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大跑走後三個小時,養豬人的住處喧鬧起來。
“那麻子還隻告訴了劉大一個人,劉大現在也沒回來。”
“我看是劉大這孬貨自己跑了,想坑死咱們!!”
“我說麻子平常那麽愛傳八卦,今天就把那褲腰似的大嘴閉緊了,原來是場主跑了想讓咱頂包!”
養豬人們蜂擁而上,把麻子踹倒在屋外,不解恨地每人上去踢打幾下。
劉大久未回來。
麻子被養豬人們發現了異常,逼問出了“實情”。
“操蛋玩意!還是去看看場主和李木的房間裡,有沒有剩下什麽好東西吧!”
一個絡腮胡養豬人憤恨地說道。
一語驚醒夢中人。
養豬人們拔腿衝向場主和李木的住所,叮叮當當地搜刮起來。
隨後衝著開著的大門,一股腦都跑走了。
月暗星朗。
這群人四散的身影,很快就在夜色裡變為了一個個灰黑色的小點。
沒人去管關在豬圈裡的豬仔們。
......
兩天了,沒人給豬仔們放飯。
整座養豬場寂靜的可怕。
在第三天到來的清早,膽大的豬仔開始敲鐵柵欄。
豬仔們本來就都營養不良,三天沒吃飯,已是餓的頭暈眼花。
死亡的恐懼可以讓人衝破膽怯。
敲了十幾分鍾,並沒有養豬人出現。
敲擊的豬仔越來越多,敲擊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瀑布式的變成一首雜亂的奏鳴曲。
見沒人來管,有的人開始破門。
豬圈的鐵柵欄已經用了幾十年,上面布滿了鏽跡和雨痕。
一個人是掙不開的,但單個豬圈裡往往住了十幾個人。
幾個人往左拉住一根鐵柵欄,剩下的往右拉住一根,硬生生掙開了一個可供人進出的圈。
第一個走出來的是一名三十來歲的瘦削男子。
他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臉上呈現出蒼白的青色。
早晨的味道是清新的。
重獲自由卻是讓人迷惑的。
男子的眼中有著茫然,他試探性地走動了起來,發現並無人來管。
而後他走的越來越快最後乾脆跑了起來。
從前院到後院,目光所及之處並沒有發現場主和養豬人的身影。
“我......自由了!!!”
瘦削的男子胸膛中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嘶喊,接著發瘋般地奔逃向大門。
見機,越來越多的人成功破開了鐵柵欄。
重獲自由的人群衝向了大門。
剩下尚未成功越獄的人,則哭喊著讓豬圈外的人幫忙解困。
”快跑!!!”
養豬場從未如此嘈雜。
九百多號人烏泱泱地湧向大門。
幾人高的大門跟人群比起來,顯得如此窄小與脆弱。
開始有人跌倒,有人被跌倒的人絆倒......
倒在地上的人疊人,摞成了一大片。
一個七十幾歲的瘸腿老頭被人群擠來擠去。
眼看就要倒下。
這時有一股大力,硬生生把老頭從半跌的動作重新拉直。
是何小裡拽住了這個老頭。
何小裡記得這個老頭。
在上個月一次放風的時候,老頭看到了何小裡,他驚歎這麽個小孩子也被賣來了這個地方。
老頭的眼裡有些憐憫,他把自己扣下來藏起來的一點口糧遞給了何小裡。
“是你啊,小孩,真的謝謝你拉住我。”
老頭急忙向救了他的何小裡道謝。
何小裡搖頭,並沒有說話。
“我們......不用死了!”
老頭顫巍巍地說道,語氣裡有些激動。
他沒想過自己還有重獲自由的一天。
“小孩,你叫什麽?你家在哪裡啊?”
“爺爺送送你啊,外面壞人多,這路可不好走。”
“爺爺......”何小裡在心裡默念這個稱呼。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對老頭綻開了一個純真靦腆的笑容:
“我叫小土,我......沒有家人了,我不知道家在哪裡。”
“可憐的孩子。”老頭握緊了何小裡的小手,臉上寫上了一抹疼惜。
老頭猶豫了好一會,試探性地跟何小裡說道:
“要麽跟爺爺回家吧,我家裡好歹不會餓死。”
何小裡思索了會。
他在前幾天嘗試使用虛擬機的時候,發現每個帳號獨一無二的,登陸需要生物驗證。
也就是說只要他注冊了新用戶,虛擬世界其實就會保存他的生物信息。
這本來沒什麽,但這架機器是張丹生的。
何小裡不懂虛擬機的運作機制,害怕自己登陸後會被懷疑跟張丹生的失蹤有關。
所以昨天晚上,他已經把場主的財物和虛擬機埋在了一個隱匿的地方。
而自己重回豬圈裡,等待混在人群裡逃離養豬場的機會。
至於麻子,兩天前,何小裡就信諾把剩下的兩盒藥膏給了他。
麻子塗了藥,傷口是在好轉。
不過麻子再也沒有治愈的一天了。
因為何小裡在藥膏裡放了蛇毒,並親眼見證了麻子的死亡,而後將屍體丟到了亂墳崗。
倒不是說何小裡心狠,而是他知曉謹慎,才是自己生存的最大依仗。
想到養豬場的事務已經處理乾淨, 跟老頭回家也是一個思路。
何小裡三歲就來到了養豬場。
他對於養豬場以外的世界是不了解的。
於是何小裡乖巧地向老頭點了點頭,有點怯生生問道:
“我可以叫你爺爺嗎?我沒有爺爺。”
“可以,當然可以。以後你就跟我姓,叫趙小土了!”
老頭大喜,縱橫的老臉上鼻涕跟喜悅一同湧現。
老頭用麻衣忙忙地擦了把臉。
蒼老的大手抓住了何小裡往外走去。
老頭是瘸子,何小裡被扎傷也跛了腳。
一老一小,一對瘸子。
就那麽一腳深一腳淺地出了大門。
在跨出養豬場大門的時候,何小裡不禁在內心感歎:
“是新世界了。”
他抬頭用力看著夏日刺眼的太陽,而後閉上眼。
視野裡還是兩輪璀璨的白日。
“我的人生,我自己說了算。”
養豬場外面是一條土路。
天氣乾燥,黃色的塵土跟著步伐上下起伏,被陽光照得霧蒙蒙的。
路兩旁的荒地裡,並沒有莊稼,甚至雜草都很少。
總是饑荒,種不好糧的人,會把能吃的植被都吃掉。
老頭拉著何小裡慢慢走在人群的後面,就這麽走著。
一天后,豬仔隊伍都已經如鳥雀一般,四散開來,隨行的人越來越少。
何小裡餓著肚子跟老頭又走了兩天兩夜,終於在清晨時分見到了一個小村落。
“咱們到家了。”
老頭的聲音疲憊卻透出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