕髒了你的刀,就不怕髒舌頭嗎?
她眼裡掩飾不住懼意,隻想離眼前的惡魔越遠越好。但她強忍住逃離的衝動,行禮道:“小女子多謝救命之恩,現在蓮花宗的弟子都去後殿擺宴了,是我們逃離的最佳時機,少俠跟我一起走嗎?”
她嘴上雖然問著,但是眼神滿是退縮,好像在說“你千萬別跟著”。
魏明擺手道:“我是來滅宗的,走什麽走。小姑娘,你逃命去吧。”
說著,他扛起刀向谷裡走去。
谷蓁蓁再次愣住,蓮花宗可是一流宗門,有宗師坐鎮,你你你來滅宗?難道我真的誤會他了,他真是順路救了我,認錯人還順手通了我的穴道?
不對,滅什麽宗,他怎麽可能打得過整個蓮花宗,這是來送死吧!
“喂,我不叫小姑娘!我叫谷蓁蓁,出自北幽郡谷家!蓮花宗強者如雲,你不可能是對手,你會被打死的!”
她將心比心,覺得一陣慚愧,連身份也不隱瞞了,焦急地提醒道。
魏明無所謂地擺擺手:“無妨,能被打死,是身為武者的榮耀。”
谷蓁蓁怔住。
被打死,是身為武者的榮耀?
這是魏明第一次回應“被打死”這個話題,重活一世,身為太監,他看得很開。世間萬事,唯有武道不可辜負。
如果從前世選一個形象作為自己的代表,魏明覺得應該是癡於武道的一代絕巔強者,封於修或火雲邪神。
武學,終究是殺人技。
能被打死,是身為武者的榮耀。
僅此而已。
谷蓁蓁望向那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一陣後悔,自己是不是不該遠離這個惡魔,跟上去也許會有不同的人生。
“咦,那是什麽?”
她突然看見這名悍匪青年的背後,那露臍裝的腰部插著一枚令牌。
巡夜司!飛魚令!
她精神一振,自己前往京城不就是想為谷家平冤?聽說巡夜司魏明是一代人傑,自己能不能趁此機會接近?
這名悍匪可是飛魚衛啊!
谷家平冤的機會稍縱即逝,她急忙追上去:“喂!等等我!我也滅宗!”
魏明腳步一頓,手指按緊了刀,問道:“大景皇宮裡有一位裕妃,擅長醫藥之術,聽說出自北幽郡谷家。”
他看向追上來的小姑娘,眼露審視,“她與你是什麽關系?”
谷蓁蓁喘著氣:“你說我姑母嗎?她確實被少康帝納了妃,但是我記得她沒學過醫藥之術,是不是有重名?”
她早聽說過當今聖上荒唐無度,喜歡納妃的故事了,因此十分不忿。不過這妃子多了,有重名的也很正常。
魏明松開了刀,笑道:“原來是谷姑娘,我聽過你的事。聽說你被北幽郡通緝了,怎麽會落在蓮花宗裡?”
裕妃的事知者甚少,他現在是確信眼前這位才是真正的谷蓁蓁了。
“哎,谷家是被冤枉的!我從北幽郡逃出來,想去京城告禦狀。但是才到上武郡,就被地冥宗和蓮花宗圍住了。”
谷蓁蓁歎氣道,“依我看,這兩個宗門鐵定有問題,得一起告!”
說著,她還警惕地打量一眼這個悍匪,生怕他出手把自己捉了。
畢竟他可是飛魚衛。
誰知魏明滿不在乎地搖頭道:“告禦狀得多費事,不如滅宗爽利。”
谷蓁蓁不想跟他探討這個不切實際的話題,反而思考著怎麽勸他一起逃離。她張望一眼:“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魏明躍上通往蓮花宗大殿的台階,想到自己剛才抱錯了人著實尷尬,不由扛著刀笑道:“我?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送外號碎顱俠,慕容羽是也!”
谷蓁蓁暗暗記住了這個名字。
【慕容羽】。
等到了京城,可以打聽下他的身份,要是有機會,或許可以借他的手,接觸到巡夜司司主魏明,替谷家平冤。
“原來是慕容大俠!久仰久仰!”
谷蓁蓁說著自己都不信的客套話,眼睛焦急地望向前方的大殿,拽住魏明道,“不能往前走了,會死的。”
魏明皺眉道:“你想救他們?”
