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暝的話音,順著寒風吹打著源林的樹梢,推動峭壁的灰塵,緩緩的落到碎石灘上。
這一仗準備的過於倉促,作為幕後指揮者,罹暝甚至連人都不認識。
所以他才特意帶著溪,辨認了幾個在黑山羊祭裡有骨氣的青壯和孩童,尤其是幾個誓死不屈的典范。
大致認了幾個人之後,溪就開始按照罹暝的吩咐去準備了。
“祭祀開始,俯羊禮,牽人奴!”
“祭黑山羊神!!”
領頭的魔羊穿著一身獸皮製成的皮甲,也是其中最威武雄壯的一個。
羊鬣蹬著蹄子走上了祭台,隨後將一食指粗細的烙鐵放到火堆上架烤。
那是他們獨屬於黑山羊神的刺青,紋上了,就意味著屬於黑山羊神的奴隸。
罹暝手中的刀緊握了三分,俯羊禮,牽人奴,這都是什麽聞所未聞的狗屁東西!
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新紀元淪為牲畜的人族狀況,依舊在他的心裡注入了名為仇恨的色彩。
他甚至覺得,就連末世都比這樣更好,一群黑山羊尚且敢如此奴隸他們,更何況其他強大的種族!
“必須堅持以鬥爭求生存的路線。”
罹暝深吸了一口氣,在心底堅定了自己的路線,不過一天的時間,他心中的想法已經從最初的荒野求生,逐漸變為了爭霸萬靈。
一路潛行摸到祭台邊上,罹暝每一步都謹慎至極,絲毫不敢大意,待看清它們的部署之後,目光不禁一寒。
這群黑山羊的行軍十分有章法,從山坡到溪水邊,再到祭台前,羊群都將俘虜們看的死死的。
俘虜隊伍的最前端是部落中的幼童,中間的則是具有一定戰力的青壯,最後方則是老人。
這樣一來便直接杜絕了俘虜們逃跑的可能,往前走就先殺孩子,往後跑就用老人堵路。
東側是陡峭的山峰,西岸是冰冷刺骨的溪水,可以說布置的十分周密,還采用了魅羊者們押運時對於人質的熟知性。
罹暝深刻的意識到,這群黑山羊能夠發展到現在,絕對有他們的過人之處。
“戰爭是一門獨特的藝術,以血為顏料,以骨為詞牌,就讓我來為這世界奉上這門藝術吧。”
罹暝呢喃了一句,伸出手,在自己的臉上塗抹上濕潤的泥土。
越是可怕的對手,他就越是有種迎難而上的衝動,十個末世九個瘋,還有一個瘋成魔。
很快,星部落的俘虜們就全都被趕到了這裡,除了早已被黑山羊蠱惑的魅羊者之外,絕大部分寧死不屈的女人,和各家族中頗有地位姿色的族人妻女,成為了這次牽人禮的主要獻祭對象。
連同族長暮五人一同被壓上了祭台,準備烙印黑山羊圖騰。
“住手!住手!!你們這群惡心的黑羊!來呀!你們有本事衝著我來!”
面對湧上來祭台的黑山羊群,暮的眼中醞釀著揮之不去的冰冷,像是火山一樣爆發出來,他昂著自己的頭顱,絕不低下的目光,咬牙切齒的怒喝道:
“有本事吃我,看看我的肉能不能崩掉你們的牙!!”
“我看你們的火太嫩了,比我星部落的罹火差遠了,根本燒不透我的骨頭,有本事來試試,折磨我的族人算什麽!!”
“有本事衝我來!!”
暮大聲的叫喊著,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吸引黑山羊們的注意力,一旁的羽林似乎也被暮的錚錚鐵骨感染了,也跟著一起呐喊道:
“族人們,我們就算是死,也絕不像黑山羊低頭!”
“對!我們絕不低頭!”
“首領說的對,我們絕不低頭!”
“這群惡心的家夥,來啊,這樣活著還真不如死了算了,我白山寧可死,也絕不舔他們的羊腳!”
“我蒼牙是星部落的孩子,不是什麽黑山羊的人奴!”
此刻黑山羊神的祭壇下,兩人的聲音一呼百應,這讓罹暝的心裡松了口氣,看起來部落中的士氣還沒有他想的那麽糟糕。
有人就算跪下,任憑現實將他的膝蓋磨的鮮血淋漓,心中的脊梁也從未彎曲。
有人雖然站著,但任人擺弄的身軀早已和餐桌上的魚肉沒有區別,用筷子都能夾斷骨頭。
“都給我閉嘴!!”
就在這時,一聲怒喝打斷了所有人的呼聲,但率先出聲的人,卻並不是黑山羊們,而是一同被綁到祭台上,物家族的碣長老,也是六大家族中資歷最老的長老。
眼看著族中的妻女即將被辱,紅了眼眶的碣當場就對著首領和台下的眾人罵道:
“都是你們這群人,都是你們這群人害了星部落!”
“尤其是你!暮!”
“既然我們都要去見星和罹樹神了,那我也沒什麽好顧忌的了!”
“你算什麽狗屁首領,我們真是瞎了眼選擇你當首領,你這隻陰暗的老鼠!”
“要不是你,我們怎麽會淪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巫做的那些勾當,星部落的家底都讓你們敗光了!”
“其它家的人不知道,但我作為物部族的族長查得很清楚,要不是你們一次次的祭祀,耗盡了各家的根底,我們又怎麽會淪落到這等下場,被這群魔羊分而食之,奴隸凌辱!”
碣怒不可遏的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深深的插進了暮的心裡。
“我...”
暮聞言,張了張嘴,喉嚨竟然有些堵塞,想要開口解釋些什麽,但最終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羊鬣和羊鰻對視一眼,和其余的黑山羊們一起饒有興致的欣賞著這一幕。
嘿,人畜們在鍋旁邊互相撕咬的場面,真是有趣至極啊!
暮聞言,不禁側過了頭,捫心自問,他覺得的確是自己連累了部族中的人, 但他真的沒有辦法。
星部落的六個家族幾乎把控了部落中所有的事物,除了在部落的大事上聽從首領指揮之外,各自所管的領域完全不允許首領插手!
鴻部落本來負責采藥和製藥,但每次精靈族換取的物品,十成的糧食和獸皮隻分給星部落三成。
平時忍一忍也就罷了,最讓暮無法接受的則是他們還操控狩獵隊,狩獵隊是各部落骨乾成員組建出來的重要核心,也是部落中肉食的主要來源。
在危機四伏的源林世界,狩獵隊是冒著生命危險捕獵的,更是保護族人的一把尖刀,成員每日都多有死傷。
有好幾次獵手們重傷瀕死,但鴻部落的人竟然拒絕給出藥物!
他們隻給自己部族在狩獵隊中的成員用藥,並讓那些成員活過了一次又一次,眼看便要接替羽林成為狩獵隊的獵人王。
要不是他一直像巫祈求所剩無幾的罹生果,狩獵隊連捕獵都很困難!
這還不算,物部落,家裡永遠是最豐盛的,多少次進入冬日,部落中的孩子發熱受寒,凍得瑟瑟發抖,但物部落作為首領的暮想要分配一些肉食和肥油給他們,竟然也不被允許,只能拿出自己的烹肉份額來!
其余的家族也是如此一般,除支持歷代首領且毫無根基的宗教一脈和精靈族,暮在星部落可以說是舉步維艱。
長此以往,各大家族之間仇深似海,早已勢成水火,難以調和,所以暮只能想辦法補充年輕的血液進入部族,同時打著罹樹神的旗號,以供奉的名義削減個部族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