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嗎?”

　　聲音剛傳到衛左耳中，身旁的簾子就被人“呼啦——”大力掀開。

　　一個身材魁梧的男生走了進來。

　　似是沒想到有人就站在簾子旁邊，男生略帶歉意看向衛左:“不好意思啊兄、妹子。”

　　對方眼裡的驚豔被衛左一覽無余。

　　衛左刻意弄粗了嗓音:“沒事。”

　　男生臉上閃過一絲茫然，他撓撓頭，看了眼衛左，又低下頭作思考狀，少頃抬起頭，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雖然不知道他剛剛在想什麽，但總感覺是自己不想聽到的內容。

　　衛左不準痕跡地離男生遠了點。

　　好在男生並沒有繼續和衛左搭話的意思，他轉頭對旁邊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喊道:“王老師，給我開點治拉肚子的藥！”

　　王老師還在給谷和配藥。

　　也不知道王老師是年紀大了還是怎麽，每次都要在藥架前站很久，才會伸手去拿某盒藥物。

　　肢體動作僵硬到如同生了鏽。

　　以至於衛左與何文已在醫務室等了半小時。

　　谷和被打了一針屁股針，臉色好了很多，此刻正捧著杯白開水坐在椅子上出神。

　　“王老師?”

　　男生見王老師遲遲不回應，拔高聲音道。

　　這回，站在藥架前停滯不前的王老師終於慢吞吞地轉過身，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他直勾勾地看著男生，過了兩三分鍾後，才一板一眼地開口:“請這位同學稍作等待，其他同學的藥還沒有配好。”

　　身邊有陣風掠過，衛左側眸看去。

　　眉毛擰成“川”字的男生抓起桌子上的藥仔細看了看，聲音再次拔高一度:“不是我說，王老師你老糊塗了?這人就一普通學生，你給他配那麽多藥幹嘛?”

　　玩家?npc?

　　衛左目光落到男生的左手手腕上。

　　沒有。

　　什麽都沒有。

　　王老師死死盯著男生，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一點點變得扭曲，眼珠子好像能噴出火來:“請該同學不要隨意觸碰其他學生的藥物！”

　　男生眼角抽了抽，語氣裡夾雜著無奈:“好好好我不碰，那你也不能就這麽瞎配藥啊！”

　　他隨手把藥盒丟回桌子上。

　　頃刻間，王老師就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

　　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緩緩偏頭，兩顆幽黑的眼珠子鎖定在谷和身上。

　　良久，他才撤回視線。

　　桌上的藥盒被一個個放回到藥架上。

　　最後桌子上只剩下三盒藥。

　　“那位同學，你的藥已經配好了，一共是一天半的量，請注意按時服用。”王老師彎腰從桌子下抽出一個皺皺巴巴的塑料袋把藥裝進去。

　　男生抓著頭髮，聲音壓低:“學校又不是沒給你發新塑料袋，怎還是回回用這埋汰的?”

　　王老師沒有接話，手臂筆直伸出，指頭捏著塑料袋:“同學，你的藥。”

　　“谷和，拿藥了。”衛左提醒道。

　　谷和眨了眨眼睛，起身去接塑料袋:“多少錢啊王老師?”

　　王老師:“不用給，學校會全部報銷。”

　　“那謝謝王老師。”谷和也不多問，扭頭對衛左二人說，“今天麻煩你們了，咱們走吧。”

　　靠在牆上閉目養神的何文睜開眼，側目看向衛左:“走嗎?”

　　衛左微微搖頭，揚起下顎對正在給那個男生配藥的王老師說:“老師，我也生病了，

最近食欲不振，天天失眠，心情抑鬱……給我也開點藥。”　　一連串病症說出來，引起了醫務室所有人的注意力。

　　拿藥的王老師動作停頓片刻，僵硬地轉身，定定地看了衛左半天，又是兩三分鍾後，說出一句熟悉的台詞。

　　“請這位同學稍作等待，其他同學的藥還沒有配好。”

　　何文呆愣地看著神色淡然的衛左。

　　回過神的何文急忙扯了扯衛左袖子，眉毛擰成了一個結，咬牙切齒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我承認你有病，但副本裡的藥能亂吃嗎?”