“?”
谷蓁蓁心裡狂呼,誰會死你拎不清嗎?本姑娘想救的是你啊!
“對了,裕妃死時曾留下一封遺書,你要是去京城,可以去取。”
魏明最後一次叮囑道,“至於蓮花宗的眾人……就不勞你關心了。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他們也得死!”
說完,他大步向前,一腳踹開了蓮花宗的正殿大門,在滿堂賓客、觥籌交錯的歡呼聲中大喝道:“打劫!”
眼見眾人沒有反應,魏明拎著三環大刀往地上一杵,再喝道:
“我踏馬再說一次!”
“打——劫——”
囂張、桀驁的悍匪氣息衝天而起,在星月和燈盞的映照下,那個人影扶刀而立,仿佛站立成這天地間的唯一。
谷蓁蓁愣住了。
蓮花宗全場也愣住了。
……
時間倒退一刻鍾。
一名名女弟子端著瓜果、酒釀和各類熟食,擺放在正殿的長桌上。
“聽說了嗎?今天宗主要擺全宗宴,說是有貴客要來。瞧瞧,這個陣仗,我入宗二十三年,還是第一次見。”
“我也聽說了,據說是關乎全宗生死存亡的大事。不過,太上長老出去一個月了,到現在沒回來,怕是出事了。”
“哎,多事之秋啊,這要看就要入冬了,西邊那群蠻子也定然不安生。我還想去雁城找個如意郎君呢。”
“郎君有什麽好,還不如地牢裡那兩位會的多。我跟你說,我昨兒去享受了一次,那感覺、那滋味嘖嘖嘖。”
“……”
她們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正在這時候,旁邊響起一聲呼喊:“都快些布置,宗主來了!”
只見一名穿著淡藍色留仙裙的中年美婦走進大殿,她就是蓮花宗的當代宗主,名喚竇青瑤,是竇玲的女兒。
這蓮花宗乃是女子當權,因此子女后代都是延續母系氏族的規矩,隨母姓。男的送入郡城,女的才收入宗門。
之前冒充谷蓁蓁,結果被魏明斬殺的那位,就是竇青瑤的女兒。
“宴席準備怎麽樣了?”
竇青瑤走入大殿,問道。
“啟稟宗主,諸般布置已經就位,只差賓主落座了,請宗主示下!”
一名女弟子稟報道。
竇青瑤看一眼殿裡的情況,滿意地說道:“不錯,去通知大家入座,今日本宗有要事宣布。另外,客人已經到了,正從後山過來,安排人去後門迎接。”
女弟子應聲離去。
“宗主,您真的決定了?我們真的要離開大景,投奔西越蠻國?”
另一名女弟子躊躇地問道。
竇青瑤立即瞪她一眼:“蠻字以後不可再提。你也知道,太上長老前往大景國都一戰,已經在一線峽隕落。”
“如今我蓮花宗再無宗師坐鎮,即便地冥宗和高郡守那邊的計劃成功了,也不過是斬殺一個魏明。我蓮花宗依然為朝廷所忌,岌岌可危,不如另謀出路。”
說到這裡,她禁不住歎一聲。
“可惜了祖宗的這片基業,算是敗落在我的手中。西越這次有宗師帶隊,是我們的機會。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她沒有說太華劍宗和自在門已經名存實亡的事,此刻人心不能亂。
“去吧,擺宴!”
竇青瑤最後吩咐一句。
眾多弟子下去忙碌,不一會兒,就有一隊穿蠻甲的兵將走進大殿。
“哈哈哈!竇宗主,真是多年未見,風采依舊啊!本將記得上一次你還是十七八歲的姑娘,如今已成婦人!”
領頭的是一個腰粗膀圓的大胡子將領,往上首一坐,就摟住竇青瑤。
全場弟子為之一靜,這個蠻子好大的膽子,竟敢當眾輕薄她們宗主!
誰知竇青瑤只是面容一滯,就展顏笑道:“呼延宗師也是威猛不減當年啊!不愧是四大聖地懸空寺的俗家弟子,竟敢一人帶隊,直入大景國腹地。”
說著,她端起酒,向四周的女弟子們吩咐道:“來,大家一起舉杯,敬我們西越國的大英雄,呼延亭將軍!”
全場弟子都愣了下。
西越國,不是咱們大景的敵人嗎?
