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過半月
司馬府外,丘林支跟著秦子沐,準備去城中的集市,好好逛一圈。
來這半個月,秦子沐多數時間都是在府中。
雲霄兩兄弟則在司馬迭的安排下,給司馬府中的護衛訓練。
當然了,秦子沐肯定也在其中。
前面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雨,秦子沐都沒有好好看過這座城。
不過最近幾天,天氣轉暖。秦子沐便提前找了個時間,準備好好在城中看看。
秦子沐和丘林支一同走在街上。
“先生,近來在府中,可還習慣。”
“司馬大人各方面都考慮周到了,某再苛求,那就顯得在下不懂禮數了。”
和秦子沐待了這麽久,丘林支內心對他的認可度,還是比較高的。
不管是說話、做事,秦子沐的分寸掌握的都還不錯。
平時有不懂的古書典籍內容,丘林支也願意給他講解。
不過,丘林支一直覺得,對於人的判斷,很多東西,不能在平時看;更多的,要在事兒上看。
“這北平郡,確實要比玄兔那邊,熱鬧不少。”
看到街上人來人往,秦子沐笑著和一旁的丘林支,開著玩笑。
右北平郡的人口,是玄兔郡的兩倍有余。而且地理位置,也不像玄兔,靠近邊境線。
同樣也因為這個緣故,朝廷中對這邊異族的處理態度,也和那邊大不一樣。
“對了,丘先生,右北平郡的歷史,你可有了解。”
丘林支聽到秦子沐的問題,腦海中思索一番,緩緩說道:
“北平郡的歷史,主要便是抗擊塞外烏桓和鮮卑等零散的遊牧民族而構成。”
“飛將軍李廣、衛青、霍去病!都是抵抗匈奴歷史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秦子沐緩緩點頭,走到路邊的一個攤位上,讓店家清理了一下桌椅,繼續聽丘林支說。
“近代,朝中又開始提議,繼續推行鮮卑、烏桓,共同治理的問題。”
“據傳,右北平郡兩側的,遼西郡以及漁陽郡,都會慢慢讓出一些縣城,讓其管理。”
“?”
“讓匈奴管理?”
“那中間會不會產生一些矛盾!”
“畢竟從西漢,打到東漢,上百年了,兩家也算世仇啊!”
丘林支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茶水,淺抿一口,砸吧砸吧嘴。
不好喝!
沒有回答子沐的問題,而是把這個話題,拉到了現在的朝野之中。
“外戚乾政,梁冀專權,這中間長達二十年之久。”
“買賣官職,巧取豪奪這些,我們先不說。”
“梁冀,身兼大將軍等多職,其中的黨羽,也多是軍中職位。”
“此次清洗的,軍中人員也不在少數。”
“要是現在,邊關異族鬧事。朝廷這會兒找誰去帶兵打仗。”
“這是其一。”
秦子沐緩緩點頭,若有所思。
“其二,便是國庫!”
“梁冀貪了這麽久,肯定不止是貪外面;國庫、朝廷的,他也拿了不少。”
“三十萬萬兩白銀,這已經佔全國一年一大半的租賦、稅賦了。”
秦子沐心中疑惑,問道:
“是因為錢嗎?”
丘林支沉吟,把玩著手中的茶杯。
“錢財,有一定影響。但主要的,還是……”
“民心…”
丘林支說完,又淺酌了一口手中的苦茶,砸吧砸吧嘴。
還是難喝,但是,好像,能接受一點了。
秦子沐也招呼店家,要了兩碗面皮疙瘩湯。
“那鮮卑、烏桓,他們為什麽不主動一點,強行掠關呢?”
丘林支聽到這話,看了看秦子沐,有點語塞,心想: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啊。
“旱災,塞外的旱災,比國內還要嚴重!”
“你都能想到掠關,朝廷肯定也想到了。”
“但是國內的各方面情況,不適合打仗。”
“朝廷既然不想花錢打仗,那就要想辦法安扶他們。”
“所以群中的大臣,便想了這麽一個法子。”
“美其名曰,普天同治!但說到底,只是一個軟弱無能的人,給自己的膽怯,美化修飾的理由而已。”
剛說完這話,面皮湯來了。
麥子做的面皮疙瘩湯,上面冒著點點油花,還有一些,韭菜,香菜葉子什麽的。
迎面就是一股清香。
秦子沐遞給丘林支筷子,問道:
“丘先生,那你覺得,面對這樣的問題,朝廷,或者說,皇帝,應該怎樣做、怎樣決策才好。”
沉吟片刻,丘林支看向秦子沐,說道:
“我知道你的小心思,但也不防告訴你。”
“國家在這個時候,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其實只有一條路,那便是開戰!”
秦子沐在一旁,吹著桌上的面湯,淺淺來了一口。
舒服!
絲毫沒有被丘林支揭穿的尷尬。
“那你剛才不是說,國內的情況,不適合打仗嘛。那你這前後對不上啊。”
丘林支沒有吃桌上的面湯,而是兩手拿著筷子:
“我為什麽會說現在最好的一條路,就是開戰。”
“因為現在,確實是最好打擊、覆滅,鮮卑、烏桓的時候。”
“就像你先前說的,兩家世仇,又談何容易化解。”
“趁他病,要他命,才是最實用的辦法!直接一勞永逸!還能名垂千青史!”
“打仗會死人的,而且,你不是說,朝廷中沒有能帶兵打仗的嗎?”
丘林支沉吟片刻,緩緩說道:
“戰爭會死人,這是必然的。”
“但真正厲害的人,國家需要的人,哪個不是在諸多磨礪中,脫穎而出的呢?”