　　什麽叫承認你有病?

　　衛左垂眸冷笑，你才有病。

　　何文一看衛左這個樣子，暗道完犢子，今天這是戳中左子哪根神經了?怎麽就犯起病來了?

　　旁邊的谷和疑惑道:“衛左?”

　　衛左抬眼看他:“怎麽了?”

　　“你們兩個是最新一批進入副本的玩家吧。”

　　沒等谷和開口，那邊等待王老師配藥的男生忽然伸手指了下何文左手手腕的位置:“收到詛咒小紙條了嗎?”

　　何文警惕地繃緊身體。

　　男生唇角輕扯:“我站中立的，玩家死活跟我沒關系。”

　　“看你那表情，應該也知道npc裡有獵殺玩家的組織了。”男生目光轉移到谷和身上，笑容真誠了許多，“現在知道這事還願意和npc好好相處的玩家可不多了……我喜歡和平。”

　　衛左神情冷靜:“你到底想說什麽?”

　　“寢室裡有室友的話，晚上睡覺時最好別睡得太死。”

　　男生玩笑般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懂吧?”

　　何文正欲開口，衛左抬手壓在了他的肩膀上，目光淡淡掃過男生:“多謝提醒。”

　　一時間，醫務室裡沒了人聲。

　　王老師在藥架上取藥盒和在桌上放下藥盒的聲音在安靜的醫務室裡被無限放大。

　　“先不說他，你真要開藥?”何文按耐不住在衛左耳邊低語。

　　“試試。”

　　“這有什麽好試的?”

　　何文一下子沒壓住聲音，瞪大雙眼，眉毛皺得更緊。

　　他不是個蠢的，自然猜得出來衛左現在是想試下醫務室的那條校規。

　　何文磨著後槽牙:“就這你還說你怕死呢?”

　　“校規裡有解決方法。”衛左收回壓在何文肩膀上的手，耷拉著眼皮子，懶散地打了個哈欠。

　　“不用太擔心。”

　　話是這麽說，可何文仍然不放心。

　　“有是有，可校規裡也不說了不能完全相信以上的任意一條校規?”何文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萬一解決方法沒用，左子你就得變膠囊人了。”

　　“放心，我有數。”衛左拍了下何文後背，上前幾步走到王老師附近。

　　比起給谷和開藥時的慢倍速動作，王老師給那個男生開藥的速度加快了很多。

　　但這藥量……

　　衛左視線飄向一旁臉色不太好的男生。

　　男生看著桌子上幾乎堆滿的藥盒嘴角一抽，喉結滾動了兩下:“王老師，我是拉肚子，不是得了絕症，不至於開這麽多藥吧?”

　　王老師充耳不聞，彎腰從桌子下掏出塑料袋。

　　挺大一個，以前可能裝過蔬菜。

　　衛左瞅見塑料袋裡面有些乾掉的泥巴，還有一小塊泛黃的菜葉子。

　　王老師一樣一樣把藥盒往袋子塞，動作之迅速，像是生鏽的機器突然被抹了層油:“這位同學，你的藥已經配好了，一共是三天半量，請注意按時服用。”

　　語速也變快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衛左從中聽出一絲急切。

　　不過……三天半?

　　有關醫務室的那條校規浮現在腦海中。

　　【8.學校醫務室不會開出兩天以上療程的藥物，如校醫為你提供了兩天以上療程的藥物，請在離開醫務室後立即扔掉。】

　　衛左意味深長地看了男生一眼。

　　男生嘴角抿緊，但表情卻沒有多少慌亂，衛左反倒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種類似“啊，又是這樣”的奇怪情緒。

　　“王老師再見啊！”

　　從王老師手裡接過塑料袋，男生抬腿離開。

　　衛左並不在意他會怎麽處理那些藥物，他抬眸和王老師視線相對，輕笑道:“該給我開藥了，王老師。”

　　身後谷和壓低聲音問何文:“衛左同學平時看起來很健康啊?”

　　何文沉默不語。

　　身體確實挺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