“都愣著幹嘛,事到如今,本宗也不瞞大家了。大景國已經將我蓮花宗列為反王一系,不日就會上門抄斬。”
竇青瑤瞪一眼所有弟子,說道,“如今舉宗遷到西越國,已經是我們唯一的出路。所以,都給本宗端穩了酒!”
她轉過身,坐在呼延亭的懷裡,就笑道:“妾身敬將軍一杯。”
一眾弟子面面相覷了半秒鍾,就立即回過神,齊聲道:“敬呼延將軍!”
“哈哈哈!好!”
呼延亭大手攀上,舉杯一飲而盡,隨即揮揮手笑道,“兄弟們,看上哪個漂亮,就過去坐!今晚不論軍職!”
說著,他用力一拉,湊近了竇青瑤,“竇宗主,本將軍聽聞大景國流行藉嘴傳酒,不知道能否演示一下?”
一眾西越國的兵將哈哈大笑,各自衝向大殿裡,左右摟住蓮花宗的弟子,笑道:“來!演示一下藉嘴傳酒!”
竇青瑤臉色有些僵,沒想到這些蠻子毫無顧忌,在這大庭廣眾之地就要胡來。不過,她也不是沒見過風浪的人。
“既然將軍喜歡,那妾身就獻醜了。”
她含住一口酒,就迎過去。
呼延亭大嘴咬住不松口,好一會咀嚼,才哈哈笑道:“暢快!本將軍剛剛才劫了鎮西軍的糧草,憋得蛋都疼了。”
“還好應了竇宗主的約,否則倒要讓兄弟們錯過一場良緣!這蓮花宗的味兒清新純正,可比酥紅院強太多了!”
竇青瑤只能迎合地擠出笑。
誰知呼延亭仍然覺得不過癮,驀然將桌上的燒雞一扔,罵道:“這燒雞的味道太淡!真踏馬沒勁!你來!”
他拉住竇青瑤的腦袋,就按向桌子,“去!撿起來,嘗嘗!”
竇青瑤眼露怒意,但是她一想到對方的宗師實力,又是四大聖地傳人,還關乎蓮花宗的未來,就不禁苦澀。
隨即,她就恭敬地撿起地上的燒雞,咬一嘴灰塵。
蠻兵們有樣學樣,哈哈大笑著將蓮花宗的弟子踹在腳下,大口吃著肉、喂著肉。一時間,杯盞推換,觥籌交錯。
“哈哈哈!爽快!”
呼延亭喝著酒,大笑道,“竇宗主,只要你蓮花宗跟著本將軍過境,那你這宗門本將軍保了!今日隻管過癮!”
竇青瑤展顏道:“唔!多謝將軍!”
良辰美景,賓主盡歡。
但是就在這一刻,掩住的正殿大門突然被一腳踹開,從中走進一名扛著刀的悍匪,目露張狂地喝道:“打劫!”
所有人都愣住了。
竇青瑤更是抬頭撞在了桌子上。
呼延亭像是看死人一樣地看著門口的小山匪,他甚至被逗笑了:“哪裡來的匪徒,打劫打到蓮花宗正殿了!”
但是,那名年輕悍匪卻像是當了真,極具職業責任感地將三環大刀,往地上一杵,喝道:“我踏馬再說一次!”
“打——劫——”
他幾乎是用出了吼的力量。
杯盞停住,咀嚼僵持,一時間,大殿裡安靜下來,這家夥認真的?
“那個、打攪了,我朋友腦袋不太好,你們繼續,我這就帶他回去。”
谷蓁蓁硬著頭皮衝到大殿門口,一把抓住魏明的手就往外走,“你要死啊,你還真打劫,你這麽莽會死的!”
魏明有點發怔:“你們不信?”
這年頭劫匪的工作不好乾啊。
眼見著他就要被谷蓁蓁拉走了,呼延亭突然一拍桌子,捧腹大笑道:“哈哈哈,有趣!這年頭竟然有人打劫打到本將軍頭上了!兀那小子,你給我站住!”
說著,他站起身,提刀指向魏明,“既然是來打劫,怎麽能半途而廢?來來,你要劫什麽,給本將軍樂一個!”
全場的蠻兵同時大笑起來。
“哈哈哈,大景國的人都這麽莽的嗎?笑死我了,他來打劫??”