“安穩,是會磨滅人的意志的。”
秦子沐聽到這話,頓了一下,若有所悟,繼續埋頭喝面湯。
“或許,屬於這個王朝的東西,已經,沒有了吧……”
隨後,丘林支緩緩把眼神看向秦子沐,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回到府中,已是正午時分,兩人手中都多少提了點吃的。
洪管家看到秦子沐回來,打過招呼,上前說道:
“秦公子,老爺讓你回來了,去一趟內院。”
“好的,是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前幾日有書信來,稱,今日下午,司馬文台,也就是你二伯他們一家,要回來了。”
“!”
“原來如此,好!來這麽久了,也還沒有見過二伯他們呢。”
老管家傳完信,便退了下去。
秦子沐和丘林支則先去看了一下雲霄二人。
隨後,幾人一起去了後院。
…
轉眼來到下午,秦子沐也第一次見到了他二伯,司馬文台。
二伯要比司馬迭爺爺高半個頭,穿著一套灰色長衫,衣服雖然簡樸,但很乾淨。
秦子沐和二伯一家,打過招呼,兩邊相互介紹。
二伯的媳婦,也就是秦子沐的伯母,是土垠縣丞的女兒,名字叫張姻弦。
二伯的女兒,叫做司馬相茹,比秦子沐大一歲。
母女二人因為要去一趟縣衙,看一下老人,秦子沐也沒來的及細看。
司馬文台沒有看秦子沐年紀小而敷衍,彼此聊的都還可以,司馬迭也在一旁,氣氛倒也融洽。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洪管家過來,輕聲說道:
“老爺,飯菜已經準備好了。”
“好。”
隨即司馬迭把目光,看向秦子沐和司馬文台。
“那我們,邊吃邊聊!呵呵呵!”
一行人來到內院的宴廳,兩張大圓桌上,擺滿了菜肴。
雲山食指大動,今晚又可以好好吃一頓了。
“來,大家坐下吧!淵兒,丘先生,來這邊!”
說著,兩人被叫到主桌,雲山和雲霄則去了另外一桌。
“再次介紹一下,這是你伯母,張氏。”
看著秦子沐,司馬迭指向司馬文台邊上的女子。
容貌不算突出,但渾身上下,透出一種,淡淡的氣質。
這是尋常人家難以擁有的東西。
“伯母好!”
張氏起身,款款一禮。
“到這裡,就跟自己家一樣,平時需要什麽,直接給洪叔說就好。”
“多謝伯母。”
“這是我孫女,你堂姐,大你一歲,司馬相茹。”
同樣起身款款一禮。
司馬相茹結合了司馬文台和張氏的共同點。看著比較文靜,身高和秦子沐相差不大,一雙秀眉加上一對明亮雙眼,給人第一印象就很好。
“堂姐。”
聽到秦子沐叫了一聲堂姐,司馬相茹立馬低下頭,不好意思。
“這是土垠縣的縣丞,張睿!你伯母的父親!你應該叫,外公!”
司馬迭理了一下關系,秦子沐也極為上心,起身行禮
“外公!”
張睿其實一進屋眼神就在秦子沐身上轉,這會兒也算是可以搭上話了。
“跟你爹,很像,眼眉也有你母親幾分,果然是一表人材。”
“外公過獎了。”
“怎麽,長得好。還不讓人說啊,哈哈哈!”
同桌的幾人,都發出笑聲。
秦子沐並沒有表現的很慌張或者無奈。
拿起桌上的茶水,獨自倒了一杯,款款說道:
“外公,我兩爺孫第一次見面,本該好好喝一點。”
“但淵兒歷來不善飲酒,今日便以茶代之,敬爺爺,外公,二伯,二伯母,還有堂姐一杯!”
說完,拿著杯子對張睿等人逐一表達敬意。
司馬相茹緩緩抬頭看了一眼秦子沐,剛好和敬茶的秦子沐眼神交匯。
馬上又把頭埋下去了。
耳根子隱隱泛紅。
相比於司馬相茹的不好意思,場上幾個老油條,看向秦子沐的眼光卻不一樣了。
張睿的話沒有刺,但有一點看秦子沐玩笑的意思。
常人多少會有點囧態,但秦子沐的表現,則十分從容。
這份狀態,完全不像一個十二三歲的人。
看向秦子沐的眼光, 也與之前不同。
…
轉眼,宴會結束,秦子沐和伯父伯母,準備送張睿回去。
“不用啦,我這身子骨還行呢,呵呵。”
拒絕了伯扶伯母,張睿把眼光看向秦子沐,帶著點點酒意,說道:
“淵兒,陪外公走走?”
秦子沐上前,扶著張睿,點頭應允。
走出府外,張睿拉著秦子沐。
沉悶的嗓音,夾雜著點點醉意。
“淵兒,你爺爺與我,私交甚篤。”
“當初,我僅是城中小吏,你爺爺呢,大我兩歲。”
“其實,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被你父親看中,讓我從一個低級官吏,到現在的一縣二把手。”
“當處我問過你爺爺,他笑著說:我覺得你會比上一個縣丞,做得好,我也剛好需要一個能為我做事的。”
“最開始我沒懂他的話,但後來經歷的事,我知道,你們不是一般人。”
秦子沐一直沒有說話,就這麽靜靜聽著。
“說了這麽多,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過兩日,我剛好有一個朋友過來,到時候,你和文台他麽一起過來,多認識一下朋友。”
“嗯!”
正在這是,後面傳來馬車聲音。
是府內的馬車。
“外公,馬車到了!”
張睿一怔,嘴角一笑。
“讓我女兒嫁給你伯父啊,是我人生中,少有得意之事!”
“好了,淵兒你也回去吧。”
“等你上車了,我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