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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往事》第29章 賊詩不中和也!
  二月十五,監察禦史王彭年上書論蘇東坡在講讀時所進漢、唐事跡,認為這些事跡非道德仁厚之術,乞行對蘇東坡進行誅竄。

  王彭年在上書中說,自己伏見陛下“好學不倦,聖敬日躋”。而左右的講讀,必須要選擇天下“端亮忠信”之臣,務必以道德輔成聖性,若使“邪偽險薄”之人妄進奸言,以惑天聽,恐為害不細。

  老王說他已聞知,翰林學士兼侍讀蘇東坡每當進讀,未嘗平易開釋,必因所讀文字,密藏意旨以進奸說。以至於聽到過他言說的人,無不震悚。所進漢唐事跡,多以人君弑戮臣下及大臣不稟詔令,欲以擅行誅斬小臣等事為獻。若此言者,殊非道德仁厚之術,豈可以上瀆聖聽。

  王彭年還覺得,蘇東坡的性識險薄以至如是,故其奸謀則有所在。竊恐欲漸進邪說,大則離間陛下骨肉,小則疑貳陛下君臣。奸人在朝,為國大患,不即遠逐,悔無及矣。蘇東坡這個人,自以素來詆謗先朝語言文字至多,今日乃欲謀為自完之謀,是以百端奸譎,欲惑天聽。若此人者,豈宜久在朝廷?因此王彭年請求朝廷二聖(哲宗與太皇太后)“深垂鑒照”,特行誅竄以謝天下!

  王彭年還貼黃(補充)道,蘇東坡本為翰林學士,職在侍從,凡論政事,宜明上章疏,指陳是非,其在講讀,即非議論政事之所。但他於體當上章疏而不上,於不當奏事之處而論奏,動遠故常,必挾奸罔。

  對於王彭年的指摘之言,太皇太后自然是不以為然,所以此事也就以不了了之而告終。

  三月初四,與蘇東坡過往甚密的時任中書舍人、臨江新喻荻斜(今江西樟樹市)人劉攽(字貢父)卒。

  其兄劉敞(字原父),慶歷六年與弟劉攽同科進士,為人耿直,學識淵博,歐陽修說他“自六經百氏古今傳記,下至天文、地理、卜醫、數術、浮圖、老莊之說,無所不通;其為文章尤敏贍”,因此與弟劉攽合稱為“北宋二劉”。

  但是,在蘇東坡眼裡那位“平生我亦輕余子,晚歲人誰念此翁”的兄長劉敞,早就故去了,僅剩的劉攽如今也離自己而去。回想起與劉攽在一起互謔為樂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

  宋時,世人以“癩疾鼻陷”為死證,劉貢父晚年不幸正患有此疾。

  元佑中,二人同為從官,曾經常在一起論詩、打賭並以此罰金。貢父先說了一件事:

  那時他在曹州做官時,有一盜賊入戶夜盜,只見室內無物,僅有書數卷爾,乃舉子所著五七言(詩)也。“盜忌空還”,該盜賊於是順手取一卷而去,及至家裡,盜賊觀其詩後竟愛不釋手。次日盜敗,捕快們遂將詩卷取走,盜賊竟思忖著賄賂官吏想私下將該詩抄錄下來。官吏急了,且問其故,盜賊說,吾愛其語,將和之也。吏聞之驚喝道,——賊詩不中和也!

  元豐中,詩獄興,凡館舍諸人與蘇東坡唱和過詩詞的都被連坐。

  一次,劉貢父與蘇東坡在僧舍中閑話時,又給東坡先生說了一個段子:

  有一舉子,與同裡子弟相得甚歡,此同裡子弟有幾天沒有出門,乃詢問其家人。家人說,昨日被官府拿去,不過隨後又被放出來了。又問緣由,家人道,他不幸和著賊詩了!蘇東坡聽了這一段子,也不免啞然失笑,知道這是老劉在打趣自己的。