“不知道是劫財還是劫色,爺爺我好怕啊!三天沒洗澡,安全嗎?”
“哈哈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咱們今天就陪他好好樂呵樂呵!”
“……”
他們舉著杯子慶賀。
谷蓁蓁眼見被對方叫住,暗叫道:“完了完了,這回死定了。”
但是她卻覺得手裡一松,那名頭鐵的飛魚衛已經轉過身,對著全場笑道:“你問我劫什麽?那你們可聽好了!”
魏明咧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在下慕容羽,人送外號碎顱俠!所以,不好意思,劫諸位項上人頭一用!”
全場一下子變得寂靜。
有蠻兵笑道:“哈哈哈!你要劫老子這顆人頭?來啊,你來劫!”
雪亮的刀光閃過。
一顆人頭骨碌碌地滾到場中。
魏明收刀笑道:“多謝。”
呼延亭的目光一下子就凝住了,竇青瑤也愣住了,全場更是寂然。
“你敢殺本將軍的人?”
呼延亭直接站起身,掃開桌椅,握住了斬馬刀,“竇青瑤,你看仔細了。本將軍既然保你,就有保的本錢。”
他一步步向魏明走去。
“小子,你難得逗笑了本將軍,我也讓你死個明白。本將呼延亭,西越國虎豹將軍,聖地懸空寺俗家傳人。”
呼延亭提刀指向魏明。
全場的所有人都看向這個霸道的西越國將軍,這是見證他實力的時刻。若是他沒能力,蓮花宗如何放心倚靠。
竇青瑤也握緊了拳頭,捏紙巾擦了擦嘴,心道:“我蓮花宗既已下注,就沒有回頭路了,你是越強越好。”
谷蓁蓁嚇得臉都白了。
本以為滅宗已經很可怕了,誰知道還冒出一個西越將軍,而且還是四大聖地的傳人,這真是想不死都難啊。
“我們……”
她還想伸手去拽魏明,卻被一隻大手攥住,只聽那人興奮地笑道:“你不要再想著救他們了,此人我殺定了!”
魏明握著三環大刀迎過去。
“四大聖地?懸空寺?”
他滿臉都是期待,“不知道比玄天道宗孰強孰弱啊?也罷,這一趟已經遠遠超過我的預期,希望你能打死我啊!”
他亦提刀指向呼延亭。
“哈哈,初生牛犢不怕虎!”
呼延亭環視眾人大笑,旋即臉色發狠,“既然如此,本將成全你!”
他突然縱身躍起,斬馬刀劈天而下,雄渾的氣勢封鎖住魏明退路。
“這一刀,名為斷苦!”
斬馬刀的光芒與天地連為一片,轟轟然,仿佛天地傾覆。斷苦,斷離人世,永生無間,定劫赴死謂無苦!
魏明見獵心喜,也拔刀斬出,道道血色刀光如琴弦豎立,匯聚歸一。
“大胖子,我這刀法叫驚神!”
兩者的刀光霎時間撞在一起,兩人齊齊悶哼,向後退出三步。
只不過魏明僅僅是衣衫破損,身上毫發無傷。但是呼延亭的皮膚上則出現血痕,已經被驚神刀的刀氣破了身。
全場都驚住,這一刀交鋒,呼延亭竟然落在了下風,這怎麽可能。
谷蓁蓁更是連連退後,眼露異彩地望去:“他……他竟然這麽強?”
下意識地她將魏明與自身對比了一下,她覺得自己撐不住其三息。
“有意思!你竟然能擋我三分力!”
呼延亭也驚訝地叫道,眼裡顯現嗜血之色,“而且,你竟然傷了我!本將已經有三年沒在戰場上受過傷了!”
他舔舐一下嘴唇,興奮道,“既然如此,那本將也沒必要留手了,就讓你死在堂堂正正的宗師威能下吧!”
說著,他提刀上舉,身上出現一尊巨大的修羅法相,“本將所修為懸空寺阿修羅功,此功一出,必見血!”
隨即,他揮刀下斬,法相之力疊加在刀法裡,牢牢鎖定對面的敵人。
“這一刀,名為斬生!”
刀勢鋪天蓋地,令大殿瞬間沒了頂,露出群星點綴的夜空,斬!
魏明也興奮起來,他將三環大刀一扔,笑道:“我不擅刀法,你要斬我,我就讓你斬兩刀試試!記得用力啊!”
