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面的退出戰爭,這是蓋蒂亞伯爵從狂戰士手中逃得一命之後的最大願望。
可命運仿佛在故意捉弄他,盡管每個夜裡他都在虔誠的禱告,局勢依然朝著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著。
來時的三千多人,現在還剩21個…
包括他和卡爾、吉姆、詹姆在內,格拉茨一脈的部隊還有21人。
打光了、徹底打光了。
他現在很後悔沒聽沃爾頓的話,管他戰後會不會被處死,至少能帶著一半人回家!
現在呢?也許不會被軍部懲罰,但…
伯爵身心俱疲。
戰爭這東西,不是他能涉及的,這是上位者的遊戲,皮爾等人可以無傷的退出這場鬧劇,而自己只能痛斷肝腸。
皮爾能拉出來一隊重騎兵來保駕護航,更是隨隨便便就能拋棄數千友軍,但蓋蒂亞做不到。
那怎麽也是一條條人命啊!
或許這就是為什麽人家能做準將,自己卻在這忍受良心上的懲罰。
聖母心?可能是吧,但更恰當的形容詞應該是善念,是人性較為光輝的一面,是驅散陰暗的、一絲向往光明的信念。
伯爵隻想通過看得見的努力獲得榮耀,而不是踩著數萬生靈的屍骨!
他雖然在努力的學著容克的樣子,可最核心的東西卻遲遲沒有參透。
他注定做不了將軍。
心軟是病、他已病入膏肓。
他本來就是個普通人,誰能看著昨天還一起有說有笑的戰友,今天就被砍成了三段還能無動於衷?
誰會把人命當自己的踏腳石?
是的、海德拉可以、皮爾可以。
安度因也可以,那家夥甚至還自己創造過屍山血海的場面,活了幾萬年的靈魂什麽沒經歷過?
他那顆心早就跟石頭一樣硬了。
但蓋蒂亞伯爵不行。
他就是個侍從的兒子,他隻想保護自己的親人不受傷害,在這基礎上努力實現更好的生活,獲取更高的榮耀。
這一切對他來說太沉重了。
上位者的冷血,他終究還是沒有學會。
他就是個凡人,只是被卷入了命運的漩渦,而這痛斷肝腸的道路,才剛剛開始!
當數十倍的痛苦降臨在特拉·蓋蒂亞的身上,他又會作何抉擇?
又會變成什麽樣的人?
這種良心的審判,又能持續多久?
有人說,良知是我們心中一塊小小的三角形,被磨了太多次就圓潤了。
也就不疼了。
這就是世界,一步一步的把你變成它所期望的樣子。
就像加工產品的工廠,不能圓潤迎合模具的產品,被統稱為殘次品,無法享受靚麗的包裝,注定沉淪於黑暗的角落。
可當它回頭看看過去的自己,竟然已經認不得那曾經的樣子,被雕刻好的石像,還記得它有過的、自由的面貌嗎?
走的太久、很容易忘記為什麽出發。
可生活是個圈,跑來跑去,最終驚訝的發現自己還身處原地。
伯爵向往著榮耀,可經歷了這麽多,他還是跋涉在榮耀的道路上,並因此遍體鱗傷。
榮耀還是不在他的身邊。
我們向往著自由,但行走了這麽遠,我們依然在為明天感到迷茫,還為之憔悴了從前的模樣。
我們從未感受過靈魂的自由。
也許只有灑脫的當下才是生活的本質。
也許只有坦蕩的靈魂才是自由的模樣。
伯爵的前路是未知的,因為是未知所以無法形容,就像漆黑一片的道路,入目只有迷茫和恐慌。
於是他在黑暗中奔跑,好像這樣就能帶來一些勇氣。
不知名的野獸在身後嚎叫,不斷逼近。
每當快要追上,反而減緩腳步。
像隻玩弄獵物的貓。
不緊不慢,不遠不近。
他不知疲憊的奔跑,卻永遠無法逃脫。
遠處仿佛若有光,指引著迷茫的靈魂。
它在伯爵眼裡永遠是一點遙遙的熒光,看似在朝著它的方向奔跑,可永遠觸摸不到。
它是挑逗你的遠方、誘惑你的欲望。
它是成功的曙光、也是毀滅的夕陽。
它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微光。
它叫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