  可是,在何去非之子、自號“韓青老農”的何薳(字子遠)所撰《春渚紀聞》筆記集裡,也記載有蘇東坡與劉貢父互相打趣的段子:

  一日,劉貢父與東坡先生擁爐於惠林僧寮,還對先生說了一件事:

  劉貢父說他有一鄰人,其子突然對父親說要從師讀書,勉赴科舉,以便重振家業。其父聽後大喜,即擇日具酒肴以遣之。既別且囑之曰:吾老矣,所恃以為窮年之養者,子也。今子去我而遊學,倘或僥幸改門換戶,吾之大幸也。然且有一事不可不記,出門在外,若有友人與你唱和須小心了,切莫和卻賊詩,以至狼狽而歸也!

  劉貢父本意是揶揄東坡先生,當年凡與之和詩者如王晉卿、周開祖之輩,皆以和其詩為累。

  誰知,東坡先生聽罷,也給劉貢父說了一個段子:

  他說,當年的孔夫子自衛返魯時,眾人都以為可以近距離見到夫子了,於是奔走相告。等到孔夫子真的到來之際,由、夏之徒則又惶懼相告,奔踔越逸,無一留者。獨顏子拘謹,不能遽為闊步,環顧市中的石塔似可隱蔽,即屏伏其旁,以俟夫子之過。此事過後,群弟子因目之為“避夫子塔”。

  劉貢父雖得大風惡疾,仍滑稽辨捷,為近世之冠。東坡此說,寓意蓋反笑貢父也。

  二月既望,蘇東坡的館閣生涯終於宣告結束,在太皇太后的不舍中,屢次乞請轉任郡職的他以龍圖閣學士的身份再次出知杭州。

  蘇東坡還獲賜衣一對,金腰帶一條,鍍金銀鞍和韁繩一副,馬一匹。

  蘇東坡接到任命,在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後,連忙上了兩道謝表。

  這次的人事安排中,中大夫守尚書右丞胡宗愈亦被罷資政殿學士,出知陳州。老胡被諫官彈劾為:身為禦史中丞,論事建言多出私意,與蘇東坡、孔文仲各以親書相為比周,力排不附己者,操心頗僻,豈可為執政。

  於是,胡宗愈亦力求罷免,所以才有了這樣的任命。

  蘇東坡在收到任命後的閑暇裡,先是在李公麟的《龍眠山圖》上作了跋,弟弟子由亦賦詩。再就是在自己收藏的或許是蔡承禧所贈的端硯上作了硯銘:千夫挽綆,百夫運斤。篝火下縋,以出斯珍。一噓而泫,歲久愈新。誰其似之,我懷斯人。

  此硯在歷經一千多年的歷史風雲之後,公元一九八五年被發現於河南商城縣鄢崗鄉周寨村的農民周大宇家裡。該硯長22厘米,寬13厘米,厚4.7厘米。硯面上方刻有一龍形圖案,圖案邊有一峨眉形水氹,下方是凸起的研磨處。此硯右側陰刻正書:端硯之精,紫雲之英。紀年南宋,以錫陶泓。天圓地方,四遠不悖。心苗種之,嘉禾生瑞。道光八年,文物館主人楊星曜收藏並銘。

  就在蘇東坡為了能順利外任之際,給事中趙君錫又上疏乞求朝廷收回對蘇東坡的杭州任命。

  趙君錫是這樣說的:這次蘇東坡的外任,雖然聖恩優渥,待他不薄,而中外之望,“缺然解體”。為啥這樣說呢?蘇東坡的文采追攀六經,蹈藉班、馬,自成一家之言,百年以來,惟楊億、歐陽修、蘇東坡等數人而已。中間因李定、舒亶之輩挾私媢嫉,中傷以事,幾陷不測。賴先帝聖明,卒得保全,及二聖臨朝,首被拔用。