他大步向前,衝向那刀勢。
轟——
蓮花宗的大殿直接從大門的正中裂成兩半,地面露出深深的凹洞。
谷蓁蓁猝不及防,被刀勢余波掀飛了出去,頓時口吐鮮血,受了重傷。她勉力望去,已經看不見那個人影。
“你……就這麽死了?”
她悲從中來。
都怪自己沒拉住他,沒能阻止他,才讓他衝進蓮花宗正殿送死!
她轉身就要逃竄,卻聽一聲咳嗽從凹洞裡響起,從中爬出一個人。
“咳咳,刀法不錯呀。”
魏明對呼延亭報以肯定的笑容,他已經看見密集的提示語滾過去。
【你的穴位得到了淬煉】
【不漏真炁有所精進】
【你的肉身得到了淬煉】
【龍象神通有所精進】
【你的肌膚得到了淬煉】
【魚鱗卸甲大幅精進】
【你的身體得到了淬煉】
【鑄兵古術大幅精進】
【你的髒腑得到了淬煉】
【六禽鍛體功大幅精進】
【你的痛苦得到了淬煉】
【自在天書有所精進】
【……】
魏明看完信息,就驚喜地叫道:“你竟然讓我感覺到了痛苦?”
呼延亭有點懵。
什麽情況?這個家夥還沒死?
他粗狂的大胡子凝滯住,滿臉肥肉抖個不停,隨即掃視一眼全場,覺得面子受損地怒喝道:“小子,吃我一刀!”
遮天刀幕再次劈下。
魏明咧起嘴,向那刀光咬去。只是那刀幕乃是范圍性群傷,立即覆蓋了他的腦袋和全身,有鐺鐺鐺的聲音響起。
【你的腦袋得到了淬煉】
【頭鐵神通有所精進】
【你的舌頭得到了淬煉】
【靈舌神通大幅精進】
魏明咂吧著嘴,笑道:“不錯,這一刀真好吃!還有嗎,繼續!”
呼延亭覺得頭皮有點麻。
這踏馬還是人嗎?
“姐妹們,我怎麽覺得……這西越的蠻將是銀樣蠟槍頭,連個打劫的匪徒都拿不下?咱們不會是白白犧牲了吧?”
角落裡有女弟子低聲道。
“可不是嘛,一個打劫的,反而把他的刀氣給吃了。打了半天,對方一根毛都沒掉,是不是擱這演呢?”
“依我看,咱們宗主就是被他給騙了。這委屈可大了,你是不知道,他們那的味兒太衝,我差點就吐了。”
“……”
其他人附和道。
呼延亭和竇青瑤的面子都掛不住了。
“蓮花宗弟子聽令!全體備戰,結百月蓮花陣!隨時聽候號令!”
竇青瑤直接喝道。
坐在四面的蓮花宗弟子立即縱身躍起,紛紛取出月牙形狀的暗器、兵刃,立在外圍,將中間的兩人團團圍住。
“不用!”
呼延亭豎起手掌道,“竇青瑤,你這是看不起本將!本將剛才不過是用了七分力!而且本將也不擅刀法啊!”
他將斬馬刀一丟,握起拳頭道,“小子,我懸空寺的阿修羅功本就是以力氣見長,今日我就活活打死你!”
話音未落,他就驟然衝出,腳掌重重踩在地面,落出一個個巨坑。
等到他的最後一個字落下,呼延亭的拳頭已經轟到了魏明臉前。
“好!使勁打!打死我!”
魏明眼裡全是興奮,根本不避不讓,就用臉頰迎向呼延亭的拳。
轟!
他被直接轟飛,重重地撞在一側牆壁上,撞出一個人形的洞。
“不自量力。”
呼延亭滿意地看著這一拳的效果,笑道,“到底是年輕人,沒見過山大的拳頭,這回死都不知道死哪了。”
竇青瑤也露出明豔的笑容。
這才是宗師啊!
“咳咳……”
就在這時,那牆壁上的洞口處伸出一隻手掌,扒著牆壁就躍了進來,正是那個打劫的悍匪,“這一拳夠味兒!”
說著,他咧嘴看向呼延亭,問道,“還有更強的招式嗎?繼續?”
呼延亭的笑容僵住。
竇青瑤的笑容也僵住。
谷蓁蓁探出來的腦袋,由悲痛逐漸變成嘴巴張圓、震驚的模樣。
“這……這都不死?”
