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柴謝拿出手機打開今早一直霸佔頭條的文章。

　　“該不該用投喂流浪貓狗的方式給流浪漢送食物，記者黃炎，黃記者，你真是製造輿論的好手。”

　　黃炎看著屏幕，上面的點擊量還在上升，文章底下的評論不斷更新，正反中立三方各執一詞，吵得不可開交，這是黃炎入職三年以來，最爆的文章。

　　“柴警官把我叫過來應該不是為了誇我文章吧，我下午還要回報社開會，警官麻煩加快些流程。”

　　才過了一天，柴謝就覺得面前這人換了魂魄，昨日還蓬頭垢面，唯唯諾諾畏手畏腳，今天卻容光煥發，像是吃了船錨一般，穩穩的坐在審訊室，他身上仿佛有一種莫名的底氣，一種能安全出公安局的底氣。

　　“那就說回正事，四月十號下午你在哪?”

　　“下午，四月十號，四月十號，星期三那天我一直在外面找素材，也就是您方才看到的那篇文章，那天下午我一直在外面。”

　　“外面哪裡?”

　　黃炎仰著頭思考了一下。

　　“哪裡?我一直在走，從報社一直往城邊走。”

　　“你有接觸過什麽人嗎?”

　　柴謝一直盯著黃炎的一舉一動，他從警校畢業在這個崗位上幹了十年，誰說謊柴謝一眼就能識破，聽了柴謝的話，黃炎笑了一下。

　　“柴警官，這馬路上都是人，您不可能讓我全部說出來吧。”

　　“我知道你們報社的人很會玩文字，但是希望你不要故作聰明，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我們手上有你十號下午的行蹤，你最好如實交代，不然我會一直跟你耗，反正我沒有你那麽忙，我能陪你。”

　　黃炎轉了轉脖子，收了笑臉。

　　“你們既然知道又幹嘛拐著彎來問我，你想問什麽，直說就行，我知道的，一定全部告知，我不知道的，你們把我反吊起來我也吐不出一個字。”

　　“你見過死者嗎?”

　　柴謝直戳重點，不管怎樣，柴謝還是對流浪漢自殺存疑，黃炎在這起案件中出現頻率太高，很難不讓人覺得他有問題，若真是他殺，就算挖地三尺柴謝也要找到證據。

　　“你說昨天死的那人嗎?我見過，好巧不巧，他死之前我還見過他，你剛才看的那篇文章，就是他給我的靈感。”

　　杜正鋒查監控時發現，十號下午五點二十二分，黃炎遞給了流浪漢一袋吃的，還跟他說了一些話，一直到五點四十七黃炎才離開。

　　“你跟他聊了什麽?”

　　“我問他為什麽會露宿街頭。”

　　“然後呢?”

　　“他沒回答我，一直低頭吃我給他的東西。”

　　“那時你發現他有什麽異常。”

　　“異常......”

　　黃炎摸了摸鼻子。

　　“他那時候很急躁，看起來有點難受。”

　　柴謝皺著眉頭，他看出黃炎在撒謊。

　　“你沒記錯?”

　　“沒有。”

　　黃炎回答地很乾脆，他直視柴謝的目光，沒有一點躲閃，杜正鋒虛著眼睛，在他的記憶中，監控畫面裡的流浪漢並沒有焦躁表現。

　　“一直到你走流浪漢都沒有說話嗎?”

　　“說了，但是我聽不懂他的口音，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那你為什麽和他呆一起二十幾分鍾?”

　　“我在觀察，你們也知道我的職業，記者嘛，總要對社會中的細節留意在乎，即便我聽不懂他說的話，但我能從他說話的語態以及動作中看出他的情緒。”

　　“他是什麽情緒?”

　　“我之前說了，他有些急躁。”

　　審訊結束，杜正鋒將那段監控看了一遍又一遍。

　　“柴隊，我覺得黃炎在撒謊，你看流浪漢吃東西吃的那麽香，期間他好幾次抬頭，從他五官看出來他很享受，並沒有他所說的急躁。”

　　柴謝關掉手機，剛才他一直在搜索黃炎的文章，除了今天看到的那一篇，就再也搜不到其他相關，他的社交軟也都是貓貓狗狗。

　　“狂犬病......貓狗......”

　　像是想到了什麽，柴謝突然從工位上跳了起來。

　　“你再跟我去趟現場！”

　　S報社內，社長正在台上開會。

　　“大家都知道，這幾年紙媒不好做，我們報社面臨巨大危機，雖說我們是紙媒起家，但也要跟隨大流，為了讓讀者方便訂閱，上星期我們報社也開啟了網媒，前段時間高層提出裁員，一是為了減少公司壓力，另一方面也是激發你們的鬥志，沒曾想，今天給了我這麽大的驚喜，黃炎！黃炎在哪裡！”

　　汪社長左尋右找，黃炎在會議室後面舉起一隻手。

　　“今天大家應該都看到了黃炎那篇文章，從早上八點發布到現在，十個小時了，一直霸佔著頭條榜首，熱度一直不減，這是我們報社許久未有的情況，大家掌聲鼓勵！”

　　會議室響起雷鳴掌聲，這一刻的榮譽全都屬於黃炎，但他看起來並沒有那麽高興，甚至臉上掛著苦笑，為了不讓人察覺，他趕忙低頭，用手摸了摸鼻子，收起表情。

　　“怎麽之前都沒有見過他，他是新來的嗎?”

　　“什麽新來的！人家都在這裡幹了三年了，他實習的時候你還沒進報社呢！”

　　“那怎麽感覺之前都沒有見過他。”

　　“我也是我也是！感覺好陌生哦。”

　　說話的三個人是黃炎同部門的同事，黃炎的性格很孤僻，部門聚會從不參與，就像一個透明人一樣遊離在報社。

　　“我聽說他本來是要被裁掉的，就是因為今天發了這篇文章，社長才把他的名字從名單上給劃掉，讓他繼續留在報社工作。”

　　“你聽誰說的，名單上有沒有我的名字?”

　　“我怎麽知道！我也就只是聽說，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掌聲停止，會議室又恢復寧靜，社長一直重複讀者的留存比例，大家聽得哈欠連天，腦中雲雲晚上要去哪裡吃飯，忽然，社長說到了裁員，大家立馬打起精神，像一群鴕鳥一樣抬頭伸長脖子。

　　“現在我的手上有一份名單，不在名單上的人，下星期能照常上班，但這也不是絕對，只要你能寫出像黃炎今天的文章，我立馬將名字劃掉，多的不說，大家各自努力，散會！”

　　會後黃炎被一群人圍了上來，大家七嘴八舌，左一句右一句，都是向他取經的，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場面，黃炎一直擺手。

　　“我還有事情，大家見諒，我先走了。”

　　“什麽事情呀，你現在是唯一一個確定不會被裁的人，不如請大家吃個飯怎麽樣！”

　　說話的是何卓，和黃炎同期進報社實習，她和黃炎恰恰相反，因為優秀的外表，實習第一天就被報社的人記住，入職至今雖然沒有出色的成績，但一直是報社的門面。

　　“我要去警局。”

　　“好別致的借口，是丟了什麽貴重東西嗎，既然都搬出警察叔叔了，我們也不太好留你，你趕緊走吧。”

　　黃炎頭也不回地走了，剛剛還想“攀附”他的那群人開始唾棄他清高不合群，何卓冷笑一聲。

　　“裝得像沒事人一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幹了什麽。”