  趙君錫覺得,蘇東坡由於感恩朝廷的非常之遇,常常是“知無不言,言之可行,所補非一,故壬人(巧言諂媚、不走正道之人)畏憚,為之消縮。”以至於公論倚重,隱如長城,東坡先生誠國家雄俊之寶臣也。今東坡飄然去國,則奸邪之黨,必謂朝廷稍厭直臣,奸邪之輩將趁隙侵尋複進,實系消長之機。蘇東坡到了州郡任職,雖足以發其所存,承流牧民,但因設施有限,所利未廣。豈若使之在朝,用其善言,則天下蒙福,聽其讜論,則聖心有益。行其詔令,則四方風動。奸邪寢謀,善類益進。

  因此,趙君錫還是伏望朝廷能夠收回蘇東坡的最新任命,複留禁林,仍侍經幄,以成就太平之基。趙君錫,字無愧,也許在他自己的眼裡,他的這番言論也是問心無愧的吧。

  好在太皇太后並沒有理會趙君錫之流的所謂好意,不然蘇東坡不知該會多麽的痛心與遺憾呢!

  李方叔來到東坡先生處,給老師講了范蜀公范鎮去世前的一些異象:就在范蜀公將要去世的前幾天,他的胡子與眉毛幾乎一夜之間全又轉黑了,就像是畫的一樣。

  東坡先生認為,這些現象說明了蜀公平素時常靜心養氣,壽數雖盡、形體將盡但是氣血尚且不衰,所以才由內發於外了吧。范公家族的男人大都長有四個乳頭,本來就與常人不同,加之又有德如此,當他去世時,必然也會有異於常人之處,不會與萬物一樣同歸於盡,定有一些不為人所知之處。

  四月十一日,有諫官上奏,說前宰相蔡確在知安州時,曾作詩借唐朝宰相郝處俊事誹謗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聞知後,準備將其貶往嶺南的荒蠻之地。

  蔡確這個人,是王安石變法的主要支持者之一,嘉祐四年進士。初附王安石以進,累擢為監察禦史裡行。善觀皇上之意,與時上下。及知神宗已厭王安石,即疏其過以賈直。又善以起冤獄以奪人之位而居之。劾罷熊本,遂代其為知製誥。治陳安民獄而劾罷中丞鄧潤甫,遂得遷中丞。彈劾參知政事元絳,遂得代其位。

  三年前,蔡確被罷為觀文殿學士、知陳州(今河南周口淮陽縣)。次年,因他弟弟蔡碩的事被削奪官職,轉任安州(今湖北安陸),又轉任鄧州(今河南省鄧州市)。

  對於這樣一個人,蘇東坡本來是極為厭惡的。但是,東坡先生自認為近來蒙受皇恩特準外任杭州,不敢因為被外放的緣故,便將自己與一般人混同。聽到了什麽事關朝廷安危與體制之事,自然不敢有所隱瞞或漏報。

  東坡認為,關於對蔡確的處置這件事,天下人都在觀望著皇帝與太皇太后輝怎樣處理。如果處理不當,勢必會產生很多負面的影響。蘇東坡覺得自己目前仍舊身為侍從,理應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如果朝廷對蔡確處罰太輕,則天下人一定會說皇帝陛下聽到有人誹謗太皇太后而不憤怒,這對於“以孝治天下”的理念是一種損害。如果時加重處罰,則會有人會說太皇太后本來是個寬宏大量之人,其度量可與天地比齊,朝廷不能容忍一些個批評之語,對於實行“仁政”也不無危害。

  蘇東坡的意思是,有皇帝陛下降下敕令,命令有關部門對蔡確徹底調查。然後,再由太皇太后親自下詔說,自己本是有缺點的,怎麽會聽不進一點不同聲音。蔡確本為輔佐大臣,應當知曉必要的臣子大義,現在收繳上來的一些詩文,未必就是蔡確所作。令一切不再過問,其詩文張貼於朝堂之上,這樣一來,太皇太后的仁德與皇帝陛下的孝道就全都得以保全。

  在蘇東坡看來自以為完美無缺的設計,到了朝堂那裡卻被意想不到地壓了下來。也許,官場生態的複雜,君臣關系的平衡,遠不是蘇東坡這樣一個一腔熱血的文人所能揣度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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