那些囂張的蠻兵如坐針氈。
圍觀的蓮花宗弟子更是臉上出現懼意,宗主要自己和這種人打?
肉搏可以。
但能不能別動刀槍?
呼延亭沉凝道:“你到底是誰?整個下原郡,沒人能擋得住本將軍的全力一拳。你、不可能是無名之輩!”
魏明望一眼門口的谷蓁蓁,歪著頭笑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送外號碎顱俠,慕容羽是也!”
在場眾人全部忖度:“慕容羽?”
他們是真的沒聽過這個名號。
“看來你是不想說。”
呼延亭根本不信,“兄弟們,抄家夥,結軍陣!給我一起砍了他!”
說完,他再次衝出,修羅法相灌注全力轟出。那些蠻兵一個個翻出兵刃,緊隨在後面,呈兩翼陣絞殺過去。
“呵呵,既然沒招了……”
魏明橫衝直撞過去,猛然一拳揮出,“那也該輪到我出手了!”
砰——
256龍象力轟然爆發,呼延亭隻覺得拳臂斷折,整個人倒飛出去。
牆壁上出現一個肥大的人形洞。
魏明隨手抄過斬馬刀一揮,左右圍剿而來的蠻兵人頭如瓜滾落。
“哈哈哈!”
“雜家借項上人頭一用!”
谷蓁蓁整個人都麻了。
這踏馬和剛才那個是一個人?要麽你抽我吧,我不相信這雙眼睛!
不抽。
插也行。
插了我這雙不認人的眼睛吧!
竇青瑤全身直顫,難道蓮花宗要栽了?這個年輕悍匪竟然是宗師?
“上!給本宗殺了他!”
事到臨頭,已經無路可退,她果斷下令道。一個個蓮花宗弟子衝出,手腕一翻,扔出各種淬了劇毒的暗器。
蓮花宗本就以暗器見長,這百月蓮花陣就是以密集暗器圍殺敵人。
躲,是不可能躲開的!
很巧的是,魏明從來都不喜歡躲,因此只是舌頭一探,就卷住一大把暗器,伸手抄在手裡,以漫天花雨撒出。
噗噗噗……
四周直接倒了一片女弟子。
剩下的暗器全部落在魏明身上,他只是肌肉一蠕動,就將它們全部震落在地。然後,他揮刀直進,人頭落地。
不管是蠻兵,還是蓮花宗的女弟子,此時一視同仁,都化作滾地葫蘆。
“啊啊啊!本將殺了你!”
呼延亭從牆洞裡衝進來,身上裂開一條條血痕, 使用秘法爆發出三倍的法相力量,抄起斬馬刀就砍在魏明頭上。
鐺。
刀鋒直接崩裂成碎片。
呼延亭愣住了,他都爆種拚命了,還不能令這人受傷嗎?他初時的狂傲被全部打散,只剩下震駭和恐懼。
逃!
他一刻也不敢留了。
但是,沒等他往回走,就見魏明探手握住了他的手指頭,使勁向下一拽,然後用頭槌撞向他猝不及防的腦袋。
砰!
鮮血、腦漿四濺。
天地震顫,那背後巨大的修羅法相在半空裡炸碎了腦袋,坍縮崩毀。
這是宗師隕落的異象!
所有人都驚住了。
啪。
谷蓁蓁直接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怕自己再看下去就活進夢裡了。
“還好,我還清醒。”
她目光灼灼地望向場中的年輕悍匪,他叫慕容羽?真是令人震撼啊!
可惜,他是個變態、惡魔。
不對,變態怎麽了,惡魔怎麽了,有人就好這一口,他很強不是嗎?
“上!都給本宗上!堆死他!”
竇青瑤驚駭欲絕,下達這最後一條命令後,就猛然轉身向後門逃去。
“嘿,你逃得掉嗎?”
魏明此時已經殺到了剛才棄刀的位置,丟下手裡卷了刃的斬馬刀,重新抄起心愛的三環大刀,鼓動血氣飛出。
蹬。
他直接落在竇青瑤的面前。
“你、你……”
竇青瑤嚇得面無血色,驀然一拉腰部的系帶,全身衣衫脫落在腳下,“本宗願意奉上一切,叩求大俠饒命!”
她跪倒在地,不停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